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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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同样是走在路上,可跟数日前相比,这一行人再没有惶恐不安和对未来的茫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些微松快。
  陈榕身边跟着徐强和周大义,她本想自己背的包袱,被徐强抢了去,他个头虽小,力气却不小,陈榕愣是没抢过他。
  不但如此,徐强还一直跟在陈榕身边献殷勤,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一会儿问她饿不饿,过会儿又问她累不累……
  陈榕还没说什么,周大义倒有些不爽了,他蓦地拉住徐强,瞪着眼睛道:“你干什么?别总去打扰陈姑娘!”
  徐强梗着脖子道:“陈姑娘都没说什么,你管得真宽!”
  周大义曾经煽动众人对抗陈榕,后来虽“归顺”,但那日他说跪就跪的软骨头模样都被徐强看在眼里,他年纪虽小也对此不齿,因此对周大义说话的语气就很不客气。
  周大义没想到自己会被个半大小子给轻视了,也气得瞪圆了眼睛:“你小子毛都没长齐,怎么跟我说话呢?”
  “就你毛长齐了,还不是个软骨头……”徐强小声嘀咕。
  周大义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登时涨红了脸。当时他只想着留下,做什么都愿意,但如今被个半大小子如此说,自然受不了。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徐强半分不让:“说就说,怕你不成!”
  但没等徐强接着说下去,陈榕便无奈地开口打断二人:“别吵了啊,吵得我头疼。”
  周大义眼一瞪徐强:“听到没有?你吵到陈姑娘了!”
  徐强不甘示弱地说:“明明是你嗓门大!”
  眼看着二人还要吵起来,陈榕眼神冷冷地扫了过来。
  二人顿时噤声,之后谁也不理谁。
  一行九人走了一天,没人掉队。
  晚上休息时总共弄了两个简易帐篷,男女各一个。临睡前,陈榕和吴小萍结伴走远了些,去解决个人问题。
  “劳陈姑娘久等!”吴小萍系好裤腰带,从树后走出来时不好意思地对陈榕道。
  陈榕摇摇头,正打算开口,忽然听到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在迅速靠近。
  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并非他们的临时宿营地。
  “莫非是野兽?”吴小萍同样听到了声音,有些惊慌地说。
  野兽?
  陈榕愣了愣,她差点忘了,这时代在野外是可能遇到危险野兽的。
  声音靠近得很快,前方的灌木突然向两边散开,奔出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来。可能是跑得太急,那人脚下一绊,噗通一声摔倒了。
  陈榕啊了一声,刚想上前去查看,就见后方还跟着个人,见前方之人倒下后,那人也慢下了脚步,边靠近边恶狠狠地说:“跑,我看你跑哪儿去!”
  今夜月光正好,陈榕和吴小萍二人的身影恰巧在月光下,那人走近后倏然发现了她们,一惊,仔细打量见是两个女人,这才放了心,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随后,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陈榕的样貌,顿时眼前一亮。虽然她男装打扮,但长了眼睛的都不会认错她的性别,朴素的衣着也无法掩盖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
  相比较之下,被他追了好一会儿的女子就显得淡而无味了。
  虽然自己只有一人,对方有两人,男子色字当头,却全然不顾了。
  他放弃地上趴着惊恐哭泣的女子,握着木棍,狞笑着向陈榕二人走来。他已打定了注意,这两人即便分开逃跑他也只会盯着陈榕一人。
  还没等他走近,却听陈榕叹息道:“唉,蠢死了。”
  男子一惊,刚觉古怪,陈榕便扬声喊道:“徐强,你们全都过来!”
  二人虽走得远了些,但没远到这样喊都听不到的地步,陈榕的安全意识不允许她那么做。
  听到陈榕的喊声,男子先是一慌,随即觉得眼前的男装丽人是在装腔作势,也正是因为这样想,他失去了逃跑的唯一机会。
  “哈哈哈,别以为你这样可以骗过我!我可不是那等蠢货!”他大笑着走近陈榕,而陈榕则拉着吴小萍退后,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陈榕边退边眉头一扬:“蠢不蠢的,你说了可不算。”
  这一进一退间,听到陈榕喊人而匆匆跑过来的男人们便出现在几人视线中。男子看到这一幕,终于醒过神来,面色大变,慌不择路地转身便逃。
  打头的是徐强,他眼尖,如风一般追过去,靠近后飞起一脚,正中那男人的背心,那人惨叫一声便砰的一声摔倒,被紧追而上的徐强一脚踩住。随后周大义几人也赶上,将那男人死死按住,揍了好几拳,这才拖死狗似的拖到了陈榕面前。
  男子鼻青脸肿,仰头看着陈榕,口齿不清地求饶道:“饶、饶命……”
  陈榕看着他,随手一指周大义道:“多向他学学。做坏事要挑弱者嘛,动手前好歹先确定我们没有帮手呀。”
  周大义大窘。
  徐强哈哈大笑。
  此时,吴小萍已扶起那个被追的女子,搀着她来到陈榕跟前。
  陈榕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那女子,只见对方跟小莲差不多岁数,真正的满脸脏污,一双杏眼中犹带惊惧。
  “你别怕,没人能再伤害你。”陈榕柔声道。
  “多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女孩虚弱地倚靠在吴小萍身上,声音还带着颤意。
  陈榕指了指那被几人扣住的男子道:“他是什么情况?”
  闻言女孩激动起来:“我、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与爷爷失散了,他见我孤身一人,就……就想欺负我……”
  陈榕:“……”
  与爷爷失散啊,跟她当初拿出来的理由一模一样。
  她扫了眼旁边,就见之前被她调侃过的周大义正在偷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被她这么一瞥,他顿时面容一整,瞪起眼睛假做严肃。
  陈榕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我、我叫杏儿。”
  陈榕又问:“杏儿,你想如何处置他?”
  杏儿一怔,下意识地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陈榕询问杏儿的意见,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放在现代社会,肯定要报警,但这儿得找官府。可她暂时还不想跟官府打交道,毕竟她是个黑户,干的又是收拢人口的“不法勾当”。
  想了想,陈榕问周大义:“周大义,你说如何处置他?”
  周大义身子瞬间绷紧,未经多想便道:“最起码打断他一条腿!”
  “私刑啊……”陈榕沉吟。
  周大义想起之前陈榕赶走他前还给了他食物的事,连忙又道:“陈姑娘就是太心善了,可那时候小人只是想抢小莲姑娘的食物而已,没想对她如何,姑娘原谅小人是没错的!然而此人不同,他丧尽天良,打断他一条腿算是便宜他了!”
  陈榕抬眼看他笑道:“你哪里只是想抢小莲的食物,后来的事给忘了?”
  周大义连忙摇头:“不敢忘不敢忘!小人如今日日后悔,当日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做出那种事来,幸亏姑娘阻止了小人,让小人不至于犯下更大的错!”
  徐强在一旁嗤笑了一声,周大义怒瞪他一眼,但没敢在陈榕面前争吵。
  “你记得便好。”陈榕笑了笑,“私刑不可取,先把他绑了,明日一起带去庆平。”
  包括周大义在内,没人有异议,那男人便呜呜叫着被绑住带走了。
  陈榕问杏儿:“杏儿,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去找你的爷爷吗?”
  杏儿点头:“是,我跟爷爷是跟村里人一起出来的,我们说好要去庆平,爷爷一定在庆平等我!”
  陈榕挑眉:“村里人?你方才不是说孤身一人?”
  “同村人都在那边歇脚,我一人出来解手,谁知被他盯上了。”杏儿说着看了那男人一眼,面上犹带后怕。
  “你跟你爷爷是如何失散的?”陈榕再问。
  杏儿道:“中午歇息时爷爷说是去解手,我们都要走了,他还没回来,我找不到爷爷,跟我同村的钱婶说爷爷是一时走散了,去庆平就能见到他。”
  陈榕心中微动:“你爷爷走之前,可拿走了什么东西?”
  杏儿摇头:“爷爷走前让我好好看着包裹,什么都没拿……”
  她忽然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陈榕,半晌眼泪便漱漱落下。
  “难道爷爷……爷爷他……”
  吴小萍搂着杏儿安抚她,等她哭声渐歇,陈榕才让杏儿带路,送她回到她同村人处。
  陈榕只让徐强和周大义二人跟上,边走边从杏儿口中套话。杏儿来自三步岗村,那是个小村子,村里户数并不多,也同样是遭了兵灾人祸,活不下去,大半人都逃了出来,但其实也不过二十来人。
  很快几人便到了地方,见杏儿带着人回来,那些人也不怎么在意,只有一个中年妇人迎上来打量杏儿,见她并无大碍,这才舒了口气。
  陈榕先自我介绍了一句,再简单说了说救下杏儿的经过,听得钱婶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杏儿死死抓住那妇人的手,急切地询问道:“钱婶,我爷爷他,究竟去了哪里?”
  看着杏儿那红彤彤的双眸,钱婶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钱婶也不瞒你了。你爷爷病重,自觉时日无多,不愿花那个冤枉钱去治病,不想再拖累你……他临走前说,等到了庆平,你去馒头巷寻你的小姨一家便是,你表哥与你有婚约,他们一家会照顾好你的。”
  钱婶说到一半,杏儿便哭了起来,等钱婶说完,杏儿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要去找爷爷……”
  钱婶拉着她叹道:“你上哪儿去找他?他一心寻死,你如何找得到他?听钱婶的,去庆平找到你表哥家,好好过日子吧。如今这世道,还能有个地方依靠是老天保佑了。”
  杏儿哭得喘不上气,钱婶搂着她好一番安抚,陈榕在一旁听了会儿,等钱婶终于看向她,她才问道:“钱婶,你们到了庆平后是如何打算的?”
  杏儿还在小声啜泣,钱婶一边抚着她的背安慰她,一边叹道:“还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的世道,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陈榕想起庆平县城内的所见所闻,那座县城依然繁华,人流如织,相对于这些生活在偏远地区的百姓来说,县城人日子过得还不错。这样的贫富差距,在哪个时代都少不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榕没再深想,她的目标是先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如今的她,还要卖给“朱门”天价美酒呢。
  “是啊,日子确实难过。”想到自己领地中等着她带领发家致富的五十多口人,陈榕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句。
  再看面前这席地而坐的二十几口人,她不禁起了贪念。
  既然这些人出现在了她面前,她不收下他们当领民,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的一番苦心?
  我来了,我看到,我全要。
  这些人跟第一批领民不同,上回他们是“自投罗网”,亲眼见着陈榕的“雄厚实力”,又被她用赛巴斯唬住,因此才相对容易地成为了她的领民。
  但这些人,她还得多花些心思先把他们忽悠回陈家堡。
  陈榕简单地扫了一圈,发现这些人的结构跟她第一批领民也差不多,妇人孩子占比更大一些。
  她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拉着钱婶走到一旁,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中小声道:“钱婶,如今这样的世道,您还如此关照旁人,我十分佩服。我家中正好缺人做事,不知钱婶可愿来帮忙?”
  钱婶一愣,上下打量陈榕,终于注意到,陈榕虽跟她们一样穿着简朴,但精气神儿却十分不同,似乎……从来没挨过饿,且这模样,就像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
  她虽对陈榕的话十分心动,却有几分迟疑:“可我还有一大家子呢……”
  陈榕故作犹豫,很快又爽快道:“钱婶您人厚道,想来您家里人也是如此,我家里正好活多,多些人便多吧!”
  钱婶喜形于色,立即道:“多谢姑娘!以后您就是我们一家人的主子了!”
  对游走在饿死边缘的人来说,给人当奴仆反而是大好事,至少不会再饿肚子。
  陈榕没纠正钱婶的话,现在她要是解释她不是要他们当奴仆,根本不用签卖身契什么的,钱婶恐怕还会怀疑她别有用心,等到了陈家堡再说好了。
  “我们还要去庆平县,采购些粮食什么的,明日就劳烦钱婶随我们先去一趟庆平了。”陈榕道。
  听到粮食二字,钱婶连连点头,她连忙把自己的家人都叫过来认人。她的一大家子包括她有些病恹恹的老公,还有儿子儿媳,两个十岁以下的孙儿。
  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在钱婶介绍到她最小的孙子时,冷不丁有个声音道:“姑娘,我有一身大力气,您也收下我吧!”
  这一声就像是个信号,其余二十来人突然围了过来,一个个神情激动地叫道:“我什么都会干,收下我吧!”
  “还有我,我力气比他大!”
  陈榕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错愕为难之色,连连摆手道:“我家要不了这么多人……”
  “你们都退后!都退后!”
  只听得徐强一声大喝,推开靠得最近的人,黑着脸瞪着众人。
  原本跟徐强不对付的周大义此时也同仇敌忾似的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趁着徐强这一声大喝镇住所有人时,他也怒声道:“陈姑娘一个都不会收的!你们别痴人说梦了,都起开!”
  陈榕:“……”不啊,我这是以退为进全都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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