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兵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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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的冷长熙和秦玉暖并不知道石堡上已经有人暗中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不过他们也不需要知道,毕竟,他们的命运从来都不用把握在别人手中。
  沿着一级一级悠长的石阶往上看,螺旋似的台阶像通往那无尽的幽暗,蒙曼在秦玉暖和冷长熙前头领路,回头冷淡地说了一句:“上来吧。”
  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淡然而上,阿察和其他四个人则是被留在了堡底,被人看守着,看来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这石堡的。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嗅觉灵敏的秦玉暖已经可以清晰地问道屋子里烧过烟火的味道,纵然这屋子里的通风再好,痕迹处理得再干净,也逃不过秦玉暖的鼻子,烟火中,似乎还带着一种龟甲被烧灼的味道。
  不出秦玉暖所料,屋子里的正中间是一处用石块围起来的小火炉,里头堆积着一些鹅卵石,鹅卵石红得发烫,温度还十分炙热,就在火炉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手捧着一个龟壳仔细研究,窗户旁边,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正专注地凝视着冷长熙,他精明的眼神和得体的装扮不同于这个部落的任何一个人,他像是从皇室走出来的贵族,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从容和悠然。这便是之前坐在窗边的“国王”。
  “有贵客到,”“国王”微微一笑,命身边一个生得极为清秀的女人去倒茶,“既然来了,便坐下说话。”
  这女人麻利地从橱柜中挑选出两只陶土杯子,又从一个陶土罐子里拨拉了一些茶叶出来,茶叶颜色偏黑,不同于内地其他茶叶的颜色,秦玉暖细细观察,这应该是野人谷本地产的,看来这人对野人谷的利用已经十分熟稔,他已经堪称是这野人谷的“国王”了。
  蒙曼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父亲,也是部落的领导者,他给了部落一切。”
  “国王”只是轻轻一笑,不过看得出,他很满意这个称呼。
  “国王”偏过头,问着那占卜的老者道:“怎么?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老者一脸为难,苍白的眉须抖了抖道:“很奇怪的卦象。”他正要将手中的龟甲递给这问话的“国王”时,那龟甲却是毫无征兆地碎成了渣滓,落了一地。
  占卜中龟甲的碎裂实乃大凶之兆,“国王”立刻站起身来,指着冷长熙道:“来人,杀了他们。”
  蒙曼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可一靠近冷长熙却是被冷长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冽的气质给生生逼了回来。
  可立刻,台阶上传来一阵骚动,七八个汉子已经从石堡下冲了上来,就因为这“国王”的一声令下。
  “这是什么意思?”冷长熙侧身护住秦玉暖,又暗示跟着那些汉子冲上来的阿察等人不要慌张,“贵公子辛苦将我们请来,一来却是这般兵戎相见,至少,也得给我一个明白话。”
  “国王”斜了冷长熙一眼,嘴角一撇,道:“杀人,需要理由吗?年轻人,你问这么明白做什么,你们这些人就是奇怪,明明都要死了,偏要问个为什么,仿佛能改变结果一样,年轻人,有时候结果是很残酷的,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冷长熙握住手中长枪:“若我偏要知道呢。”无缘无故的事情其实早有伏笔,而这个部落的伏笔就是野人谷最大的秘密。
  几乎就是一瞬间,“国王”的脸色突然变了,他默默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就连蒙曼也不得不离开,只留下秦玉暖和冷长熙,以及这位占卦的老者。
  气氛有些宁静,许久“国王”才开口道:“你……练过通明门的气功?”
  正是刚才冷长熙运气保护秦玉暖的时候,让“国王”感觉到了冷长熙身上的真气,可至于通明门,冷长熙连听都没听过。
  “练过如何,没练过又如何?”冷长熙不准备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通明门是西夏的皇族门派,功夫素来只教给西夏皇室,因为这种气功有个好处,父传子,子传孙,随着子子辈辈繁衍下去,气功的功力只会越来越深厚,是个极划得来的买卖。”“国王”解释道。
  还有这样的气功?秦玉暖仔细听着,又听得“国王”继续道:“只不过,这个气功有利有弊,若是父辈们潜心修炼的功夫这么容易就被子孙辈们继承去,若是子孙辈有谋反之心,岂不是助纣为虐,期初西夏刚建国,这个法子的确有利于皇室成员一致对外,可之后呢?所以,如今的西夏国君景东华已经明令禁止皇室成员继续修炼通明门的气功,你身上的气功,是从哪里来的?”
  冷长熙是景东华的亲生儿子,而景东华又是那一辈武功最为高强的,子承父业,也难怪冷长熙内功要比同龄人深厚不少,就算是受伤也更容易痊愈,习武也比常人更加有悟性。
  冷长熙倒是学了这“国王”的口吻问道:“我会这门气功,也需要理由吗?”
  “国王”一愣,继而一笑:“年轻人,你够狂妄,我喜欢,不过纵然我再喜欢,你待会也会是一具死尸。”“国王”端过放在身边小茶几上的陶土杯,里头是半盏温茶,喝完茶,他双手撑着窗口将自己反作用力地一推,膝盖以下才从窗口的阴暗处挪出来。
  秦玉暖一怔,她这才发现,这位看似可以挥斥方遒的“国王”的小腿竟然已经萎缩成像两根竹竿子似的,干瘪、无力,甚至不堪一握,冷长熙微微眯眼,他也看到了这双扭曲的小腿。
  “国王”却是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小腿道:“你们不需要同情我,我的结局算好的,还有许多不知道该放手时就要放手的人,失去的比我更多,因为,他们都死了。”
  “国王”的椅子下很贴心地安了两个轮子,可以让他借助轮子的力量勉强活动,他转到冷长熙面前,笑着道:“二十年前,那是我还是村子里的一个铁匠,我打铁的功夫在十里八乡是有些名气的,于是乎那天晚上,一个人突然找到我,说是有紧急供应的单子,指明要我去的时候,我没有丝毫怀疑,谁知道,这一去,我就再也没能回去,一伙衣着整齐划一的家伙把我们好几十个铁匠关在了一个大铁笼里,然后进行残酷的选拔,一个一个地被挑出去演示手艺,稍有些不合格或者水平次的,都会被立即斩杀,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国王”叹了口气道:“多少年老的铁匠,原本都是打铁的一把手,却都因为紧张丧了命,当时大家都害怕,只是因为我比常人要多想一些,我知道,他们既然这么急切地要找手艺高超的铁匠还会杀人灭口,自然是有庞大的实力,我不敢硬碰硬,很幸运,最后我活了下来,然后就被蒙着眼睛一路舟车劳顿被带到了这个没有出口的山林里。”
  “是一个兵器厂?”秦玉暖问道。
  “你知道得也不少啊,”“国王略微讶异,继而摇摇头道,“那时候大家资历低,还没有资格入工厂里头,我们只是负责修建兵器厂周围的兵马阵。”
  “兵马阵?”秦玉暖也读过冷长熙的兵书,可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阵法。
  “嗯,”“国王”似乎也不稀罕和秦玉暖过多地解释,“兵器厂外头阵法和机关颇多,就算有地图,也未必能活着进入工厂,后来,我们当中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渐渐又被选拔进入工厂里头工作,我就是其中一个,只是三年的工作制让大家很有压力,其中不少人已经起了异心,想要将兵器图谱给偷出去,随便偷出去一小部分卖给任何一个国家的,都是一笔横财,工厂里的工人爆发过很多次动乱,规模最大的一次,我也参加了,只是后来我们在逃跑的路上,我们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兵器图却被掉落在了地上,有人舍不得,就跑回去拿,却忘了工厂周围都是兵马阵,活生生地被自己建造出来的机关给砍死了,我是看着他死的,很震惊,可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我自己没有为那区区几幅图纸献出生命。”
  “后来,你索性就在这野人谷定居了下来,还驯化这里的原始居民建立了自己的部落,甚至,创建了自己的文明?”冷长熙看着这位“国王”,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国王,一位名副其实的缔造者。
  “你是一位天才,”冷长熙赞叹道,转眼便可以看到一抹得意从“国王”眼中划过,可继而,冷长熙低头一笑,“可你更是一个蠢材,你自己只庆幸当年没有和大家一样为了地图丢了性命,可你为了一个你自己都无法达到的兵器厂耗费了自己的大半生,我看着你的腿就知道,你的腿伤必定也和兵器厂有关。”
  “国王”冷冷地道:“没错,这二十年来我一直企图进入兵器厂,可是周围的布阵连我自己的都不清楚,我这双腿,就是七年前企图寻找入口时被意外废掉的,最接近入口的一次是两年前,可我才发现,原来最后一道门才是最大的障碍,并不是没有钥匙,而是那道门的钥匙孔都已经被铁水赌上了,唯一进入的办法,就是用内功把门轰开,可那门足有几千斤重,只有世上最为纯正雄厚的通明门气功可以做到,可通明门气功传承人本来就有限,如今又断了血脉,我等了许久,也派人找了许久,如今,我要找的人可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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