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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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她幽幽叹道:“阿庭,我爱过你。”
  姚廷玉不经意一颤,莫名鼻头发酸。
  她如刀刃般的目光直直撞进他赤红眼睛,语气竟然平添了几分难得的诚恳。
  “我没骗你,我确实想过……与你厮守余下时光,生几个孩儿,把王位传给你我的血脉……
  ”但你背叛了我,你在我痛失冰莲后,弃我如履!你可知我这三十六年来,有多少个日夜,恨不得吸干你的血,生啖你的肉,再将你剥皮拆骨!”
  话到最末,字字句句如淬毒。
  姚廷玉耳畔多了虚鸣之音,自觉离被她“剥皮拆骨”已不远,哑声道:“陛下,我又何尝不是……想着,陪您一辈子?但您是女王!”
  喘了喘气,他语调尽是艰涩:“您想想看,过去几十年,您弄死了多少位王夫?多少名男侍?没死的……都成了无根之人!我若食冰莲而留下,您能容得了我?
  “我自十五岁跟着您,侍候您七年,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做不到视死如归!我那阵子……只想活命!时至今日,欠您的命,您拿去好了!”
  扈云樨笑时露出仍整齐洁白的牙齿,显得分外阴森:“我才不轻易上你的当,我要你……慢悠悠且非常痛苦地死掉!”
  说罢,她朝左右摆了摆手。
  姚廷玉疼到神志近乎于迷离,未曾留心两旁黑压压的人在忙碌何事。
  骤见一伙人提着炭火、烙铁等物蜂拥而上,他心下绝望再生。
  血迹未干的肌肤被烧红贴片烫灼,兼之扈云樨生怕他不够刺激,还命人往他的伤口上撒盐,那滋味像极了烧烤的肉串。
  三番五次后,姚廷玉已死去活来,周身痉挛,不停用后脑勺撞击后方的木桩,挣扎着想尽早解脱。
  扈云樨双手抱在胸前,淡定看着惨烈的一幕,眸底隐隐透出一缕快慰。
  “阿庭,你的头发,数十年如一日好看!我本想把你的连着头皮割下,制成假发,送去给你那姘头,又怕她心疼你,从此不再恨你……要不,我留给王城的狗儿戴着玩?”
  她手持匕首缓步靠近,等不到他的咆哮或求饶,又嘻笑道:“兴许会有点儿疼,但你放心,没了这块皮,倒也没那么容易死……”
  姚廷玉抬目睨视她,愤恨退去后,逐渐平静。
  “您心肠歹毒,下手也狠毒,难怪……没法、没法再服冰莲!上苍有眼,让善良之辈得此珍物……”
  “你说什么!是谁!”
  “是谁不重要了……反正,效力已失,那人会老去,您寻不着!”
  扈云樨怒而以匕首直抵他胸膛:“说!人在何处!下一批冰莲花在何处!”
  “没有下一批了!再不会有!最后那颗冰莲籽已被人吞服,功效之神奇,您、您绝对意想不到!”姚廷玉笑容越发张狂,“不仅让人……维持青春,更如时光倒流般……变得年轻!”
  话音刚落,他突然奋力向前一扑,以胸口直撞向扈云樨的利刃上。
  扈云樨猝不及防,眼睁睁看刀锋入肉寸许,方想起撒手。
  姚廷玉故意引她走近,只为死得干脆。
  提着的一口气泄下,人如天旋地转,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意识消失前,依稀听她尖叫的厉声回响于无边黑暗。
  “你骗我!”
  “是谁?到底是谁?”
  “来人!把这贱命给我留下!要留着,留着!”
  “留着……慢慢折磨!”
  “给齐王传信,掘地三尺,也务必把人给我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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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云影笼罩重重宫阙,巍峨殿宇如卧龙盘踞。
  徐赫、徐明礼、徐晟爷儿仨顺着雕栏拱桥,踏上莹润的玉石台阶,直达庆鸾殿御书房门外。
  等待的忐忑并未持续太久,内侍官将三人请入内。
  室中尽是琳琅满目的古器物,古朴与奢华兼而有之,更映衬出嘉元帝那张方脸阴沉不定。
  “都起来吧!”
  透过袅袅沉香烟,嘉元帝的嗓音平添嘶哑之意。
  “朕听说,徐待诏为保一己地位……烧毁画作……”他低叹一声,“朕又不是昏君,绝不会相信,你们三位大可安心。
  “正所谓画如其人,徐待诏爱惜同行画作有口皆碑,其山水画流露的胸襟极为开阔辽远,怎可能干出损人利己的行为?朕倒宁愿相信……这一切,是朕的过失。”
  徐家三人一头雾水,只听得嘉元帝解释,“必定是朕命徐待诏临摹出不亚于原作的摹本,因此,探微先生和徐太夫人欣慰地以此方式,收回了画卷……可叹!可怜后世人再无荣幸瞻仰晴岚图啊……”
  嘉元帝说着说着,突然痛哭流涕。
  徐明礼呆然,随即作出正确选择——哭得比皇帝更惨。
  一时间,两位年龄相仿的尊者在御书房中泣不成声,把徐晟惊呆了。
  徐明礼见长子愣在原地,暗地甩了个眼色。
  徐晟无奈,先是劝慰两句,也跟着拭泪。
  只剩探微先生本人无言以对,甚至有点想笑。
  天知道他要多坚忍,才能耐得住没泄露一丝半缕笑意,还装模作样揉眼睛。
  但见嘉元帝的伤心情真意切,徐赫心下愧疚且感动,渐渐亦红了眼眶。
  今生,他终将用另一个身份,为世人、为君主、为家人、为自己留下更多更美好的画作,以慰尊重他、爱护他的拳拳之心。
  因皇帝未曾责怪,还好生安抚了徐家人,关于画作焚毁的风波迅速平息。
  徐家人以悲痛姿态示人,于伪装的伤痛中盘查府卫,名义上追责,实为寻找奸细。
  未料刚查到两名嫌疑人,对方已“急病”发作而亡。
  好一招杀人灭口!
  愤慨之下,徐赫如期央媒提亲。
  徐明礼能怎么办?当然要允许亲娘嫁给亲爹啊!
  婚期定在秋后,瞧父亲那猴急的样子,巴不得快快把人叼走,好过老两口的二人小天地。
  徐首辅一家惨遭抛弃!惨绝人寰!
  他记起去年嫁出女儿,今年嫁出母亲,无比心塞,甚至有点孤独寂寞寒冷。
  女儿长大了,不要父母了!
  母亲变小了,不要儿孙了!
  最过分的莫过于亲爹,一别三十六载,归家后小住数月,非但拐走母亲,还给他留下一大堆狗!
  美其名曰说是特地从北域带回来给一对孪生儿子,虽然他们俩长大了,仍归哥儿俩保管,因大毛二毛亲密,就不分开了,让徐家兄弟轮着养。
  徐明礼疑心,这是亲爹嫌大犬太黏,才故意这般说的。
  可他不得不照单全收,还得照料新生的小狗崽。
  所幸御赐新宅仍在布置,徐赫照旧赖在首辅府,隔日去画院作画,陪皇帝鉴赏,其余时间多半守在家中,与阮时意、徐家兄妹三人小聚,安享天伦之乐。
  遗憾,一家团聚的时日并不能长久。
  据消息称,赤月国王日夜兼程,已抵达大宣京城之外。
  第99章
  当用作聘礼的字画书册、首饰成衣……一担担、一杠杠,以朱漆髹金, 由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挑扛入城西首辅府时, 引来城中百姓的连连惊叹。
  民众皆在惊叹, 徐待诏先前看似穷画师,竟藏有如此多的秘宝!
  对此, 首富徐明裕捋须浅笑——为亲爹筹备聘礼, 他这个大孝子自然不遗余力。
  同样道理, 为母亲准备嫁妆, 首辅大人亦费尽心思。
  父母再成一次亲, 孪生兄弟二人忙于在交换礼物的游戏中一决高下时,徐明初也没闲着。
  她终日兴奋挑选金银珠宝、监督绣娘做嫁衣, 又细细筛选胭脂水粉,拉着阮时意悉心养护……把“嫁”母亲看得比嫁女儿还隆重。
  徐赫夫妇眼看儿女们玩得不亦乐乎, 比当事人更加积极,隐隐约约有种被打包送出门的错觉。
  相较而言,孙辈们反而忙别的事儿。
  徐晟常被蓝豫立抓去调查姚廷玉的死,早出晚归, 暗地里掩藏徐家人插手的痕迹。
  徐昊全力替父亲打理生意, 越发上手。
  秋澄因闹情绪而没再去蓝家, 而是躲在家中用心作画, 偶尔随母亲到大舅舅家中, 让“先生”点评。
  这一日, 徐府上下正将徐明裕送来的各种玩赏摆件重新归置。
  徐明初则与周氏张罗床铺、被褥等日常用具, 等着安排人手, 提前送去徐赫新宅。
  夏末阳光灿烂,透过庭院中亭亭如盖的老树枝叶,为和谐景致增添生动活泼的光斑。
  仆役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阮时意闲坐阴凉处,本应假装待嫁闺女般娇羞怯赧,奈何她懒得演戏,只安安静静旁观。
  见女儿与长媳郑重其事讨论,她频频走神,暗想着堂弟分明有所觉察,却始终未曾登门拜访,也不曾开诚布公,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他认出夫妻二人,又断定他们不欲被人知晓,才“贴心”地假装一无所知?
  正自寻思,匆忙脚步声至。
  “王后,夫人,姑娘……”一名徐府管事奔入,“大人回来了!请来了赤月国王!”
  阮时意与周氏不约而同望向正在廊下摆弄绣花样式的徐明初,或多或少流露惊色。
  既为赤月国王贺若昭的神速震惊,又觉徐明初这位王后竟未曾率领部众亲迎而讶异。
  众所周知,赤月国原为赤月族。
  数百年前与宋宣有过龃龉,甚至曾派人刺杀过当时的皇族人。
  后贺若家族执政,联合周边大小部族构建成赤月国,团结一心,与大宣、南国、北冽成四国并立之势,多方保持友好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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