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风云之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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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老头儿拌嘴, 阿曦就要负责调解员的工作, 给俩人调解, 足调解了三天, 俩人才勉勉强强的合好。
  其间, 阿曦还神秘兮兮的同阿珍哥道, “我跟娘说了, 我觉着肚子里有时像在吹泡泡一样,娘说那就是在胎动,孩子会动了。”
  纪珍大惊, 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唉哟,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啊!”新手爸爸纪珍盼孩子胎动盼好几个月了, 每天晚上都要跟儿女打招呼并且要摸一摸妻子的肚子, 感受一下儿女的动静,虽然啥都感受不到。
  阿曦道, “动静又不大, 我先时还以为胀气呢。”
  纪珍忙又摸了摸, 然后信誓旦旦地, “是在动了啊。”
  阿曦打开他的手, 笑,“那是我呼吸的动静儿, 根本不是孩子在动。”
  “不是,一准儿是孩子在动。”纪珍坚持自己感受到了孩子们的胎动。
  于是, 当天背着阿曦, 又给家里写了封家书。是的,阿曦说在没确定肚子里孩子性别一定是龙凤胎的时候,还是暂不要给公婆写信,免得长辈们白高兴一场。纪珍面儿上是应了,可媳妇怀龙凤胎的喜讯如何能憋得住哟,他憋着不与同僚们显摆就憋的够呛了,父母那里如何还能忍哟,纪珍早写三封家书来炫耀他家龙凤胎的事儿了。
  由于纪珍频繁往家写信,与父母间的关系也亲密不少。说来,因纪珍打小就寄住江家念书,略大些又被他爹送往帝都来继续念书加表忠心,再因他生得好,小时候不是很得他爹待见。待纪珍长大了,纪容因上了年岁,许多心结也解开了,想与长子缓和一下关系吧,纪珍完全没有跟他爹缓和的意思。是的,别看纪珍生得玉树临风,平日间瞧着也是幅好性子,其实很有些犟头。
  如今不同啦,媳妇怀龙凤胎啦,纪珍无处显摆,就给家里写信,三天一封家书的频率往家里寄书信啊,亏得他家人手丰足,不然,光这送信也送不起啊。
  纪珍今天就又在信时炫耀了一下孩子们会胎动的事儿,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譬如,平时不动,自己一摸就动。活泼爱动的是儿子,文静腼腆的是闺女。好吧,就是亲爹亲娘看了纪珍这信都觉着儿子这信不靠谱,纪夫人就提出异议,“兴许文静的是孙子,活泼的是孙女呢。”
  纪容自从知道媳妇怀的是龙凤胎后,心情一直很复杂,这会儿听到媳妇絮叨孙子孙女的事,纪容道,“都好。”
  纪夫人把儿子的书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方折起来放回信封中,一面道,“阿珍与阿曦都是好相貌,生出的孩子也差不了。你看阿曦他们兄妹,相貌多出众啊。”然后,如纪夫人这样强势的女人也开始幻想自己做祖母的生活了,纪夫人道,“不知道以后咱们孙子孙女是不是也如阿曦他们兄妹生得这般相像。”
  纪容,“反正不论像爹还是像娘都不会丑。”
  “这倒是。”纪夫人道,“阿珍说媳妇是明年春的日子,到时我得过去看一看,不然,咱们这离得这么老远的,本就见得少,虽然有江亲家守着不必担心,我实在是想看孙子孙女什么模样。”之后,又夸起儿子的好眼光,间或赞了丈夫一句,“那会儿让阿珍过去念书,还真是做对了。不然,也遇不见阿曦。阿曦多旺家啊,人也乖巧,最要紧的是阿珍喜欢,阿珍自从成亲后,来信比以前多十倍不止。以前好几个月不知来一封信,这成了亲,三天两头的打发人送信过来。媳妇贤惠,阿珍也懂事了。”纪夫人坚信好媳妇会对儿子有好的影响,眼前儿子这不停打发人往家里送的信就是证据啊。
  纪容虽与儿子不亲近,还是很了解长子的,纪容道,“说不定他只是想炫耀一下。”
  纪夫人笑,“炫耀也是跟爹娘炫耀,又不会同别人炫耀。”就与丈夫商量着给儿媳妇送些补品过去。
  纪容装作很随意道,“前儿不是有陛下赏的锦缎绸棉,我看有几匹棉布料子,很是软和,可以给孩子做贴身的小衣裳。还有几匹缎子,很鲜亮,给孙女以后做裙袄岂不好。”
  纪夫人一拍巴掌,“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那几匹棉布还不错,纹理细密,贴身柔软,小孩子娇嫩,就得穿这个才好。”
  纪容见自己的意见被妻子采纳,故作矜持的微微颌首。
  纪夫人打发人送东西,还在回信里特意同儿子媳妇提了一笔丈夫的话,说这棉布还是你们父亲挑了给孩子裁衣裳的云云。阿曦与朝云祖父说起话来,还说呢,“我公公那人,瞧着威严无比,其实挺细心的。”
  朝云祖父道,“这打仗的人,能成一代名将,就没有粗心的。”
  罗大儒道,“阿容性情坚毅,只是不善言辞,心里重情重义。”
  朝云祖父听这话,强忍着才没翻白眼。
  阿曦抱怨阿珍哥,“我同他讲了,待十分确定是龙凤胎,再叫他给公婆写信,他就忍不住,背着我写了十好几封信。公婆现在都认定了我怀的是龙凤胎,要是生出来是双胞胎,多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次生俩,还不好意思,那叫生一个的还活不活?”朝云祖父道,“你这谨慎劲儿,还真像阿念。窦太医没有七成把握,再不会说的。他既说了,就必是龙凤胎无疑。”
  阿曦自有了身孕,每天除了安胎,就是往朝云祖父这里坐坐,或者回娘家看望父母,再有便是去外家了。这一回,她还没去外家呢,就听了回李家的八卦,大嫂苏冰过来说话时同她说的,“我一直说三娘性子急,她这有了身子都不知安稳着些,自己倒险把自己气坏了。”
  阿曦连忙打听,“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我这几天没往外祖母那里去。”
  苏冰道,“是外祖母来咱家时说的,不然,我也不晓得呢。三娘有身孕后,一直好好儿的,李老夫人李大太太都在帝都,三娘胎相安稳,时常去看望长辈,她家近来出了件事,把三娘气得了不得。”
  “到底什么事儿啊,你可别吊我胃口了。”阿曦催促道。
  “我这不是得先理一理前因后果才好与你说么。”苏冰一向是个有逻辑的人,道,“先前不是寿宜大长公主和欧阳驸马回帝都述职么,李老夫人与欧阳驸马是嫡亲的姐弟,就因为知道欧阳驸马回朝,李老夫人都没同李巡抚一道去晋中,而是留在帝都,便是为着同欧阳驸马相见。”
  “这我知道啊,我还听三娘说过欧阳驸马待她与大娘姐姐很是亲近,寿宜大长公主也很好。”
  “是啊。”苏冰剥颗梅子糖含在嘴里,道,“先时是挺好的,事儿就了在二娘子身上。欧阳驸马身子一直不大好,与大长公主结发多年,只得一子。你想想,寿宜大长公主得多宝贝自己儿子啊。这位欧阳公子也很出众……”后头的事,苏冰就不好再说了。
  阿曦瞪大眼睛,悄声道,“不会是二娘子看中欧阳公子了吧?这辈分也不对啊,欧阳公子论辈分,她得叫表叔呢。”
  “不是欧阳公子。”苏冰道,“这事儿还得往前说,大长公主嫁给欧阳驸马之前,曾有过一段婚姻,先头的驸马姓秦,秦驸马看破红尘,出家去了,后来因病亡故。大长公主经仁宗皇帝做媒,改嫁了欧阳驸马。大长公主与先头秦驸马育有一子,叫秦凤。二娘子是相中了秦公子,她写了首诗,托欧阳公子转呈。这事儿叫大长公主知道了,把大长公主气坏了,也就是看在驸马的面子上,未曾发作。但私下命身边女官亲自将这诗文转呈给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气病了,这会儿还起不得身呢。大娘子三娘子都是自小跟着李老夫人长大,能不急么,又恼恨二娘子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三娘气得,饭都吃不下。外祖母过来时说到这事,也很是气恼,你说,这二娘子可不就是前世的冤孽么,阖家跟着她丢人现眼。”
  阿曦都不能理解李二娘的想法,她道,“秦公子虽说生父已逝,到底是大长公主之子,那秦家,能尚主,必也是显赫人家。再者,公主之子,皆有爵位的。她就是相中秦公子,也该请家里正经问亲才是,这般私相授受,难道秦公子对她也有意思?”
  “要是秦公子对她有意,还罢了。既出了这样的事,少不得请欧阳驸马代为转圜,关键是,人家秦公子对她并无他意。”
  “那她这是疯啦。”
  “谁知道呢。”苏冰也是叹气,“我嫂子跟三娘都为这个生气,又很焦心李老夫人的身体。原本,欧阳驸马打发公主府的太医过去为李老夫人诊视的,以往,是无妨的,这是弟弟关心姐姐。可李老夫人因这事儿病的,见着公主府的太医,岂不更觉颜面无光。外祖母特意过来跟母亲说,想请窦太医过去给李老夫人诊一诊,毕竟,李老夫人上了年纪。咱们以往在北昌府时,她那样的爽郎的人,别真气出好歹来,也不值当。”
  “是啊。”阿曦跟着感慨一回,道,“论理,咱们该去探望,可她老人家最要面子的人,这要是过去,又怕她老人家多心。只是,咱们倘是不去,岂不显得冷清凄凉。”
  苏冰道,“就是这个理,我想着,要不,咱们送些补品,只是私下与李大太太说,不要与老夫人提起方好。”
  “这也好。”阿曦点头,姑嫂俩就商量起送什么东西来。
  这就是苏冰过来的缘故,她担心小姑子不知道李老夫人生病的事,特意过来说一声,这样,两家私下送些东西,不至于失礼。
  李老夫人气得不轻,用李老夫人的话说,“恨不能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了的好。”
  欧阳镜劝大姐,“这样的事,不值一提,姐姐还真放心上了。”
  李老夫人因是长姐,欧阳镜乃幺弟,姐弟俩自幼感情就好,李老夫人长叹,“我这辈子,最重脸面,偏生就有这样的不肖子孙。哎,终归是没把孩子教好。”
  欧阳镜已年过四旬,面白无须,清瘦文弱,只观其相貌,任谁看都是一介书生文士,绝对无法将其与权掌江南港的实权人物联系起来。欧阳镜的手指仍旧纤瘦白晳,他不紧不慢的剥了个紫葡萄送到姐姐嘴畔,李老夫人甭看一辈子刚强,最受不了这个,道,“都一把年纪了,可别这样儿。”
  欧阳镜手往前凑了凑,李老夫人只得张嘴吃了,面儿上很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镜道,“阿凤的亲事……”
  弟弟刚起个头儿,李老夫人忙道,“你可别提,你再提这个,我就要羞死了。”
  “我又没说让阿凤娶二娘子。”欧阳镜完全没考虑过李二娘好不好,这是姐姐家的孙女,他与秦凤虽无血亲,这些年相处下来,关系很是不错。欧阳镜道,“原本在江南时,公主相看过几家闺秀,我的意思,不若请太皇太后给阿凤指亲。”
  李老夫人这把年纪,见识自然不差,李老夫人想了想,点头,“这主意好。”与弟弟道,“你在江南,掌两座海港,这两座港口,可是朝廷的金母鸡,本就惹人眼红。要是常人,在江南联姻无碍,你的话,还是谨慎些好。就是二郎的亲事,你也要多斟酌。”
  欧阳镜点头,继而道,“大娘子三娘子的亲事都不错,怎么二娘子的亲事倒耽搁了,她虽是庶出,说门殷实人家也便宜的。”欧阳镜为人,处处分明,绝不会耽于情分。像李二娘,欧阳镜给的定位就是嫁个殷实人家,抑或与豪门庶子联姻。两相对比,还是嫁个殷实人家最实惠。
  说到这个孙女,李老夫人就一肚子火,与弟弟诉说了起来,“大娘子三娘子都是自小跟在我身边,到了年纪,我自然为她们张罗。后来,老大把二娘子送到我身边,说是来孝顺我的。她呀,自来心高,偏生因着庶出,就格外多思多想,总觉着我偏着大娘子三娘子。那会儿何家三郎已中了举人,二娘子虽是庶出,配个举人,也还使得。她就不愿意,觉着这亲事辱没了她。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祖母。我是瞧着何家虽官职不高,家里人口却是简单,门风也好,孩子们都是凭本事科举晋身。她不乐意,三娘子却是愿意的,你说说,论身份,三娘子还是嫡出呢。那会儿,何三郎就中了进士,你看,如今三娘子顺顺利利的,小两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大娘子的亲事,是苏巡抚夫人相中了大娘子,当时都在北昌府为官,我们两家处的不错,苏家又是苏文忠公之后,苏二郎也有功名,我与你姐夫看苏二郎也好,两家亲事就定了下来。当时她就有些羡慕大娘子的亲事,可这岂是羡慕有用的,人苏家没相中她。后来我又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她总不愿意,我也不好耽搁了她,就打发她回她父母亲身边去了。这不,我随你姐夫来帝都述职,另谋新缺,也顺带把大娘子三娘子的亲事办了。大太太过来张罗两个丫头的亲事,她跟着来了,怎料得,又做出这等丑事。”
  欧阳镜道,“她这样的性子,倒可在豪门中寻一位庶子结亲。”
  “要是以往只是与姐妹争个高下则罢了,人蠢,教不明白是没法子的事。她这样的无法无天,也就别怪我这做祖母的狠心。”李老夫人直接把李二娘子与其生母从族谱上除名了,她亲自去信与儿子说了,以后李家再没有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至于李二娘子日后如何,大家便都不晓得了,因为,不论是阿曦苏冰这样的亲戚,还是李大娘子李三娘子这样的姐妹,从此再未听闻有关李二娘子的一丝消息。
  寿宜大长公主自驸马那里听闻此事,也不好再冷着李家,寿宜大长公主道,“都说百人百脾性,长辈又有什么法子呢,要是依咱们说,都愿意天下女孩儿如大娘子三娘子一般才好呢。”
  正常人的审美都差不离,寿宜大长公主对李家大娘子三娘子的印象就不错。想那李二娘子不过是上不得台面儿的庶女,无甚见识……既然李家已处置,寿宜大长公主也便罢了。
  经此事,李老夫人身子安康后也不再在帝都久留,辞了弟弟一家,往晋中与丈夫团聚去了。
  倘不是有李二娘子此事,寿宜大长公主对大姑姐李老夫人的评价是不错的。李老夫人一走,寿宜大长公主还说呢,“大姐姐这样的人,怎么会嫁入寒门?”倒不是对寒门有所偏见,但,世族长久形成的家风,在子弟的教育上比寒门要强是有的。寿宜大长公主看来,李巡抚如今官阶虽不低,但在子弟教导上就很一般了。
  欧阳镜道,“母亲生下大姐后,多年未曾生育,当时父亲很宠爱一位姨娘,母亲吃够了姨娘的苦处,一心就要给大姐说一门家里清静的人家。大姐夫那会儿也是乡里才俊,人品亦是端重,母亲一意做主将大姐许了姐夫。大姐亲事刚定下,母亲突然有了身孕,后来生下我,母亲生我时上了年纪,精神头儿不足,小时候多是大姐照顾我。”
  “有一利必有一弊。”寿宜大长公主感慨了一回,与丈夫道,“还有一事,这该死的秦家,阿凤亲事还没定呢,就有人找到阿凤认祖归宗!”寿宜大长公主前驸马说是出家之后圆寂了,不过,凭大长公主提及秦家的口气,就晓得,当初秦驸马圆寂必有隐情啊。
  欧阳镜想了想,道,“阿凤亲事一定,必然要入仕的。秦家找上门儿也不稀奇,让阿凤自己做主吧。”
  寿宜大长公主道,“他要是能拿定主意,就不会与我商议了。”
  “既然一时拿不定主意,略放一放也无妨。”欧阳镜道,“眼下秦家还不足为虑,他家倘是显赫,也能不阿凤刚到帝都就找上门来。阿凤也大了,该慢慢学着权衡决断。”
  寿宜大长公主道,“我一想到姓秦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按理此事该我与阿凤说,我就怕我这一开口压不住火。还是你与他细说一说,哼,这秦家不过是想往上爬没梯子,才找上阿凤罢了。”
  欧阳镜因身体缘故,性情一向平和,劝公主道,“多少年的旧事了,怎么还这样想不开。”
  寿宜大长公主道,“你以为我是气秦家?我是在气我自己,当年天真,才蒙受那等奇耻大辱。”
  欧阳镜笑,“这不否极泰来么。”
  寿宜大长公主与丈夫相视一笑,“这话倒也有理。”能让大长公主心气平和,只有一个原因,欧阳驸马较之前秦驸马,不论相貌、人品、才干,完全是辗压势的存在。哪怕欧阳驸马身子一直不大结实,大长公主也愿意嫁这样的男人。再者说,这些年调理下来,欧阳驸马身子也还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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