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姻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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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青松是白氤的邻居,住在她家楼上,养一只很大的叫卢比的萨摩,白氤高中的时候,在窗前做作业,经常可以从窗户里看见高挑瘦弱的长发男子被一只白色萨摩卢比牵着跑来跑去,白氤托着下巴在窗前边看边笑,如果青松也看见她了,他经常会逆着光在太阳下向白氤挥手。
  早上上学时常迟到,于是在仓促的早上白氤经常是叼着一片面包从家里冲出去,仓忙的取车边跑边跨上车飞快的骑着,每天都可以遇到早晨遛狗的霍青松,还是那张标志性的笑脸,他挥着手冲白氤说,慢点骑!白氤匆匆的瞥一眼他点点头微笑,来不及停下车,但是一路上会不自主的微笑,边骑车边吹口哨,迟到的事实也抛到九霄云后。
  吹口哨也是霍青松教她的,白氤在长椅上背单词,背到头晕目眩的时候索性躺下去,把书扣在脸上当住强烈的阳光,霍青松一把拿开书,笑着说,“哈哈,丫头你偷懒啊。”
  白氤坐起来看着霍青松,逆着光依旧可以看见他的笑容,“背不下去啊?”
  “笨蛋,这么背鬼才背的下去,我帮你。”青松把单词编成句子指导白氤背,“现在考你啊,答不上来弹脑门。”
  白氤很聪明,背过的一个都不忘,青松摸着下巴,考了一个她没背过的单词,白氤错愕的摇摇头说不会,青松弯起手指故意哈了哈气做出要弹她的意思,白氤闭上眼睛,好一会也没有动静,睁开眼睛看见青松拿手机拍自己最囧的模样,白氤瞪着眼睛看他,青松哄道,“丫头,我教你吹口哨吧。”
  于是长椅上,背单词的白氤变成了一个撅着嘴笨拙学吹口哨的样子。
  如果说暗恋会让人变得笨拙,那一向聪明灵巧的白氤觉得自己已经笨拙不堪,如果是很早以前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白氤一定不会回答单纯因为他笑起来好看,谁会因为一个人的笑容而喜欢上他呢?这种看似原始的理由在今天的白氤眼里已经演化的顺理成章。
  白氤想,等到我上了大学我就告诉他,我喜欢他。
  可是终于盼到高三那年暑假,白氤还没等到自己鼓起勇气向他告白,却等来了青松牵着别的女孩的手从她前面走过,微笑的对她挥手之后走回家,依旧逆着光,依旧看得见青松标志的微笑,白氤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那一幕开始让她头晕目眩。
  白氤从此很少再去窗边,怕看见牵着狗的青松的另一只手里牵得是那个女孩。
  她也很少再去长椅上坐着,因为永远等不来青松坐在她旁边叫她丫头,说她真笨。
  但是有时候越是闪躲越是碰到最不想见的,白氤出门看见牵着女朋友下来的青松,白氤笨拙的低下头已经来不及躲避,青松自然的打招呼,还是那微笑,还是喊她丫头。
  白氤点点头,速度走开,她听见那女孩在后面问青松,“这是谁啊?长的好漂亮。”
  青松说,“楼下的妹妹,还是小丫头呢。”
  白氤咬着下唇飞快离开,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出众的脸蛋有多么惹女人妒忌,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再美丽的脸也得不到自己最想要那个人的心。
  于是从那以后白氤很少回家,因为很怕碰见青松,白妤同样考取了和白氤一样的北京的大学从杭州来到这里,住在白氤家里,白妤心地不坏,只是说话有些刻薄,美丽的姐姐本来在她眼里没什么,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别人从来也不会注意到她,但是白妤还没有因为这个而妒忌姐姐迷人的脸蛋,直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在元旦节前拿着鲜花向姐姐表白而又被白氤断然拒绝了,从此白妤彻底陷入了对姐姐的敌视中。
  当所有人以为凭借白氤的模样她理所应当被条件极高的男子追捧,她的眼光绝不应该局限于学校时,她对学校里一切男生的拒绝都是理所应当的时候,只有白氤自己知道自己这样坚持的拒绝到底是为了什么,白妤也会讽刺姐姐,“你这么等他,有结果吗?” 白氤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点点头,“都坚持这么久了,不是不想借着别人忘了他,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到?”
  白妤没好气的挖苦,“这么大岁数了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你就是傻坚持。”
  白氤苦笑着看她,“你不也是吗?执着于一个人。”
  白妤一愣,于是姐妹俩陷入沉默。
  那时候的白氤还只会单纯的笑,大笑,微笑,苦笑,总之不会故意摆弄出媚笑,尽管这媚笑与她罕见的美貌搭配起来足以倾倒众生。
  直到大二暑假,白氤回到家,再次碰见青松的时候他恍如衰老了几岁,留着胡茬,略显颓废,头发扎起来,脸上还带着镜架,看见白氤的青松仍旧挤出一抹微笑,只是再也不是那标志的笑容了。
  妈妈告诉她,青松和那女孩分手了,本来都要结婚了,那女孩却突然嫁去了广州。
  那年暑假,平静而闷热的北京,白氤有时候坐在窗边,却看不见青松牵着狗从窗前过,有时候听见楼上传来的吉他声,青松弹着忧伤的音乐,白氤随着音乐悄悄哼起了口哨,哨声清脆连续,她已经不再笨拙的不知道怎样摆弄口型,只能吹出空气吹不出声音来。
  雷雨交加的一个晚上,青松跑下来敲白氤的门,姐妹俩随着他跑上去,卢比在地上抽搐,嘴里渗着鲜血,青松和白氤白妤把卢比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医生说已经来不及了,是急性鼠药中毒,青松抱着卢比的尸体嚎啕大哭,他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卢比,那哭声惨烈,白妤痛苦的扭过头去,白氤则是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青松,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青松不再颤抖,但是过了一瞬间,她松开了手,她听见青松喊过卢比的名字之后,小声的自言自语,你们都离开我了是不是?
  暑假过后,白氤要回到学校了,她终于鼓起勇气敲开了青松的门,青松打开门看见门外的白氤,他笑着说,“丫头。”
  白氤低着头走进来,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于是她猛然抬起头,看着一脸平静的霍青松,“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吗?”
  因为爱情,所以白妤恨白氤,因为爱情,所以白氤拒绝其他人的追求,当然同样是因为爱情,霍青松看不见白氤倾国倾城的容貌,也看不见她执着等他的一颗心。
  霍青松迟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摸摸白氤的头发,黑瀑一样的长发,青松说,“傻丫头,我哪配得上你啊?”
  白氤一把抱住了青松,她说如果她二十年来都没有任性一次的话就在今天任性一次吧,她抱着青松不放开,倔强的说,我就是喜欢你啊。
  青松任由她抱着,终于,也抱住她,“真是傻丫头。”
  如果时间定在那一刻,白氤想,自己永远不知道除了暗恋的痛苦以外还有更痛苦的那该多好。
  她淌下了眼泪,看着老和尚,“师傅,这签文我不解了,还给您。”白氤递过去竹签,转身欲离开。
  老和尚叫住了她,“施主留步。”
  白氤回过头,老者说,“佛经上说,人生有七种苦难,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已经体会了求不得,却又因为求不得而尝试其他苦难。”
  白氤惊奇的看着老者,“师傅,您到底是谁?”
  老者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坐了下来,他掏出一个佛钵,“这里有你的姻缘际会,不该强求,不该妄作。”
  白氤走过去,看向这个佛钵,幽深的钵体中有水,和尚一敲,水中泛起层层涟漪,渐渐映出了景象。
  白氤在济慈师傅的佛钵里看见了这样一幕,她惊讶的捂住了嘴,“这是——”
  在夜晚苍茫的山顶上,有月光打下来,山风吹起山顶上白衣女子的长衫,风里是白衣交织着她的长黑发在舞动,那女子闭着眼,幽幽的月光映衬着她完美精致的侧脸,她缓缓睁开眼,口中声声念着:“从你触碰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就有一种感觉,我毕生修行的造化不过是为了能够再次和你相遇。”
  夜里的山风吹透了女子柔弱的身体,她张开双臂,站在山顶端,迎着强风,在风里坚定而执着的站着。
  白氤在看清这面孔的同时惊呆了,不由的捂住了嘴,那分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白氤惊讶的看着老和尚,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七世之前的你,一只被降龙尊者救下的九尾狐妖。”
  “九尾狐妖?”白氤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随我接着看。”老和尚轻轻一敲那古老的佛钵,通幽的器物发出古朴而沉闷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白氤在佛钵的水中清晰的看到另一幅景象。
  五百年前:
  那是一只刚入修行的小银狐,通体纯白,一心修行想入仙道。一日,银狐在山野泉涧捕食,眼看着一只兔子出现,银狐遁迹追去,兔子已消失无踪影,银狐四下寻望,只见不远处又是那只兔子探头探脑,银狐疾步追去却不料一下子掉入了用干草铺成的陷阱里,这灵光的小兽顿时慌了,在洞里不知所措,洞口过深过小又爬不出去,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扒开洞边的干草,一只手伸下来一把生硬的拽住银狐,银狐一慌一口咬向那只粗鲁的手。那手收回,随即洞口探出一张凶恶的脸,又再次下手一把拽出银狐,弱小的狐狸在猎人手里显得娇小柔弱,她双眼乞求的看着猎人,猎人看不见动物眼中求生的欲望,他恶狠狠地揪住银狐因为跌进坑里而受伤的脚拉开一折,“吱——”银狐因为剧痛发出绝望的叫声。
  “叫你咬我,你个孽畜,这么瘦,看你也就这身皮毛值点钱,不如把你杀了换钱。”说着提了银狐往家走。
  不远处,有一个一身麻纱的尊者看着这一切,尊者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手指一个个捻动佛珠,他摇摇头,“作孽,”说着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常人布衣打扮的寻常人。
  尊者快步赶上猎人,“猎家,这狐狸是您的?”
  猎人看了看他,一身布衣想必也不是有钱人,白了他一眼,“要你管?是它自己掉进我的坑里来的,那便就是我的。”说着快步离开,尊者不放弃,“何不把这畜生放了?我看这狐狸颇有灵性,不应该杀啊。”
  猎人停下脚步,瞪着他,“你这人真怪,这是我的东西,你管与不着,再说了,叫我放了它,你给我钱供我生计?”
  尊者摇摇头,看着猎人贪婪的嘴脸。
  银狐痛苦的看着尊者,祈求他救下自己,尊者看着银狐一双通灵般的眼睛,那深邃的黑色眼睛里像有一潭水,尊者想这必不是个寻常动物。
  猎人白了他一眼,“买就拿去,不买给我走开!”说着推开尊者要离去,尊者再次拦住猎人的去路,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我买下它。”
  尊者从猎人手里接过受伤的银狐,它娇小的身体在尊者手里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尊者转身放下它,他注意到银狐的小腿受伤,鲜红的血从雪白的皮毛下往外渗,尊者拿手一抚,鲜血顿时止住了,银狐惊诧的看着尊者,尊者笑了笑,一身布衣转瞬间变成了麻纱,尊者本来面目尽展眼前,银狐睁大了双眼,尊者微笑,那抹笑间展露了一个佛家尊者除了降妖伏魔之外最温柔而慈悲的一面。
  “畜生啊,伤势已好,你还不离去?”
  银狐站起身来围着尊者打转,高高翘起的尾巴,一身银白的毛发在阳光下绽放着奇异的光芒。
  尊者握着手中的一串佛珠起身离去,银狐不由分说的跟了上去。
  景象随之模糊,老者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这里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也就是降龙尊者与九尾狐妖的故事,你所看到的是他们最开始的姻缘际会,等到五百年后降龙尊者转世后,那狐妖才开始了与这转世尊者纠缠不清又无果的姻缘际会,我希望你知道你前世种下的因所以才有了今世的果,希望你参透其中一些道理。”
  老者再次敲着那古老的佛钵,景象再度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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