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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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锐卿送完客人走进来后, 淡淡瞄了桌子上的几个空碟子一眼,对身后的婆子道:“可还有饭?”
  “回老爷,有的, 老奴这便让人去厨下端上来。”
  黎锐卿颔首, 转身走到桌旁看着佯装镇静的苏满娘, 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不用害羞,吃的管够。”
  苏满娘自若地眨了眨眼,点头致谢:“多谢夫君。”
  那婆子退下没一会儿, 就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手脚麻利地将饭菜端上。
  等丫鬟婆子们全都撤出去后,黎锐卿率先拿起木筷, 挑了一筷子:“吃吧,不用太过拘礼。”
  苏满娘虽说身材丰润,却喜好吃清淡些的食物, 她姿态端仪地取过木筷,一下下地挑拣着自己喜欢的饭食送入口中。
  黎锐卿今晚吃得尚可,因此这顿用得不多。
  只是他一边用, 一边打量着苏满娘, 眼神光明正大且毫无遮掩的, 让苏满娘无法不在意。
  她眉梢一动,回看过去, 就见他正扬起眉梢, 对她笑得风流旖旎。
  苏满娘:果真不愧是辛图城第一香囊!她的香囊正向她肆无忌惮地展现着它的魅力。
  “继续吃, 不用在意。”
  “见笑, 今日确实饿了。”
  苏满娘向他礼貌地微一颔首, 又继续埋首饭食间。
  黎锐卿:……
  直至用到八分饱, 苏满娘的速度才逐渐放缓, 她又夹了几口菜,并将小汤碗中的芙蓉虾滑汤用完,才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黎锐卿放下筷子,神情有些懒洋洋的:“可是饱了?”
  “饱了。”
  黎锐卿挥手,婢子们鱼贯而入,将桌上餐食撤下,又手脚麻利地将果盘、糕点碟等带有吉祥寓意的盘碟摆好,并添了一对刚点燃的龙凤双喜大红蜡烛放在樟木桌上。
  “天色已晚,可要先行梳洗?”
  苏满娘抿唇,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向门外的六巧。
  六巧当即与另外一位清秀婢子一起进来,躬身行礼:“夫人,奴婢们伺候您。”
  苏满娘与黎锐卿行了一个福礼后,被引着进入了里间的浴房,略泡了泡热水,洗去了夏日里的燥热,由六巧服侍着,坐在铜镜旁擦拭长发。
  苏满娘的发丝又黑又粗,在现如今大多妇人为了防止发髻毛躁走形,而每日都往头上涂抹桂花油的时候,她的头发基本只要扎起,发髻都会又稳又漂亮,且不会有涂抹发油之后的油腻感。
  因此,当旁边的婢女彩霞将苏满娘头发上的水渍擦拭到了半干,想要为她涂抹头油时,被六巧伸手制止了。
  彩霞虽说不解,但面对新夫人的陪嫁丫鬟,还是听从了对方的意思。
  夏日里的夜风从纱窗外吹拂进来,两个婢子端着两碗儿驱蚊香进来,将香碗儿放置于房间中的角落,又新添置好一壶新茶和一壶清酒。
  不久又进来了两个婆子,抬进来一个宽大的花开富贵巨大屏风,摆到了床榻外,刚好遮住了门口看向床榻的方向,几人将位置调整好后,才与六巧、彩霞等人一起退下离开。
  苏满娘穿着中衣坐在窗边,一边晾着半干的湿发,一边在心中为自己做着建设。
  新房内相当安静,静到苏满娘只能听到窗外的蝉鸣,与不远处龙凤蜡烛燃烧地轻微噼啪声。
  没一会儿,黎锐卿也着着中衣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轻笑出声:“今日辛苦闻筠了。”
  苏满娘感觉他这话中似乎另有所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甚明白其中含义,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温婉含笑:“不辛苦。”
  等他走近了,苏满娘才注意到,黎锐卿刚才进里间沐浴时,身边是没有婢子伺候的。以致于他现在出来后,头发整个儿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并未擦干。
  她想了想,起身取过旁边的棉布,走到黎锐卿身后想要为他擦拭,却被他侧了下身子躲过了。
  苏满娘当即后退两步,主动将手中的棉布递上,“给。”等他接过,又重新坐回小轩窗旁,任凭夏风吹着她半干的发。
  不远处,黎锐卿好似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哼笑,又仿佛是错觉。
  安静的新房中,案几上的镂金熏笼正在幽幽地向外喷吐着轻薄的香雾,黎锐卿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擦着湿发。
  他白色中衣翩翩,神态慵懒,艳丽的容颜上还残留着清澈的水珠儿,正在暖融的烛光下旖旎下滑。
  苏满娘羽睫轻眨,不愧是被全辛图城姑娘觊觎已久的第一香囊,啊不,是第一美男,此情此景,当真适合入画。
  风轻月圆,烛下美男,花烛新房中,从熏笼上的青烟,到桌上摆着的花生、桂圆,每件每样,都是一处暧昧暗示。
  她按捺下欢快蹦跶的心跳,垂下眼睫,让它逐渐趋于平缓。
  未几,黎锐卿将湿哒哒滴着水的发丝擦至半干,来到桌旁取过酒壶,倒下两杯清酒:“过来喝一杯?”
  苏满娘起身,轻道:“交杯酒刚才不是已经喝过?”
  黎锐卿便摆手:“这是我出生那年,先父为我酿制的,说待我成亲时喝。”
  小时候他不懂事,还经常和父亲抱怨,说只听说埋女儿红,没听说会有人埋儿子酒,父亲便和他笑着说,他想酿酒,不过是借着他出生的一个名头罢了。
  父亲去世后,他留下的大部分东西都被族人侵占了,只这坛子酒,在他发达后,随着黎氏族人被还回来的房屋,一直静静留在老宅树底,未被人发觉,也未被人带走。
  苏满娘原先还想说,她酒量实在是浅,不能多喝,那一小杯交杯酒已经是极限,但听完他这话,又默默将话咽了下去。
  “如此,便多谢夫君。”
  她行至桌边,将酒盏端起,想了想,与黎锐卿的酒盏轻碰了一下,才用袖子掩着,送入口中。
  只一口,差点没将她辣出泪来。
  她之前只偶尔小酌过几杯果酒,像是这种二十四年的陈酿,她还是第一次喝。辛辣地酒劲儿顺着喉管下滑,暖了胃,冲了头,辣了眼。
  将杯盏放下后,苏满娘的面上已经不受控制地浮起两坨鲜艳的醉红。
  黎锐卿观其面色,眼底跃上几抹趣味:“你好似酒量一般。”
  苏满娘静静点头,她现在感觉自己现在额头已经开始晕眩。
  黎锐卿伸手,又为她倒上一杯:“既如此便少喝些,只喝三杯吧。剩下的我包圆,酒水已经拿出来了,总不能浪费。”
  苏满娘:……
  她懵懵地看着杯中的酒水,又抬头看了看黎锐卿,用暂时还能转动的脑袋想了想,点头:“去掉刚才一杯,还剩下两杯。”
  见黎锐卿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还静静的伸出两根手指,以示强调。
  黎锐卿差点没笑出来声来:“对,还剩两杯。”
  苏满娘颔了颔首,双手端起桌上酒盏,眼睛一闭,送入口中。
  之后便要伸手抓桌上的酒壶,手一抓,却扑了个空。
  黎锐卿将酒壶拿起,往她酒盏中只倒了浅浅一层:“最后一杯。”
  苏满娘将最后一杯饮下,然后就放下杯盏,乖乖坐在绣凳上,一动不动。
  黎锐卿看她酒品不错,不哭不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一杯又一杯地往酒盏中倒着酒水,径自望着桌上的龙凤呈祥红烛,眼眸幽深。
  时间就这样缓缓滑过,酒意熏人,喜红暖眼,当暧昧氛围加深,伴随着灯芯噼啪的一声,已经喝懵了的苏满娘实在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她歪了歪头,见黎锐卿向她调转过来视线,迟疑道:“夫君,我能先去歇息了吗?”
  黎锐卿挑了挑眉,看向她,眼眸中有着别样的幽深意味:“你若实在想睡,那请自去吧。”
  苏满娘舒出一口气,“多谢夫君。”
  然后黎锐卿就看到苏满娘想要沉稳走路,身子却总不由自主向旁边歪斜两下的摇晃背影。
  有些可爱。
  黎锐卿眯起眼睛,也跟着起身,走在她身后,看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屏风的位置,而后摇晃着走至屏风后的床榻上,一头钻进了床帐内。
  刚准备躺下,又似想起了什么,歪歪扭扭地在榻上起身,解下两边床帐,这才安心地躺下,盖被,闭眼,没一会儿床帐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黎锐卿:……
  夏日的夜风凉爽,此时他身后的长发已经只剩下些微的潮气。
  黎锐卿站在床帐外思忖了片刻,回身行至桌前,将桌上壶中剩下的酒水全部一饮而尽,这才迈开长腿走至屏风后,拉开床帐,就看到正安安分分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梦乡的苏满娘。
  他的眼睫微颤了颤,半晌抬脚上了床,看着身边沉睡的姑娘,他抬手掐了一把苏满娘有肉的小圆脸脸,低声道:“现在就睡着了,洞房可是不洞了?!那落红怎么办?”
  思及落红所需的血液,他的目光瞟向自己的手腕,眼底不期然滑过一丝兴奋,口中忍不住低笑出声:“若要为夫为你掩饰落红,那这债你可得记好。
  迷迷糊糊间,苏满娘被捏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力道弄醒,她动了动身子,连眼帘都没力气抬起,只听到黎锐卿问落红两字,便在半梦半醒间口齿含混道:“不用掩饰,明早夫君随便戳一下就好,刚好戳完还去请安。”
  她的意识还深陷在梦中,看着身边已经钻进被窝,变身为绣花针大小的玉势如是温柔说道。
  然而在她的梦外,黎锐卿却看着脸上一坨醉红,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丫头,眼神逐渐幽暗。
  戳完刚好能赶上请安?!
  她对他的能力到底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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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满娘:我就是说个梦话,没有任何误解!
  黎锐卿:呵!
  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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