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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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们不知那队伍究竟是何来头,不由议论纷纷。
  “也不知是哪位贪官出行,看那轿上嵌的,全是民脂民膏啊!”
  “就是!可恶的贪官,这年头了还敢如此招摇,就不怕被匪军给抢了么?”
  “那么重的轿子,竟让人来抬,也不知寻几匹马来。那贪官就该脚上生疮,一辈子下不了地!”
  老百姓们厌恶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不怪他们这么觉得,商人大都低调,能这样招摇过市的也就只有权势滔天的官员了。
  方才拜张玄的老者也顺着儿子的脚步挤到了人群前列,看清了那顶轿子,嫌恶道:“天杀的!就因这世道腌臜,让这些贪官污吏横行,张师君才下凡来救世的!”
  年轻人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放弃跟自己的亲爹浪费口舌。
  那行人越走越近,老百姓不敢再多言,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可不知怎么回事,那行人竟然散发出一股骚臭的气味,熏得百姓们纷纷后退。
  “什么味道?”
  “不知。怎么像是猪圈里传出来的?”
  “不像猪圈,好像是……”
  忽然,那行人停下了脚步,奏乐声也停止了。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走到百姓面前,“铛铛铛”一阵连敲手中的铜锣。所有人都在锣声中闭上了嘴,茫然地看着那人,不知他要宣布何事。
  那人见周遭完全肃静,这才满意地收起铜锣,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太清玄天皇帝张玄张师君出行到此,尔等凡人,还不速速跪拜?!”
  众人:“……”
  太清玄天皇帝……张玄?!
  这,竟然不是贪官的轿辇,而是张玄的??!!那玄天教的创教人张玄???
  刚刚骂完贪官、捧完张玄的老者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臊。
  张玄……竟然亲自到延州来了?!
  第222章 “你若再敢笑话我,我……”
  玄天教的队伍一路招摇过市,吹笙奏乐,敲锣打鼓,闹得沿路村庄鸡飞狗跳,民不安生。百姓们心中作何感想,有多少人为此梦醒心碎,全都暂且按下不表。
  一夜无话。
  转眼一晚过去了。
  翌日巳时一刻,焦别、史安等叛军和玄天教的主要党羽都被带出了监牢,押赴市口刑场,准备行刑。
  昨天刚被关进牢里时,焦别与史安二人都发了疯似的吵闹不休,一会儿互相责怪,一会儿又做起白日梦,指望事情还能有所转机。直到崔诚也被关进监牢,焦别看见崔诚,先是呆滞了片刻,又抱头痛哭了一场,随后恍若大梦初醒,再不闹腾了。
  焦别不闹,史安却是始终没消停过。其实原先对于张玄所谓的法力,史安是根本不相信的,那只不过是用来忽悠信徒、骗取利益的说辞而已。但到了绝境里,他自知再无出路,病急乱投医,竟然忽然信起了这些胡言乱语。一整个晚上,他都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一会儿念什么咒语,一会儿又画起各式各样的符咒,还真指望着天上忽然能有神仙下凡来救他于水火之中。
  至于那些祈祷是否奏效?看他正在被押赴刑场的路上也就知道了。
  被带出监牢后,史安倒是安静了许多,不过并不是因为他已经认命,而是因为折腾了一整晚,他已经精疲力竭,精神恍惚,折腾不动了。
  在从监牢到刑场的一路上,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跑出来站在街道的两旁围观。折腾了半年的时间,延州城从属于谢无疾到依附玄天教再到重归谢无疾与朱瑙之手,城里的老百姓经历了跌宕起伏,心情都很复杂。
  有人欢天喜地,认为混乱终于告一段落,有谢无疾和朱瑙坐镇,大家可以重新开始安定的生活;也有人暗自懊恼,认为谢无疾和朱瑙会害了他们,反而等着张玄派人来拯救他们;还有人担心平静只是暂时的,以后又会发生更大的战乱,无止无休……
  于是当看到史安、焦别等人被士兵们铐在囚车里推出来的时候,街上百姓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一些情绪激动的人拿着石头和泥巴拼命往他们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唾骂:“邪教!叛徒!老天有眼,你们的死期终于到了!”“去死吧!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骗子!你们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先前玄天教掌权的时候,不知迫害了多少百姓。人们敢怒不敢言,如今终于能够抒发胸臆了。
  也有一些人只是在旁边看着,有人哀声叹气,有人默念有词,又不知在念什么邪门的咒术和祈祷之词。
  谢无疾与朱瑙二人站在城楼上的最高点,将城里街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谢无疾双眉紧锁。他看得出来,延州城毕竟被史安、焦别掌控了很长时间,即使现在他们取得了胜利,城内百姓心向邪教的仍有不少。
  朱瑙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情形值得人发愁——玄天教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能把人心争取过去,他也能用更短的时间,把人心重新争取回来。又有什么好愁呢?
  ……
  ……
  大街上,一些人一边围观囚车巡街,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
  “哎,你们听说没有?昨天张师君已经带人到了城外了,一会儿他们会不会来劫法场?”
  “什么?!张师君?!你是说张玄吗??”
  “对啊,除了他,还有哪位敢称师君?今天一大早我听进城卖鱼的挑夫说的,昨天张师君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往延州城的方向走,好多人都看到了!”
  “什么?竟有此事?朱府尹和谢将军的大军在此,他们竟然还敢如此招摇?!”
  “说明他们就没把朱府尹和谢将军看在眼里。张师君可是法力无边的大罗金仙,区区几万军队他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这……你还真信啊?”
  “为什么不信?等着瞧吧,他既然来了,一定会出现的!一会儿便知分晓!”
  “……行,那就瞧着。”
  不多时,押囚的队伍巡游到了城门附近。由于史安焦别等人乃是重犯,在行刑之前士卒会先带着他们巡游全城,随后才会到刑场将他们问斩。他们死后还要将他们的人头还要悬挂城门月余,供世人警醒。
  队伍正从城门口过,忽然间,一阵整齐而洪亮的乐声奏起,锣鼓喧天,大地都随之震颤!
  围观的百姓们愕然不已,纷纷循声望去,声音来处竟是城门外。
  城内守门的士兵们似乎也十分惊愕,连忙将大门打开,看看外面究竟是何情形。门一开,一支华丽的队伍出现在众人面前。
  百姓顿时哗然。
  “快看!那是什么人?”
  “看他们的旗帜!那不是玄天教的旗吗?!”
  “什么?!难道张师君真的来了?!”
  有人立刻退开,有人则涌了上去,城门足有三丈余宽,纵使许多人涌到城门口看热闹,城门的空阔处仍能令城里的许多百姓看清外面的情形。
  史安和焦别也听到了鼓乐声,也看到了外面的队伍和旗帜。焦别顿时震惊不已,心想:什么?玄天教竟然还敢派人来送死?这邪教里真的全是疯子……不,全是傻子吧?!
  史安则先是愣了片刻,旋即又惊又喜:他的祈祷竟然还真奏效了??有人来救他了??
  城门外,乐师们一面奏着乐,一面向两旁让开,使那顶硕大的、华丽的、镶金嵌珠的轿子完全展露在百姓们的眼前。随即,轿子里钻出一人,那人似乎脚踩高跷,身长竟十尺有余;他身披一件长袍,不知由何种动物皮毛拼接而成,袍子极长,色暗黄,且拖地数尺;他头戴三尺长冠,冠上插满七彩长羽,一身打扮真可谓招摇至极。纵使隔着一段距离,城门附近的百姓也能一眼看见他。
  史安看不清那人的脸,兼之他本身也未见过张玄本人,只听周遭百姓议论,得知那人似乎就是张玄,又看外面排场极大,于是仿佛抓住溺水时的稻草,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师君救我!!师君快救我啊!!”
  他这一喊,百姓们哗然更甚,也更确信那就是传说中的张玄和玄天教的队伍了。
  城楼下的延州军们立刻摆开防御的架势,等待长官命令。
  张玄抬了抬手,奏乐声猛然停止,城内外的百姓也都安静下来,屏息看着他。
  张玄抬头往上城墙上方,朗声道:“无知朱贼、谢贼!尔等区区凡人,竟敢折辱本仙座下祭酒、掌旗,就不怕本仙降罪于尔等吗?!”
  隐藏在城墙后方的谢无疾先是摁了摁眉心,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跳上城墙,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气沉丹田,板着脸呵斥道:“何方妖人?竟敢大放厥词!你有何妖术,不妨使来看看.谢某在此恭候!”
  张玄道:“好你个谢贼,且看本仙如何取你性命!”
  他抬手拍了拍,袍子上满挂的铃铛叮叮作响。队伍后方忽然让开一条通路,十名大汉抬出一只大缸,缸里装满了水。壮汉们将水缸在他面前放下,便退开了。
  只见张玄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叨咕片刻,旁边的侍者端上一碗清水。他端碗喝了,又将口中所含的水朝着自己的手喷了过去。瞬间,他的手上烧起一团火来!
  百姓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仙法!他使仙法了!!”
  “那是神火吗?他竟然真的是神仙?!”
  “怕不是妖怪吧?我瞧着怎么更像妖术?”
  “就是,神仙烧自己的手做什么?用来吓唬人么?”
  张玄用那只烧着的手往水缸上一挥,袖中不知何物撒进水里,一缸水忽然沸腾,旋即猛地从水里窜出一个大火球!那火球沿着水面跳动,在水上烧起来!
  人们从未见过这种把戏,看得再度愕然。
  张玄高声道:“待我念完这段仙咒,我便会用这团仙火烧死尔等凡人!延州全城百姓助纣为虐,全都一起为朱贼、谢贼陪葬吧!”说罢又手舞足蹈念念有词起来。
  莫名其妙遭受牵连的百姓们顿时无语,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愤愤不平,有人茫然不已,有人冷眼旁观。
  城楼上,谢无疾不慌不忙,高喊道:“大胆妖人,我岂能容你对百姓下手?来人!呈上黑狗血与捉妖符来!”
  边上的人早有准备,很快呈上一盆狗血与一长条黄符。
  谢无疾取出一支箭,先在狗血里浸了浸,然后张弓瞄准,拉弦的手一松,箭羽便直直朝着那起火的水缸射了过去!
  他箭法精准,箭矢穿过火球,没入水缸。火球在水面上又窜动几下,越少越小,渐渐熄灭了。
  张玄大惊失色,慌张道:“你用了什么妖术,竟能灭我的仙火?!”
  谢无疾道:“区区邪火,一盆驱邪的黑狗血就能灭!”
  又道:“此乃得道高人赠我的捉妖符,妖怪,看箭!”说话间,他已将手下方才呈上来的黄符紧紧系在第二支箭上,旋即再度拉弓,瞄向张玄!
  张玄惊慌失措:“那是谁给你的符箓?!”见谢无疾要射他,他慌忙转身,逃回轿子里去。轿帘刚放下没多久,谢无疾的长箭追到,准确地没入轿中!
  城内外围观的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全都瞪得滚圆,盯住那顶华丽的高轿。
  只听轿内一声惨叫;又等片刻,轿子耸动起来。再等片刻,轿内冒出一股黑烟。
  “黄、黄、黄鼠狼!黄鼠狼跑了!!”眼尖的人率先叫了起来。
  只见一只黄鼠狼从轿子里蹿了出来,那黄鼠狼身形本十分娇小,按说离得远时不易看清;但这只黄鼠狼浑身冒着黑烟,它窜到哪里,黑烟便飘到哪里,使人能更容易地看见它。它显然受了惊吓,灵活地钻过人群,朝着远方的平原跑去。
  “!!!竟然真的是黄鼠狼精!!!”
  “老天啊!黄鼠狼精显形了!!”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谢无疾下令道:“抓住他们!”
  在城楼下待命的延州军们这才冲了出去,把张玄的侍从们团团围住,又分出一拨人,循着黄鼠狼的踪迹往远处去了。
  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百姓全都炸开了锅。看清整出戏的人激动不已,站在后方没看清的人抓着前面的人不停询问,城楼附近人声鼎沸,一声声“黄鼠狼”“妖人”不绝于耳。
  焦别无言以对,史安则从狂喜转为狂怒。
  “骗局!!这是他们设计的骗局!!”他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压住百姓们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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