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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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件事,是不是正好验证了渡一大师的话。
  他兀自出神, 陈以祯却闻言好笑,摇摇头, 道:“非是臣妾一人之力, 认真说起来, 此事当中,不管是从中起牵连作用的小圆子, 亦或者钟家后人, 都比臣妾做出的功劳更大。”
  皇上却认真摇头, 说:“非也,朕听闻小圆子还是你当初见他可怜,命底下人将他调进钟粹宫的,若没有你心善在先, 说不定小圆子这个人早就不复存在了。”
  小圆子当时病重,宫里头从没有给太监宫女看病的先例,生了病,只能硬生生地熬,熬过去就算,熬不过去也不过一卷凉席的事儿,但当时恰逢陈以祯路过,见他苦苦哀求管事不要将自己送走,自己肯定能熬过去,面容枯槁,身子瘦弱,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给郑嬷嬷使个眼色,将人留了下来。
  一向多疑的皇上此时分外坚定,坚定认为陈以祯是他的福音,闹得陈以祯分外无语,反驳道:“皇上严重了,便是没有小圆子,钟家后人就在宫里,皇上早晚能查到,哪里非臣妾不可。”
  皇上喟叹一口气,将她揽入怀里,“查到又如何,届时已不知猴年马月,马瘟形势严峻,耽搁不得,多拖延一日,就不知有多少我泱泱大朝珍贵雄壮的种马死去,其损失之严重,岂是短短两句‘早晚能查到’能够抵消的。”
  这倒是,陈以祯一直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就是忧心此事不能过多拖延。
  不过,她抬起头,眉眼漾笑,“好在上天庇佑,咱们总算将钟家后人找到了。”
  皇上点点头,不知不觉,心间何尝不松了一口气。
  不过,即便找到了,亦不能彻底放松,眼下还有两大难关未解决,一是钟家那位堂兄是否真的将钟家绝学都学到手了,二是,即便钟家那位堂兄全部将钟家绝学学到手,也不一定能保证百分百将马瘟的事解决,只能说,几率更大一点。
  但是,即便只增加一分几率,他也得努力,这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
  不过,幸好,钟家那位堂兄没让他们失望,他果然将钟家绝学传承到了,当天就随着兵士去了边塞,希望不日就能传来好消息。
  天儿越来越冷了,陈以祯起床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幸好老祖宗不是折腾的人,只需每逢初一十五前去请个安即可。
  这日,陈以祯在书房里看信,信是宫外陈府送进来的,由堂兄代笔,交代了每个人的情况和谆谆嘱咐。
  堂兄说家里一切都好,过冬的炭火也早就备好了,前些日子许是因温度骤降祖母突生一场小病,但请大夫来过,开了个药方,吃了两天药,就好全了,没事了,让她不必担忧。
  陈以祯心情不错,她这辈子没多大愿望,唯盼在乎的人都能好好的,目前来看,上天对她还不错。
  转眼间,冬日已过去大半,腊八节即将到来。
  这个冬季算得上国泰民安,你要说前段时间的马瘟,说实话,天下那么大,哪年不出点大事,今年没有发生雪灾,更没有出现地动等天灾已是万民侥幸。
  至于前段时间的马瘟,半个月前传来消息,已经暂时被抑制住,想来过不了多久,马场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又过了几天,终于到腊八。
  腊八节最典型的节日特征是腊八粥,腊八粥由粟,稻,糯米,黄豆,红豆等等熬制而成,口感清甜,浓郁多香。
  不管宫里还是民间,这日都在熬腊八粥,不过宫里的腊八粥不同,除了供给各宫主子,还会被皇上赏赐外臣以彰显天家对你的情深恩重,宫里的腊八粥也往往是每年贵族们争相攀比的物什。
  什么,你得了?心底嫉妒要死可是面上还要满是羡慕地道:恭喜恭喜,贵府一向得皇上看重。
  能专门得宫里赏赐也代表这一府在朝廷及整个京城勋贵圈的地位,一向只被皇上奖赏给跟皇家关系亲近的皇亲国戚以及少数几位颇得帝心的重臣之家。
  陈以祯也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自从皇上将宫务还给她,她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偷闲了,好在腊八节往年也操办过,没什么不同的。
  不过,还是有稍许不同,往年她和皇上心间有隔阂,腊八节这天也就是个节日,只是忙活一阵子,热闹一阵子,过后就没什么了,徒留下热闹后的寂静和空喧。
  但是今年,却有皇上陪她一同度过这无声的冷清。
  两人并肩行走在这沉沉夜色中,谁都没开口说话,劳累了一天,没力气也没心情说话为一个因素,谁都不想打破这难得的沉寂和温馨是另一个因素。
  树影婆娑,冷风簌簌,晕黄的灯笼被冷风吹得左右摇摆,光点明灭,印在地上的光点就好像扑棱着翅膀的萤火虫,一片片,一团团,呼啦啦飞到这儿,又呼啦啦飞到那儿。
  目不转睛地望着地上的灯笼影子,陈以祯不觉抿起唇,轻轻一笑。
  “这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陈以祯愣了愣,转头,看向身旁开口的男人,他清俊的面容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白日稍显冷冽的棱角在暖暖的灯光中变得柔和。
  眉眼渐渐柔软,“臣妾发现了一件趣事。”
  皇上眼睛微动,挑出一个疑惑的弧度。
  陈以祯抿嘴笑,探出手,藏到他炙热的大掌中,脚步轻盈,“臣妾今天才发现,原来喧闹过后回宫的路上,不只有冰冻冷清和脚步匆匆。”
  皇上愣住,转瞬,愧疚又黯然地看向她,“对不起,朕……”
  陈以祯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他唇前,摇了摇头,微笑不语,倏忽,指向前方,指着那片灯影笼罩的地方,问:“皇上,你看,那片灯影像不像一群被冷风追赶着无处逃窜的萤火虫?”
  皇上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看到东西后,无奈失笑,“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陈以祯摇头晃脑,自己也觉得奇怪,“往常看习惯了的玩意,今晚不知怎么,竟觉得别有一番风趣。”
  皇上怔怔,因为往年回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今年有他陪着,心情不一样,所以看到的景致也不一样吗?
  心绪轮番涌动,好半晌,他定定看向身旁满脸安平喜乐,好似这样一块儿手牵手走着,就是世上最大幸福的陈以祯,默然,突的,眼神温柔,心内怜爱尤盛,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怅然,“皇后,这个腊八节是朕过的最快乐的腊八节。”
  陈以祯愣住,转头看他。
  皇上温柔默然回望,所以不止是你,以往每个腊八节,朕同样并不快乐,时常感到孤独,无趣,只有跟你在一起,朕才感到些许温情,幸福和满足,好似天地间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天地君亲师,朕即便为君主,却不会注定孤家寡人。
  陈以祯怔怔,好半晌,眼里忍不住流露同情,皇上原来那么可怜,以往竟连一个正常的腊八节都没过过,不过也对,幼时不受重视,时刻徘徊在透明边缘,长大后好不容易登基了,却又被迫在他们陈家压迫下做了好几年憋屈皇帝,每年的腊八节,皇上能舒心才怪。
  想到这,她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皇上,保证道:“皇上,你放心,以后每一个腊八,都有臣妾陪您一起。”
  听在皇上耳朵里却是:皇上,以后每一个腊八,您都陪着臣妾,不要将臣妾一个人丢下好不好?
  皇上登时更加心疼了,用力点头,“好。”
  两人都很满意,皇上(皇后)是个孤独的人啊,好在他(她)有了我。
  不知不觉,走到了钟粹宫门口,两只手掌贴在一处,黏黏糊糊,热气腾腾,陈以祯抬起头,凝视眉目隽然,眼神悠远的皇上,头一次,产生了依依不舍,不愿他离开的念头。
  皇上抬起手,帮她将碎发挽到耳后,笑了笑,率先将手放开,温声交代,“到了,进去吧,别在外面久待,再着了凉。”
  陈以祯一双黑琉璃球一样的大眼睛望着他,抿唇,不语。
  皇上松开手,身子慢慢退开,“朕走了。”
  转过身,紧了紧身上的大髦,带着几个太监,逐渐融入了夜色中。
  陈以祯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张开又合住,合住又张开,最后,仍是选择一声不吭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直至拐个弯,再也不见了身影。
  她伫立在原地,久久没回神。
  郑嬷嬷和沛公公对视一眼,眼里光彩流动,仿若两波撞击在一起的洪流,一个激扬振奋,一个内敛欣喜,撞到一块儿后,拢成众志成城的积极踊跃,斗志昂扬,最后,万般归于平静,郑嬷嬷垂下头,嘴角微扬,淡淡笑了。
  她呀,自从劝诫娘娘两次,娘娘不听之后就再也没多嘴劝过,劝有什么用,娘娘不开窍,外人再着急,也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罢了。
  这不,一旦你开了窍,即便外人不说,内里的感觉和想法也会慢慢改变,到时候,不用你催,她自个,就能想清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想至此,她笑着上前,“娘娘,咱们进去吧。”
  陈以祯回过神,“哦,哦。”
  居然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终于要更进一步辣~
  第六十七章
  夜晚,殿内只有一盏油灯, 灯火零星, 昏暗笼罩整个大殿, 只依稀能看见人影儿的轮廓。
  陈以祯靠在床边,拧眉思考自己的心事。
  她着一身素白寝衣,头发半湿不干地淌在后面, 已经洗漱好了, 伺候的宫女也都各自散开睡下, 唯有她, 夜晚时分, 睡不着,干脆坐起身, 倚在床头思考自己的心事。
  她在想她对皇上的感情,到底到了哪一步。
  这些日子, 她跟皇上比以前亲近了很多, 诸如经常拥抱, 亲吻,这在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自对牌事件过后, 她便给自己一个期限, 试着去接纳皇上,说不定,命运会给他们彼此一个意想不到的未来。
  但是今晚,送皇上离开时的不舍, 心悸,让她清楚地认知到,事情好似早就超出了她的预计。
  她今晚,居然想将皇上留下来。
  至于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不是小孩子,也看过各种小视频小本本,知道成人间的秘密。
  陈以祯抬起手,捂住红红的小脸蛋,啊,好烫!
  不知不觉,心已经准备好了,那她人呢,准备好了吗?
  因着昨晚想心事想到了很晚,第二日便起得有些晚,陈以祯被双姝拽起来时,两眼朦胧,双目呆滞,一根头发高高翘起,许久没这般自毁修容了。
  双姝无奈失笑,“娘娘,您昨晚怎么了?”
  陈以祯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有气无力道:“无事。”
  用热毛巾给她擦遍脸,双姝边伺候边絮絮叨叨,“您可得快点打起精神来,今日可是请安的日子,您可别迟到了。”
  无所谓点点头,“我知道了。”
  今儿个天气不错,半路遇到专门等待她的皇上心情就更不错了,只是因着昨晚的事,她有些放不开,一路上跟皇上反倒无话可聊。
  皇上本就是个寡言的,见她不欲多话,只以为大清早起来,脑袋还犯困,遂体贴地没去多叨扰她。
  如此,陈以祯却不免多想,大抵在乎那人便会注意那人的一言一行,连带着往常已经习惯的言行也开始变得别有色彩,她忍不住多想,往常皇上虽也沉默寡言,但当她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时,皇上总会体贴地找到一个话题让他们不至于尴尬,怎么今日反倒……
  难不成这就是老话说的,得到后就会不珍惜?
  陈以祯不禁有些委屈,气愤地暗暗瞪了皇上一眼。
  完全将皇上还不知道她的心意,所谓“得到后就不珍惜”这句话的前提也就不存在这件事给忽略了。
  心里存着事儿,情绪就有些失落,连带着来到宁寿宫,太后娘娘的找茬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今儿个没空,改天陪你玩。
  太后娘娘眼带疑惑,心下咕哝,皇后这个白莲花心里又憋着什么大招呢。
  从宁寿宫回来,陈以祯坐到窗边看话本子,但不知怎么,往常觉得吸引人的地方此时竟迟迟不能让她进入情景之中,干脆叹息一声,放下话本,手拄下巴偏头望向窗外。
  前几日下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只留枝头一点点雪斑七零八落,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小鸟,落下来,叽叽喳喳,圆绒绒的小脑袋左顾右盼。
  烦躁的心情稍微舒缓,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皇上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人倚窗望鸟图,他走过去,站到她身后,跟随她的目光看向那只灵动活泼的小鸟,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想养鸟了?”
  陈以祯正醉神于外头那只枝头鸟,身后冷不丁出现一道声音,吓了她一跳。
  猛然回头,望见来人,神色难掩诧异,“皇上?”
  这个时辰,皇上不应该在勤政殿处理朝政嘛?
  想着,她便要起身,给皇上行礼。
  皇上抬起手,拦住了她,手掌顺势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块儿坐下,大/腿紧挨大/腿,彼此的气息顺着呼吸融入鼻翼。
  “朕叫了张院正来,一会儿给你把把脉。”
  陈以祯诧异,“张院正?为何叫张院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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