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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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途顺风顺水, 尤其中途要休息一夜, 休息的地方是陈家为去州府做生意便宜置的宅子, 以前何子衿去州府卖花也会住这里。到那宅子时, 何老娘已是恨不能眼睛朝天, 仿佛中解元的不是阿念而是她老人家一般。这跟着何家回碧水县的陈家管事也特会凑趣, 还未到宅子门口就远远的大声吆喝, “还不出来迎接解元老爷!”
  这一嗓子喊的,乌鸦鸦出来一群,都是早得了信儿等着服侍解元老爷的。
  解元老爷阿念早先一步从车上跳下来迎接他家子衿姐姐了, 出门时就是这样的啊,阿念甭看年纪不大,很会照顾他家子衿姐姐, 虽不坐一车, 都会先下车跑过去扶子衿姐姐下车,特体贴。何恭也是孝子, 一般何恭过去扶他老娘, 这回不成啦, 何恭过去扶了老娘下来, 何老娘眼角却是抽筋儿似的往回看, 见解元老爷阿念在扶她家丫头片子,何老娘这个郁闷:她也想叫解元老爷扶一扶好不好~
  退而求其次的被新晋身为举人老爷的儿子扶进门, 这别院小子们的奉承立刻弥补了何老娘没被解元老爷扶的郁闷,这些小子婆子丫环们拍起马屁那真是滔滔不绝啊, 从何家人一刚车, 一直拍到何家人去屋里休息说话,还在凑趣拍马屁呢。
  先夸解元老爷阿念,这不必说,绝对是文曲星下凡哪。再夸何恭,这位老爷不似文曲星下凡,但举人也考中了,而且,这位老爷虽不是解元,却是解元的岳父哪。三夸舅老太太您老人家英明神武,培养出了举人儿子还有解元孙女婿,您老可不是凡人!四夸沈氏,这都成举人娘子、解元岳母了。当然,最有福的肯定是表姑娘何小仙哪,以前就是三乡五里有名的仙姑,果然仙姑就是有仙缘,这不,跟文曲星定了亲。再有就是阿冽俊哥儿两个表少爷,有举人爹、解元姐夫,还怕俩表少爷没前程么!
  这么拍着马屁,下人们也觉着,唉哟,舅老太太家要发达了,于是,服侍起来更是殷勤上心。
  何老娘听下人拍马屁听得身心舒泰,不过,她老人家下定决心了,甭管你们咋拍,我老太太是一文钱的赏钱都没有滴~
  何老娘犯了抠病,沈氏便出了赏钱,正是大喜事,也是给下人们讨个口彩。
  关键,沈氏自己也欢喜的了不得。这些年过日子,除了刚成亲那会儿不大顺遂,后来样样都是好的,虽未大富大贵,家里也是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婆婆除了有些抠儿,待她也不错。就是这样过一辈子,沈氏也不觉着自己是没福的,再想不到丈夫一朝得中,她竟成了举人娘子。沈氏这喜的,便是再多出赏钱,她也乐意的。尤其她闺女,比她命还好。
  当初沈氏从小小长水村嫁到县里做了秀才娘子,村里人就羡慕她羡慕的了不得,都说她有福。如今看来,她闺女比她还有福。
  沈氏现下看阿念真是一千个顺眼,多好的孩子啊,自来看着阿念长大的,知根知底,青梅竹马。这么好的孩子,幸亏自家下手早。
  沈氏命厨下做几个清淡小菜,一家子用过晚饭,便早早歇了,明儿个天一亮就得赶路。
  在陈家宅子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家。
  马车还没进县城大门儿呢,远远就见县城大门儿上披红挂彩的,还守着许多人。陈家这车还没到,就是一阵鞭炮轰鸣,接着城门口就敲锣打鼓的热闹了起来,把何老娘美的,在车里就坐不住了,掀帘子一瞧,唉哟,亲戚朋友的都到了,这如何还能坐在车里。何老娘就从车里下来了,那场面,绝不吹牛,那是走一路,锣鼓敲一路,唉哟,那个热闹,那个喜庆,都一五一十的记在碧水县的县志里了。
  待何家一行回了家,唉哟,亲戚朋友的屋里都坐不大开,椅子也不够,就年长的坐着,年少的站着,一团闹哄哄的说话。
  都是好话,一通的夸,主要是夸何恭阿念这对翁婿,多好啊,翁婿同上榜,美谈哪!到晚上亲朋们告辞,何老娘觉着脸都笑酸了。
  就这么着,她老人家也不觉着累,明儿就开流水席,妥妥的,摆满三天!至于以前说的十天流水席啥的话,何老娘已经变了主意,她老人家是这样说的,“这就要收拾东西去帝都考进士了,待中了进士,再回来摆十天的!”
  何家的流水席好摆,三姑娘就是开饭庄子的,里头还有何子衿的股份,何子衿已经放出话去,要从她祖母这里大赚一笔。把何老娘吓得,就给她五十两,叫她照着这价钱置办去,倘要钱不够,多一文也没有哒。
  这事儿是三姑娘张罗的,除了三姑娘饭庄的厨子,又从别的饭店里借了些人手,鱼肉蛋菜大批采买,价钱上也优惠。胡文江仁沈山都来帮着待客,当天,胡山长与县太爷还一道过来吃了杯水酒。
  胡山长本就是书院山长,阿念的先生,与何家又是姻亲,过来倒是没啥。县太爷一来,闹得何家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何恭阿念翁婿过去相见,以往见县太爷,总要一揖为礼的,如今阿念中了解元,便不必行礼了,平辈论交。
  一把胡子的县太爷对阿念一口一个贤弟,闹得何恭这辈份不大好论了,孙县令在碧水县多年,风评很不错,只是碍于关系不到家,一直不得升迁。今县太爷见阿念如见亲儿子一般,亲热的很,后来据胡山长所说,是因县里出了解元,这是孙县令一大政绩,再加上今岁州府官场动荡,县太爷升迁已是指日可待。
  孙县令笑,“贤弟的文章,我已是见了,凭贤弟之才,明科春闱定是十拿九稳。贤弟与令岳翁可有打算何时去帝都赴考?”
  阿念谦道,“我与岳父商量着,待家里收拾的差不离,就去帝都。”
  “我就祝你们翁婿一路顺风,明年金榜夺魁了。”
  这话便不能谦虚了,阿念笑,“只盼如大人吉言。”
  孙县令说笑几句,就得办正事了,县令大人也不只是过来吃酒的,主要是为了来给阿念送解元第的牌匾。是的!解元是有牌匾的!举人中,唯有解元有此殊荣!
  何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鞭炮,两个衙役抬着黑底金字系红绸的解元第大匾来,在鞭炮声中,给阿念挂到了宅子的大门上去。
  半县的人都来给阿念道喜,阿念拱手还礼。
  外头热闹一阵,时已近重阳,天儿冷,大家转去屋里说话。男人们无非就是说秋闱说春闱说前程,女人们的话题就是以何老娘为中心了。
  就有人说,“当初老白家那宅子,都说风水不好,叫老白家败了家。给咱们解元郎一住,就是个旺家的格局了。我看倒不是风水不好,怕是老白家没这兴旺的命!”
  自从家里儿子孙女婿中了举人,何老娘说话时,声音就高八度,而且,她老人家还养成了高抬下巴拿下巴瞧人的毛病,于是,何老娘翘着下巴道,“这当然不一样啦。阿念买的宅子,可是我家丫头帮他看着收拾的,有啥不利主家的风水,也早改啦!这风水再不中,那就没有能中的风水啦!”
  胡家三太太连忙打听,道,“我听说,秋闱前咱们小仙就算出解元郎必中了。”
  何老娘与有荣焉的模样,“是啊,早就算出来啦。”
  “子衿你还算卦不,要不,你给我算一卦?”胡三太太家的儿子胡轩今年也下场了,却是运道不大好,落了榜。
  “婶子,给阿念和我爹算秋闱,是封卦以前的事了,现下早不算了。”何子衿笑,“婶子这命,不必算。看婶子面相,田宅开阔,下巴丰满,人中清晰,鼻梁高挺,垂珠厚大,眉亮眼清,这是一等一的好面相,以后定有诰命好做的。”
  这话听得胡三太太直乐,胡三太太笑,“诶,我就盼着能应你的话。”男人是不可能让她做诰命了,胡三太太的希望都在儿子身上。
  胡大太太见何子衿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禁问,“那你有没有给算过,春闱如何啊?”自从听说阿念中了解元,胡大太太一,地不说何家只是三姑娘姑祖母家了,现下,胡大太太是正正经经的把何家当成了亲家。
  “这还真没算。”
  何老娘颇是遗憾,“当初应该一并算了的。”
  胡大太太笑,“亲家老太太只管安心,解元郎这样的好文才,再没有不中的理。说不得明年再回来就是状元郎了呢。”
  何老娘还真不习惯胡大太太这么满脸堆笑的模样,心说,家里阿念一中举,这势利眼也会笑了。何老娘半点儿不谦虚,道,“是啊,我也这样说。虽然说算算比较有把握,不过,孩子本事在这儿,算不算的,有本事就有这命!”
  胡大太太平生第一次见着这么不谦虚的人,偏偏这人还是她亲家,胡大太太以往最是看不上何家的,结果,此一时彼一时,形势比人强,胡大太太也只得笑笑,心下道,不就是中个解元么,也没见过这等牛气哄哄的嘴脸。
  何老娘才不理胡大太太,接着就说起自己如何在州府给翁婿二人助考的事了,何老娘道,“每天必要喝及第粥,早上起来,啥都别干,先去折枝最鲜嫩最水灵的桂花供屋里,点心吃桂花糕。这是每天饮食,除此之外,还得里外穿红,要记着,从一入贡院考试,到发榜那日,不能说‘落’字,不吉利。菩萨也得记得拜,捐香油钱时可不能抠抠索索,心不虔,菩萨是不会庇佑你的。”
  就有人问,“及第粥不是送考那天喝么?”
  何老娘将手一摇,“哪个秀才考试时不喝及第粥?人的运道其实是一定的,但咱们为什么要去助考呢,就是给孩子们加持运道去的。运道到了,孩子们的文章也磨练出来了,榜上题名可不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啦。”她老人家还自有一套理论,道,“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天要如何遂人愿,就得让老天爷知道咱们心虔,自然会给咱们孩子中的!”
  胡大太太就与胡三太太道,“下次秋闱,咱们也一道去吧。”这回胡家兄弟二人赴考,都落了榜,胡大太太这么在何老娘面前赔笑脸,也是想听一听何家有没有什么妙法的。听何老娘这一通说,胡大太太深觉没白过来赔笑脸,她这亲家老太太还是有些见识的。
  胡三太太的儿子没中,说不遗憾是假的,不过,她儿子还年轻,倒也等得起,胡三太太笑与胡大太太道,“我就是怕我去了,孩子更紧张。”
  何老娘道,“这有啥可紧张的?紧张就得多练练。亲家太太你想想,这秋闱才是做官儿的头一步,这会儿就紧张,那春闱咋办?我听人说,春闱后还得去金殿见皇帝老爷,唉哟喂,见皇帝老爷时紧不紧张?别怕,都能练出来。”
  甭看何老娘这话粗,胡三太太倒也觉着有礼,笑,“成!以后我按婶子的法子试试。婶子比我强,您教出一位举人一位解元,打咱们碧水县瞅瞅,谁比得上婶子你呢。”
  何老娘瞅胡三太太比胡大太太顺眼,于是,就谦虚了一下,笑呵呵道,“亲家太太又打趣我,咱们县里,谁都比不上你们老太太。”
  胡老太太笑,“诶,那不是,我就没教出过解元郎。”
  何老娘笑,“阿念这个,也是天生的。那孩子,天生有这根筋。哪里是我教的,我字勉强认得有限几个。”
  胡老太太道,“这孩子,以后定是不凡的。”
  “诶,只盼他春闱顺顺利利的。”何老娘还不忘对何洛之母孙氏道,“阿洛他娘,你家里有红布没?要有,你拿一块大红料子给我,我一并带去帝都,在神仙前供几日,介时给阿洛做了衣裳,定也旺的。”
  孙氏连忙道,“有!有!正想得麻烦婶子哪。”就是没有,立刻去买也得有啊!只要儿子能中,天天穿红又怎么了?孙氏决定,家里虽去不了帝都,但明年算着日子,到了春闱的日子,家里也喝及第粥吃桂花糕,给远在帝都的儿子加把劲儿。
  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着秋闱春闱的事,仿佛明年翁婿俩一定就榜上有名一般,及至开席,如今何家的席面儿已颇是讲究了。因着重阳临近,还买了不少螃蟹蒸来吃,配着菊花酒,极是欢乐。
  三天流水席,不少亲戚族人都过来帮忙,事后何老娘一算,都觉着幸而只摆三天,不然真怕破产。
  亲戚族人们都散了,何老娘靠着榻道,“以前过年也吃不上这么一桌子好吃的,哪里敢想有今天呢。可今儿这么好了,又觉着,还有更好的日子在以后呢。”
  沈氏笑,“是啊,要是明年他们翁婿顺利,母亲以后还有诰命衣裳穿呢。”
  何老娘哈哈笑,“可不敢想。”
  何子衿跟着哄老太太高兴,笑道,“有啥不敢想的,您不敢想,我敢想。”
  何老娘瞧着自家丫头片子就乐呵,不怪人家敢想,看这丫头还真有点儿诰命福,问何子衿,“诰命衣裳啥样,你见过不?你就想。”觉着自家丫头是个有见识的,何老娘就忍不住打听了。
  何子衿道,“这诰命与诰命也不一样,一品二品诰命叫夫人,三品诰命称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孺人。衣裳首饰也都是有规定的,差别可大了,像一品夫人就要用金冠,珠翟五个,珠牡丹开头二个,珠半开三个,翠云二十四片,翠牡丹叶一十八片,翠口圈一副、上带金宝钿花八个,金翟二个,口衔珠结二个。到七品孺人,也就剩个零头了。”
  “差这么多啊。”
  “可不是么。”
  何恭阿念翁婿俩送客完毕,回房正听到家里女人们都商量着做诰命的事儿了,翁婿俩顿时觉着:这去帝都可得好生念书备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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