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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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 马车中五福等人已经收拾好水囊、食篮等出来,苏润允走过来温和笑道:“既然人来齐了,那咱们便走吧。”
  “好嘞, 走走走。”苏润兴兴奋地直蹦高, 他对这个今年才被家人允许爬的鸡鸣山早就已经心痒难耐。
  人群开始挪动后, 落在最后的黎川智和黎川忱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这位未来养母,好像与他们想象中不大一样。
  性子似乎不强,软软糯糯的, 这样真的能够降服他们那位性情不羁、爱好“诡异”的养父?!
  夏日间,鸡鸣山石阶上的行人虽说对比往日比较稀少,却也并非稀少至无。
  拾阶而上时, 苏满娘注意到,一些被他们超过的香客偶尔会向他们投以有些微妙的奇异目光,这些人中, 以姑娘家为甚。
  一开始苏满娘还没有联想到是因为自己,直至她偶然从几位姑娘口中隐约听到“竟然是她”“黎将军”“守孝”等字眼,才反应过来, 她们看向自己的奇异目光到底是为何。
  对此, 苏满娘只是眼睫微颤了颤, 就没了太大反应。
  左右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她们甚至连到自己面前挑衅的胆量都无, 根本无需介怀。
  路上, 苏润允和苏润臧为三个小的普及了不少这鸡鸣山上的典故、历史, 以及历代文人骚客在此留下的诗作。
  苏润允兄弟俩的口才不错, 说起典故来栩栩如生、引人入胜。
  期间因为三个小的体力不足, 众人歇息了几回。
  这时黎川智与黎川忱也发现, 在山下苏满娘关心他俩体力问题那两句, 真的不是在说客气话,因为眼见着他们都已经歇息了三气了,她竟然全程没流多少汗,就连呼吸都很均匀。
  所以,他们的这位未来养母,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甚至因为身形稍显圆润,给人一种体力不是多好的错觉,却是真的人不可貌相。
  两人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暗自感慨:能被他们那位养父看上、并想要迎娶回去的女子,果真不应只看表面,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不一般之处,他们还需再观察观察。
  等来到鸡鸣山顶,众人稍作休憩,便开始分开行动。
  黎川智、黎川忱两兄弟前去点长明灯,苏满娘则是在苏润允两兄弟的陪同下,去拜佛还愿,并捐了香油钱。
  在地藏王菩萨殿祭拜完,黎川忱的神情有些忧伤,他久久地跪趴在蒲团上,不愿起来。
  半晌,他在袅袅升腾的檀香中拭净眼角的泪水,起身行至黎川智身边,低沉叫道:“大哥。”
  黎川智看着黄纸上他留下的名字和生辰,一向冰冷少有表情的面上,难得勾起一丝浅淡地笑意:“快过来将你想要点长明灯的名字写下来吧。”
  他掏出荷包中临行前养父给的银两,目光灼灼地看向身边的小师傅,有礼浅笑:“之后便麻烦贵寺了,希望我生母来生能够无灾无厄,幸福安康,我生父能够不再流连于尘世,早日投胎转世。”
  “阿弥陀佛。”小和尚轻捻佛珠,念出一句佛号,“小僧知了,鄙寺一定会为两位亡者用心超度。”
  黎川智颔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黄纸上留下的其中一个名字,笑得意味深长。
  时间越接近正午,天气越是炎热,众人汇合后不愿多动,便各自寻了处阴凉处休憩,只等用完素斋,天气稍微凉快些,再行下山。
  上次来时,这里还是满山满野的粉红桃花,此时却已花谢叶长,苍翠遍野。
  苏家今天连主带仆人数不少,所以男客与女客们,分别栖息在两处树荫之下,苏润兴由于年龄小,也不想跟在两位兄长处,便跑到了苏满娘所在的树荫下,黎川智与黎川忱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苏润臧看着那两个屁颠颠跟过去的小子,想起了之前他和大姐姐谈论过的话题,问苏润允道:“你感觉他们两个怎样?”
  苏润臧回忆了一遍他们最近的表现:“只论学习态度的话,都足够刻苦勤奋;天资的话,明显忱哥儿比智哥儿更胜一筹。至于心性,他们二人防备心都比较重,与咱那位未来姐夫之间相处有些生疏,但眼神清亮,本性应都不是坏人。只是……”
  “只是这执着之心有些强盛,有时眼底会流露出与文人墨客完全不一的野性,让人不好判断。”苏润臧接口道。
  苏润允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苏润允看向今天主动提出过来陪他们在大热天爬山,根本目的只为看他们大姐的两个小崽子,眯了眯眼睛,半晌道:“也罢,大姐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是这些年,她却很少被人坑过。”
  偶尔吃些小亏,那是她自己不在意,懒得计较。
  不过是两个还没成精的小狼,相信他们大姐能够应付得来。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苏满娘在见到黎川智和黎川忱跟着苏润兴过来之后,也确实只是向两人柔柔颔了下首,便没有太多在意。
  她温和地询问了三人一番这段时间的学习近况,当听到这段时间,苏润允和苏润臧在教几人练字之余,已经诵读完百家姓和千字文,就随机抽取了几段,见三人都背诵得流利且顺畅,满意点头。
  “都不错,关于释义这块可有讲解?”
  苏润兴跟随两位兄长学习的时间长,所以他点头,黎川智与黎川忱开始学习的时间短,即便以前学过,几年的困苦生活,也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且最近一段时间还都是填鸭式教育,以纯背诵为主,所以他俩摇了摇头。
  苏满娘便让苏润兴从三字经开始从头释义解释,其中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她便会在中途打断,并为他将错的地方一一注解。
  黎川智和黎川忱站在一边,认真听着苏家姐弟之间的提问,对苏满娘又有了一个新的印象。
  一位学识丰富的女子。
  “敢问,可是苏姑娘。”一道清脆的女音突然插入,打断了众人的谈论。
  几人回头,就见到一位粉衣飘飘、婀娜纱裙的年轻姑娘正面色严肃地看向苏满娘。
  苏满娘缓缓起身,向女子行了一个平辈礼,温和笑:“正是,敢问姑娘芳名。”
  年轻姑娘面上神情逐渐扭曲,再开口声音竟夹杂了丝尖利:“你就是那位与黎将军定亲的举人家小姐?!”
  苏满娘眉梢一动,面上笑意更加温婉和善:“确实,我便是那位与黎将军定亲的举人家小姐,敢问姑娘芳名?!”
  年轻女人却并不理她,而是继续道:“凭什么?!就是凭你长得比我胖吗?”
  苏满娘面上的笑意渐渐回落,认真并诚恳道:“说来惭愧,私以为,应是因为我比你有礼貌。”说至此,她又询问了第三遍,“敢问姑娘芳名?”
  那年轻姑娘嗫嚅了两下嘴唇,没有做声。
  苏满娘眉梢回落:“既然姑娘并不愿意与我报出姓名,又何必来我面前搭讪说话,这便是姑娘家的教养?”
  女子瞪大眼睛。
  她这次根本就是来找茬的,为什么要报出姓名?!
  报出姓名等着自己被找麻烦、然后毁了自己名声吗?
  这个女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竟会这样狠毒!
  她用一种诡异并愤恨的目光瞪着苏满娘,仿若已经了然了她的全部阴谋,之后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小跑着离开。
  苏润兴等人:……
  直到那位小姐的人影消失,六巧才不满道:“小姐,这个人是谁啊,怎么如此无礼?!”
  苏满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衫,又重新坐回石凳上:“无需管她是谁,反正她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第二次。”
  说罢,她看向一旁愤愤不平的苏润兴,莞尔笑:“三弟别停,我记得刚刚来人时,你便已经卡住了,可是忘记了?”
  苏润兴立即被调转回注意力,摸了摸脑门上的汗,哭丧着脸道:“好大姐,我就是为了避免被大哥二哥逮住问学习,才特地跑到你这边来的,你怎么抓得比他们还紧?”
  苏满娘笑道眼睛都眯起来:“当然是因为你大哥二哥知晓,你跑到我这里,我会抓你学问抓得比他们还紧,这才没急着将你逮回去。”
  苏润兴:“……姐,你可是我亲姐。”
  黎川智与黎川忱站在一旁,看苏满娘面上果真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生气、委屈或者愤怒,全程笑意温婉,不知为何,一瞬间,在他们的眼前,竟将苏满娘的脸与家中那位昳丽绝美的养父的脸重合到一起。
  而后果断双双移开视线。
  所以,温婉和气什么的,可能都是表象;能被他们那位养父看上的,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位简单的姑娘。
  果真,就在苏满娘听苏润兴又背完一个段落,突然回身对六巧道:“我刚刚想了又想,不若你还是去打探看看,能否知晓那姑娘芳名?”
  黎川智和黎川忱一下子就提起精神了。
  六巧也一下子就兴奋了:“是,小姐,您只管擎等着。”
  苏润兴疑惑:“大姐姐,你去打听那个做什么?”
  “娘最近在为你大哥和二哥挑选亲事,打听到是谁后,可以从咱家的备选名册中直接给划掉。”虽说她刚才想了想,以对方身上的穿着打扮,很可能不会出现在他们家的婚娶名册上。
  但是听娘说,自从她与黎府定亲后,媒婆往她家递送的姑娘家条件,又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所以,万一呢?!
  这若是娶回家,那以后该有多堵心?!
  她可不想刚才那位冒失的小姐,会成为她的其中一位弟妹。
  黎川智和黎川忱:……
  苏姑娘说得有道理,他们竟无言以对。
  *
  在大佛寺接下来的时间,也让苏满娘深切地见识到了黎锐卿的爱慕者,数量到底是怎样的众多。
  而且,这还是在如今天气炎热,来鸡鸣山进香的香客数量并不多的前提下。
  刚才那位跑到苏满娘面前挑衅询问、并不敢报出姓名的粉衣姑娘,不过是马前卒。
  之后,苏满娘又遇到了数波,有远远围观、捂着帕子对她低声讨论的;也有上前假模假样与她说上两句话,想要将她当傻子耍、要与她做手帕交的;还有什么都不说,只是用眼神上下打量她,并且从眼尾神情对她表露各种不屑的。
  索性因为这次出门,除了她、六巧和钱嬷嬷之外,皆是男客,所以她们在休憩时并未特意往女眷休憩区去,否则这类各色眼神还要更加猖狂。
  在黎川智和黎川忱几人惊叹的目光下,无论是遇到哪类姑娘,苏满娘均表现得游刃有余。找到面前的,便温和有礼地反击回去,远远围观的,只权当没看到。
  反正在黎川智和黎川忱的观察下,从始至终,都没人影响到苏满娘的心情。
  也就是说,苏满娘从头至尾都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两人在心中将苏满娘的能力值再次拔高。
  几番交手下来,苏满娘身边终于安静下来。她接过六巧递过来的水囊,小口小口地轻轻抿着。心中想着,情况还好,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多。
  事实上,虽然黎锐卿的面容出色,能力出类拔萃,但大多姑娘对于他的爱慕都是矜持并守礼的。
  得知黎锐卿定下亲事后,最多不过是稍微在心中感怀并伤心一下,远远围观或者说些酸话的有,真正跑到她面前放狠话的,却并不多。
  但是,这其中也不乏一些癫狂的追求者。
  而现在,挡在苏满娘面前的就是一位。
  这位姑娘自从六年前黎锐卿参军归,第一次在辛图城见到他时,就一误终生。
  只可惜,那时在黎锐卿归来后,黎母马上安排了他与其表妹的婚事,她虽说心中难受,但也无可奈何。之后听闻那位表妹生完孩子没几天,便因大出血去了,她便又重新怀揣起希望,甚至还因此错过了花期。
  这次黎锐卿归来,休妻,领养子,在辛图城未婚少女圈子中,名声好坏不一,只她吵着闹着要嫁给黎锐卿,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白头偕老。
  可惜家中父母并不同意,最近好容易她终于磨得父母松了口,就乍闻黎锐卿定亲的消息,这让她差点被气疯头!
  “你凭什么与黎将军定亲?!论身份你比不过我,论地位你更比我不及,更遑论美貌和才气,只胖一点你赢了,你说,你凭什么与黎将军定亲?!”
  紫衣姑娘已经在大佛寺后院女眷住所中,小住了一段时日,只因家人想让她在此醒醒脑子,却未想到,竟会遇到那位传闻中的苏举人之女。
  “哦。”苏满娘仍旧是笑盈盈的,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因为我胖啊,因为黎将军不喜欢瘦的。”
  紫衣姑娘:……
  身后陡然将脸往下狠垂了垂的黎川智和黎川忱:……
  紫衣姑娘手指颤了颤,直直看向苏满娘:“此话当真?”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苏满娘镇定颔首,语带真诚:“真,比真金都真。”
  哪怕以前不是,在与她定亲那一天开始,表面上也将是了。
  紫衣姑娘站在原地怔怔地呆立了半晌,突然以帕掩面,嘤的一声哭出声来。她窈窕纤细的身子风姿绰约,即便是转头泪奔而去,迎着炎热的夏风,也颇具美感。
  苏润兴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他讷讷望向他姐:“姐,你说真的?”
  苏满娘用帕子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渍,温柔浅笑:“当然是假的,这种话你竟也信。”
  苏润兴表情更加惊讶:“既是假的,那你这样说出去,不怕我未来姐夫会生气?”
  苏满娘用一种看二傻子的目光看向他,嗔道:“所以才说你傻啊。”
  苏润兴疑惑皱眉,他并不是很懂,他刚才的问题与他傻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身后的两位小哥哥,然而黎川忱和黎川智也不理解。
  苏满娘却不准备为他们解释,只是又重新在草地上坐好,歪头轻笑:“等你们晚上回去问问你们父亲便知晓了。”
  这个理由可以为黎锐卿打发掉辛图城中的大部分爱慕者,他高兴都来不及,又如何会生气。
  *
  原本辛图城中的高门大户们,见黎锐卿带回来一水儿的养子养女后,都以为他在短期内并没有定亲的意思。
  之后果真,有不少人家去探寻他的口风,得到的也都是短期内不想娶妻的回答。
  却未想到,就在众人还在等着他能在什么时候松口娶妻的时候,就突然听到了他定亲的消息。
  这不禁让人更加好奇,到底是何种缘由,才导致他突然与一位举人之女定亲,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委婉询问他,是否还有想要美貌小妾的需求。
  关于后者想要送小妾的,都被黎锐卿给婉拒了。
  不说他不喜陌生人进他家门,就说他家中那位单蠢的母亲,即便在府中有着高高在上的身份,十个她也可能玩不转一个心思深沉的小妾。
  他又何必给自己去找这些充斥了不安定因素的麻烦。
  至于为何与苏满娘定亲的这个问题,大多时候他只是笑而不语,直到今天,他听到了一种新鲜说法。
  “你是说,现在辛图城中都在传,我之所以与苏家定亲,是因为我喜欢丰润些的?”
  宽大的檀香木书桌旁,一位暗红长袍的绝色男子慵懒抬眉,狭长的丹凤眼中波光流转,似多情的湖海,也似幽深的渊泽。
  墨砚深深低着脑袋:“回首领,确实如此。”
  “而这种说法,是苏姑娘亲口在大佛寺外说的?!”黎锐卿的嘴角嘴角缓缓勾起,似被提起了几分兴致。
  “是的,首领。”
  黎锐卿轻嗯了一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当日去找她麻烦的人莫非很多?”
  “据当日与苏姑娘一起去大佛寺的黑狐说,那天前前后后到苏姑娘面前表现出了表情挑衅的,有三十多人,表现出语言挑衅的有十多人,情绪激动面对面挑衅的,有三人。”
  “这是她在与第几个人见面时说的。”
  墨砚的脑袋又往下垂了垂:“黑狐没说是第几个,只说是苏姑娘在周围围观人数最多时说的。当时说完后,苏姑娘还说让两位小公子回来问您,说您肯定不会生气。”但两位小公子回府后并未开口。
  黎锐卿垂下眼帘,把玩着手中的小巧隐藏弓.弩,手指一边灵活地把弓.弩手中的零件进行逐个更换,一边发出了一个嗤音:“胆小。”
  半晌又道,“随她。”
  总归她也说得并不算错。
  他确实不喜欢很清瘦羸弱的类型。
  大概由于他的母亲便是这种类型,自小他看得太多这种类型的女子,在面对丁大点儿事时,就泫然欲泣,泪水盈盈,然后逐渐地将她那本被父亲娇养的细嫩皮肤,哭成了粗糙老皮。
  再有,便是那两位曾经在他年幼时,企图染指他身子给他下春.药的小舅母,脱光了衣衫打眼一瞧都是明晃晃的排骨和腿棒骨,让他只要稍微回想起来都恶心作呕。
  所以,他不仅不喜欢多愁善感的,也的确不喜欢太过纤瘦羸弱的,更厌恶每每看着他时目光中满是爱慕或是粘稠占有欲的。
  皇室中的那位九公主,则是恰巧在三方面都戳到了他的厌恶点上,让他只是想想与这样的女子生活,就感觉难以呼吸,无法忍受。
  “如果再有人问你这句话是否属实,你只管回答是即可。”
  “属下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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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满娘:以质为点,以点破面,以不变应万变。区区一众爱慕者而已,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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