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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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通判病倒了。
  次日,李斯恪刚来上值便听到知州大人很是可惜的说道。
  这要说不是故意的,估计没人信。
  虽说京城已是十月,小雪也簌簌下了两场,但葛大人正值壮年,平日里又最会养生。前日还见他穿着薄衫,坐在小酒馆里吃羊肉锅子。转眼就病倒了,还病得床都下不来,真是一个敢糊弄,一个敢信。
  但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作为衙门里唯二的佐官,葛通判一病倒,防风治沙这事不可避免的落在了李斯恪身上。
  “李大人,城外偏僻,路上多加小心。”任命下来后,隔天葛通判就没事人一样的,笑吟吟的出来送李斯恪。
  李斯恪气得发笑:“为皇上做事,怎么算得上委屈?李某还要多谢葛大人成全才是。”
  “呵呵,不谢。李大人一路好走。”李斯恪显然低估了葛通判的厚脸皮,这些子嘴皮上的官司,对他根本不痛不痒。
  “葛大人,好生保重,但愿李某回来还能与你共事。”李斯恪看着葛通判缓缓说道。
  “呵呵,葛某恭候。”葛通判敛了笑意,对着李斯恪挑眉道。
  见葛通判沉脸下来,李斯恪心里冷哼一声,不说别的,就是他擅作主张称病一事,待自己走后,不信知州会轻易放过他。
  知州此人睚眦必报,先前自己无意中断了他财路,都被忌恨半年之久,这葛通判拂了他颜面,又能有什么好果子?
  如此一想,自己被安排去治沙也是好事,最起码不用再受二人掣肘,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也不枉自己费力挣扎到此等位置。
  轿子晃晃悠悠的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李斯恪撩开帘子下车,入眼便是一座破败的宅子,还是肉眼可见的、和吉安县县衙有的一拼的那种破败,心里顿时纳罕。
  吉安县远在曲南,那里人烟荒芜,经济落后,宅子破旧也就罢了。这治沙的办事处却是在京城脚下,那怕远在郊区,也不该如此破败才是。
  “下官林鹏,参见大人。”正在李斯恪出神之际,宅子门口跑来一位干瘦的小吏躬身行礼。
  “起来吧,这宅子平时由你打理?”李斯恪回过神来问道。
  “是,下官在这儿守了十来年了。”林鹏答道。
  “既然有人居住,这宅子怎的如此破败?”李斯恪发问道。
  林鹏讪笑两声,面有难色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宅子本是驿站,也热闹过一阵,但后来风沙越来越大,进京的商人和学子便改了道儿,不再打着经过,此地便荒了下来。
  后来,工部接管此处该做治沙办事处,那些治沙的粗人也被安排进来住下,这一来二去的,宅子就损坏的厉害了。”
  “原来如此。”李斯恪点点头,又问:“那工部既然派人过来接管,怎的也不修缮一下宅子,他们可是掌管天下土木之事,修个宅子应当不费事才是?”
  “原也打算修的,但后来他们办事不利,这宅子又被上头收了回去,指派给了咱们州府,这事便不了了之了。”林鹏解释道。
  “这办事处平常除了治沙,还做别的事儿么?”李斯恪迈过大门槛,往宅子里面走。
  “大人小心!”
  话音还没落,就听“咣当!”一声,屋檐上的几片碎瓦好险擦着李斯恪的头顶落了下来,吓得李斯恪一身冷汗。
  “大人,您没事吧?”林鹏吓得面无血色,赶紧冲上前搀着李斯恪。自己真是倒霉死了,好容易盼来个直系上司,没等到对方赏识,就差点见证对方没命,简直没比这更惨的了。
  李斯恪怔忪半刻,缓过心神道:“我无事,只是这房子要好生检修一番了,要不然出了人命,你我担不起责任。”
  林鹏赶紧应下:“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房顶好好修缮一下,绝不会再出现此等状况!”
  “嗯,你先去忙吧,我自己找屋子安置。”李斯恪挥手让他退下,自己收拾行礼住下。
  许是白日受了惊吓,也许是房子漏风,李斯恪当夜就起了烧。好在这里离城中不远,林鹏吩咐底下人快马加鞭连夜请来了郎中,灌了李斯恪满满一大碗药,后半夜烧果然渐渐消退了。
  第二日一早,李斯恪悠悠转醒。一睁眼,便见林鹏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的守在自己床边。
  “林……鹏?”李斯恪一开口,便觉得嗓子干涩的要命,说句话像是钝刀子划拉一样的疼。
  “大人,您醒了!”林鹏听到李斯恪声音,猛地惊醒。
  “您可算醒了,昨日夜里守房的下人见您说胡话,不放心进来看了看,哪曾想你就起了烧。我当时吓死了,赶紧就请了郎中,幸亏离城里不远,要不然下官可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林鹏激动的语无伦次,一时欣喜,一时感激,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水……”李斯恪皱着眉头,抬手摸了摸脖子。
  “哦哦,你稍等,我这就给您倒水。”林鹏赶紧转过身子,从桌子上小心奉上水杯,伺候李斯恪喝水。
  李斯恪一杯水下肚,觉得嗓子轻快许多,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昨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下官该做的,要不是下官没检查好屋顶有碎瓦,大人也不会被惊着……这屋子下官也没给您准备好,那些仆人也不知道提醒您下,竟让你住进了漏风的屋子,下官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林鹏垂手站在一旁,十分羞愧的对着李斯恪道歉。
  李斯恪咳了两声,摆摆手安慰林鹏:“不必自责,是我自己身子不好,与你无关。”
  自己幼时身子骨便一直不好,后来好容易养好了,又被外放到吉安县折腾。往后若是能找个地方安心静养也好,偏偏自己又被调到了京城。这里寒冬漫长,也不知自己挺不挺得过。
  李斯恪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心里叹息一声,若是娘子在这儿就好了。
  吃了汤药后,李斯恪又卧床休息了两天。
  期间,许是林鹏怕李斯恪秋后算账,十分殷勤的将北郊的地图拿出来给他讲解,连着之前工部规划的沙地布防图也一并拿来给李斯恪查阅。
  托他献殷勤的福,李斯恪这两天集中了解了北郊的地理状况,心中也对沙地的治理有了初步的计划。
  病好后,李斯恪便让林鹏带着自己绕着北郊跑了一圈,着重看了之前工部治理沙化的地方。树倒是认真种下去了,但是存活率十分低,几乎十不存一二。风墙倒是建了几座,但是无人看顾,也被城外的野风吹得几欲倾折。
  实地考察了一番后,李斯恪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后世自己也做了不少防沙固林的项目,如今在这里又做此事,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宿命感,也是奇特。
  “大人,咱们回去吧,你身子还没好全呢,别又折腾病了。”林鹏担忧道。
  “无妨,咱们去附近百姓家中看看。今年冬天来得早,也不知他们日子怎样?”李斯恪一县父母官当的久了,每到一处总免不了挂心百姓。
  林鹏见李斯恪精神还好,便没有再多说,起身给李斯恪带路。
  跟着林鹏到附近转了一圈,李斯恪心里有些沉重。本来自己被坑来吃沙子,心里是有些介怀的,但如今真的见到大片的农田被荒漠吞噬,北郊的百姓艰难度日,李斯恪心里的芥蒂就转为了担忧。
  自己当初做官的初衷是为了家人不再受欺辱,但后来几年的为官生涯,李斯恪又生出几分为百姓请命的责任感。
  回到宅子后,李斯恪写下治沙的折子派人送到知州手里。知州与葛通判如今正在打擂台,他们两个政见向来不和,一个是靠着裙带关系的世家子,一个是寒门出身的农家子,可想而知他们会争斗的有多厉害。
  李斯恪无心卷入他们争斗中间,但向上表功劳的同时,又能打压一下葛通判,李斯恪却是愿意的。自己又不是泥捏的性子,可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一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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