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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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李桂圆的亲事, 就是陈许两家的定亲礼, 亲事定了, 成亲的日子更近, 便是在第二年的正月十八, 眼瞅就到的。
  陈家给的聘礼颇是丰厚, 许太太带着闺女看了, 两个媳妇史氏凌氏在一畔跟着看陈家的聘礼,凌氏嘴巧,笑, “可是十里八乡都没有这般丰厚的彩礼哪。妹妹福气好,嫁得这样的富贵人家儿。”
  许冷梅似笑非笑,“瞧二嫂说的, 二嫂嫁到我家, 看来是福气坏的。”
  凌氏一噎,史氏没凌氏这般意气去拍许冷梅的马屁, 这丫头念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 素来眼里没人, 史氏便道, “太太, 我与弟妹去瞧瞧午饭可得了。”
  许太太道,“去吧。”
  史氏凌氏去瞧午饭了, 出了放聘礼的屋子,凌氏低声道, “我还不是好意。”
  史氏淡淡道, “你呀,是多余。”
  凌氏叹,“没招她没惹她的,这个脾气,真不知什么样的人能哄乐了她。”
  史氏道,“到婆家就换她哄人,不是人哄她了。”
  妯娌两个说话便去瞧饭了。
  许太太与女儿道,“你二嫂是个有口无心的,心里知道就行了,不用与她计较。”
  许冷梅没说话,许太太瞧着彩礼丰厚一样欢喜,拍拍闺女的手道,“可见是诚心求娶,看你看的重。”
  许冷梅取了聘礼单子看过后道,“这也省事了。”衣裳首饰颇是周全,不然正月十八的正日子,再去置办就显仓促。何况还有一注现银两千,许冷梅道,“母亲看着,帮我置了田产吧。”
  许太太道,“这也好。”
  闲事不提,转眼便是新年,其实一进腊月,大家就操持过年的事了。年前的年礼走动自不消说,倒是何子衿养花儿养出了名,她每年腊梅也要养些给她爹拿去走礼的,人一出名儿,寻常的花儿别人也能瞧出好儿来,何恭但凡带几盆花儿出去走动,又是大过年的,大家瞧着红艳艳的腊梅,不够都赞几句。
  倒是何子衿,好容易重活了一回,如今也是小地主儿了,何子衿就打算趁着年华正好的再做身新衣裳,跟沈氏提了一句,沈氏道,“你今年冬天可做两身崭新衣裙了,就是我允了,你祖母也得说你。”
  何子衿想了想,笑,“娘就放心吧,娘只管预备出料子来,到时娘也做一身新的穿。”
  待晚饭吃后,一家子在何老娘屋里说话,何子衿便说了,“过年谁家不串门子走亲戚,祖母,你可得做身新衣裳。我料子都给您挑好了,那匹胭脂色织花的就好看。”
  何老娘假假谦道,“我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衣裳穿,还有绸衣裳没穿过几回的,不用做。”
  何子衿见何老娘嘴角也翘起来了眼睛也弯起来了,就知有门儿,继续笑道,“祖母别管了,你不穿,反正我只管做好了,到时您老不要,我就扔街上去,有的是人要。”
  “这是什么混账话。”何老娘笑骂一句,也就不一力拒绝了,道,“唉,那样的好料子,你做断不妥当的,万一做坏了,岂不糟蹋了好料子,还是叫三丫头做。”
  如今快过年了,三姑娘只用把手里的账理清,是不用再做绣活儿的,见何老娘点她的名,笑道,“这也便宜,我这里正好有姑祖母的尺寸的。”
  何老娘道,“上回你给我做的那身穿着就服帖。”
  沈氏笑,“这不是我夸咱们自家丫头,三丫头的针线,就是在咱们镇上也是一等一的。”
  喝口茶,何子衿接着道,“还要再做件斗篷,祖母的那件斗篷穿多少年了,听说还是姑妈出嫁那年做的,年岁比我都大,料子早不新鲜了。新斗篷的料子我也早给祖母看好了,那匹黑底红花儿的就大方,到时絮了新棉花,沿个寸宽的黑边儿,要多暖和有多暖和。”
  何老娘怪舍不得的,道,“我那斗篷去年刚浆洗过,翻新絮的新棉,就是外头看着不大新鲜,其实那料子好,还是你祖父活着时给我置的好料子,现在摸着都软和的了不得。”
  “这件儿又不是说不穿,做件新的,有个替换的也好,是不是?”何子衿道,“再说了,那件没风毛儿,上回我去洛哥哥家,见他祖母披的斗篷上还有风毛儿来着,咱家现在日子好了,也给祖母做件有风毛儿的斗篷,穿出去才体面哪。”
  何老娘一听要做有风毛儿的斗篷,立刻道,“可了不得,那得多少钱哪!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早打听过了,又不是做裘衣,边边角角的镶风毛儿用不了多少钱,一件衣裳做成,也就用一两张皮子,咱们自家做,只用皮子成本,也不花别个钱。”何子衿道,“祖母想想,一只兔子才多少钱,何况一张兔皮呢。”
  何恭是孝子,劝道,“娘就做一身吧,过年的,家里都做新衣裳,不过是镶个毛边儿,咱家还镶的起。”
  儿孙都这样劝着,何老娘咬咬牙,“成!”
  说通了何老娘,沈氏便打算买几块兔子皮,何子衿叫她娘多买几块儿,何子衿劝跟她娘说的,“以前没有倒罢了,娘这也辛苦十多年了,不过是过年穿一回好衣裳,祖母也要用皮子的,娘的衣裳也不必用多了,袖子上这样缝一圈儿就格外好看呢。”
  沈氏本就注意仪容,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给闺女说的颇是心动。关键也是这两年日子的确宽裕了,沈氏道,“那就多买两块,你们姐妹年岁也大了,是该学着打扮的时候了。介时皮子给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做。”女孩子家,当然得会过日子,但倘以后不会穿衣打扮也是件愁事,沈氏也格外注意对家里女孩子审美的培养。
  何子衿笑,“我早打听了,狐狸皮给兔皮是贵些,也没贵太多,咱家别买那稀罕的狐皮,就照着寻常颜色的买两块给祖母衣裳上用,祖母定高兴。咱们自己的用兔皮就好。”
  沈氏一戳闺女的额角,嗔,“真个鬼灵精。”家里人人都有新衣,何子衿这做新衣的事儿还不是水到渠成。这回,非但是新衣,还能镶个毛边儿。想到闺女这事儿做的滴水不露还在老太太跟前卖了好儿,就是沈氏,心里也喜欢,真是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于是,在何子衿的动员下,这年年底,家里女人们都穿上了镶毛边儿的衣裳。就是男人们的新衣,也体面的很,何恭照旧是棉长袍,沈氏不会亏待自己男人,何恭的新袍子袖口,镶了寸宽的狐狸毛边,瞧着斯文之外格外多了几分富贵气。
  阿念何冽的棉袍就没弄毛边儿了,他们的棉袍都配了寸宽的腰带,扣出腰身来,俐落的很。
  何老娘瞧着一家子体体面面的儿孙,乐呵呵的过了个年。
  过年时县里又有戏台唱戏,何老娘带着一家子去看戏,新袄裙新斗篷的不离身,还有人奉承她,“您老越发富贵了。”
  后邻老太太白氏与何老娘是一个辈份的,年纪比何老娘小两岁,笑,“瞧我老姐姐的这通身的气派,真叫一个鲜亮!唉哟,这镶的什么毛啊,可真软呼。”说着还摸两把,言语间颇是羡慕。
  何老娘头上插着一根真金簪两根鎏金的银簪,头上戴着翻新的卧兔儿,耳朵上还挂了两个金耳圈,再加上一身簇新的衣裳斗篷,两只手搁毛绒绒的手捂子里,简直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啊,笑,“是狐狸毛,孩子们说,弄一圈儿狐狸毛,格外暖和些。”
  白太太也是一身新棉衣,只是,她这料子就是寻常的棉布,说是浆洗过,就显得硬了些,不如何老娘身上的缎子软乎亮丽,棉衣上自然也没有镶毛边儿的,头上倒也有几支鎏金簪子。甭看老太太们年岁大了,倒较年轻的攀比的更加厉害,何老娘给白太太说的心里窃喜,她还假意谦道,“哎,妹妹也知道我家,不是穿这毛衣裳的人家儿。我也不知道,孩子们就偷偷的做好了。要是不穿,孩子们又不高兴。”
  白太太道,“这才是嫂子你的福气呢。”
  何老娘抿嘴一乐,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线,待锣鼓一开腔,何老娘就笑眯眯的看起戏来。这一班戏班儿是何忻请的,故此,何氏族人有些不错的位子,譬如何老娘这一桌,还有服侍的下人摆了两碟干果,亦有茶水伺候。
  不过一家子也就何老娘围着桌子有个位子,何子衿三姑娘都是跟着沈氏坐后头板凳上的,何老娘抓两把干果,一把给何子衿一把给三姑娘,何子衿给那伺候茶水的小子几个铜板,道,“坐着的都是长辈,勤来着些。”
  那小子欢喜的应了,之后服侍的果然殷勤。
  倒是何老娘很是瞅了自家丫头片子的荷包几眼,回家说她,“个傻大方,怎么还学会打赏了?咱家可不是那样家风。”
  看回到家,何老娘也不打算脱装备的样子,何子衿给她去了斗篷,一面笑,“祖母是要坐着看半日戏的,吃了瓜子核桃,难免口干,咱自家又没带水。给他几个钱,过来的便勤快,省得到时要茶无茶要水无水,岂不扫了看戏的兴致。”
  何老娘嘴里嘟囔,“一桌子都沾咱家的光。”
  何子衿笑,“是啊,大过年的,就叫她们沾一回吧。”
  手从手捂子里拿出来,今儿头晌光顾着把手插手捂子里了,可不把金镯子给捂住了么。何老娘一时没留意,决心下午去听戏不戴手捂子了,何老娘把手捂子给何子衿,道,“我火力壮,不用戴这个,怪热的。你小孩子没火力,以后给你戴吧。”
  于是,何子衿稀里糊涂的,就得了个手捂子。
  看过了何忻家请的戏班,陈姑妈力邀何老娘过去看她家请的戏班,何老娘是戏迷,再者,也不好真不跟陈家来往了,便也去了。三姑娘是不去的,沈氏不大喜欢看戏,何况过了初五,孩子们就开始念书了,初八铺子开业,家里的事也得指望着沈氏,何老娘就把何子衿带去了。
  何子衿去有去的好处,得好几个大红包,陈姑妈笑问,“阿念阿冽怎么没来?”
  何老娘道,“这不是就要考书院了么?过了初五,就在家里念书,我叫子衿她娘在家看着他们呢。”
  陈姑妈微微颌首,“非得苦读,才有出息。这么小就知道用功,以后定有出息。”
  何老娘笑,“就盼他们应了姐姐的话呐。”
  陈二妞与何子衿说话儿,“妹妹,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我诗会下帖子请你,你怎么也不来?”
  何子衿笑,“咱们可是知根知底的,二妞姐还不知道我,说是上了两年学,识得几个字是真的,诗啊干的是再做不出来的。”
  陈二妞笑,“你只管来,我也不大会做诗,不过是起这么个由头儿,咱们一处乐一乐罢了。”
  陈姑妈笑,“就是这样,如今姐妹们在闺中,正该好生乐一乐的。”又夸何子衿梅花儿也养的好,何恭送来的梅花儿,陈姑妈就摆在了屋里。
  陈大妞一声冷笑。
  陈二妞就想堵上陈大妞的嘴,自从陈大奶奶把自己作去念佛,陈大妞便以恶心何家人为己任,不见何家人则已,见则必要阴阳怪气。
  陈二妞真是愁死了,陈姑妈脸已经沉下来了,她没料到陈大妞在长辈面前也能如此。她委实受够了陈大妞,她儿子五个闺女两个,孙男孙女更是不缺,如今在数的孙女就有六个了,也不差陈大妞这一个。陈姑妈对陈大妞道,“这两天你总在我跟前儿,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陈大妞再一冷笑,起身一扭就走了。
  陈姑妈叹,“真是前世不修,修来这等孽障。”
  何老娘见陈大妞都这样自暴自弃了,反安慰大姑姐两句,道,“儿孙都是债,想来大些就能好了。”
  “那我得烧香拜佛。”陈姑妈道,“我看得到时候都这样,就不用说我看不到的时候了。妹妹你说,我哪里敢放她出去见人。这个脾气,出门就是得罪人。我真是上辈子欠下她们母女的了。”
  何老娘劝道,“姐姐看二妞她们姐妹就知道,天底下,还是懂事的孩子多哪。”
  陈姑妈长叹,“我就盼着阿志媳妇赶紧过门儿呢。”
  陈大妞这般无礼,何老娘反是不气了,回家还安慰何子衿,“不必理会她,这是自己作死呢。”
  何子衿原本没把陈大妞放在心上,她回房点了回在陈家收到的红包儿,都搁自己的小匣子里存了起来。傍晚阿念过来看她,问,“姐姐,你可见着陈大妞了?”
  “见了,怎么啦?”
  “她有没有欺负你?”阿念是担心他家子衿姐姐受陈大妞的气来着。
  何子衿道,“她敢欺负我,给她俩耳光她就老实了。”
  阿念哈哈直乐,何子衿问他念书累不累,阿念嘟嘟囔囔的同他家子衿姐姐说了半晌的话儿,还着重赞了他家子衿姐姐过年穿的这身镶了毛边儿的红衣裳,阿念道,“子衿姐姐,以后你冬天的衣裳还这么做,有毛毛边儿的好看。你人生得白,穿红的最好看。”
  何子衿眉开眼笑,“那是。”
  一时,何冽过来喊阿念回去睡觉,阿念瞧一瞧窗外,问,“都这么晚了?”
  “可不是,你这出来撒尿的,还以为你掉坑里了。”何冽肚子又饿,问他姐,“姐,你这儿有没有点心?”
  何子衿现在已经不大喜欢吃点心了,说何冽,“有芝麻糊要不要喝?”何子衿每天一碗用来美发的。
  何冽也不挑,阿念去厨下拿了两个碗来,何子衿给他们冲了两碗黑芝麻糊,待吃完黑芝麻糊,何子衿道,“睡前别忘了刷牙,不然又要闹牙疼了。”
  两人都应了,走前阿念还叮嘱,“姐姐也早些睡,晚上冷,烫两个汤婆子暖一暖再睡。”出去后仔细的给何子衿关好门,不要他家子衿姐姐送出去,外头冷。
  何冽擦一擦吃芝麻糊吃出的鼻尖儿的细汗,又紧一紧棉袄,道,“阿念哥,你可真啰嗦。”
  “这怎么能叫啰嗦,女孩子不比咱们男人强壮,当然得照顾着些。”阿念挺一挺还有些单薄的小胸膛道,“你看子衿姐姐,比我还长一岁,现在都没我高了。你以后也会长得比子衿姐姐高,所以说,身为男人,就得知道照顾家里的女人。”
  何冽一琢磨,“这也是啊。”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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