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九章——朝堂浊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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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正是一年中最闷热的时候。就连街边的小贩都没了吆喝的力气,无精打采地坐在树下乘凉。
  相府门前一片萧条,再无往日门庭若市的氛围,只有一名家丁低头扫着门前灰尘。
  苏亦坐在马车上,车帘被他撩开一条缝隙,垂眼看着眼前这副光景。
  主母已死,戚宗弼又长久未归,原先堂堂相府,如今再怎么打扫也难掩颓败的迹象。就如同戚党一脉,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业已大不如前。反倒是苏亦,位及太傅,得圣上恩宠,掌锦衣卫在手,又与执掌东厂的岳公公关系亲近,哪怕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动作,自有数不清的官员要向他靠拢。听说最近武将那边,每每提及苏亦,都以“苏党”称之。
  时至今日,又无戚宗弼刻意阻挠,苏亦俨然已经把京城官场经营得固若金汤,现在每日早朝,戚党一脉几乎已经不会再随时跳出来弹劾,就连武将那边也都有所收敛。有时候苏亦都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官场也挺简单的——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街边传来小贩的闲聊声。
  “欸,你说这戚相怎么还不回来?听说北边都已经停战了。”
  “能为什么?你想想,戚相这次可是吃了败仗,他一回来怕是要被砍头哩!”
  “不能吧?要是打一次败仗就要砍头,那以后谁还敢领兵?”
  “这谁说的清?我媳妇娘家那边有一姐姐在宫中做侍女,听她说是,皇帝早就想杀戚相了!”
  “啊?!有这等事?!可是,可是为什么?戚相又不是什么奸臣,这么多年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对咱大闰的好事,这些谁不看在眼里?”
  “啧啧……伴君如伴虎呐,宫里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小百姓搞得懂的?”
  苏亦面无表情,放下了车帘,低声吩咐道:“走吧,回府。”
  车夫应了一声,驱马离开了此处。
  回到府上,苏亦先去拜见了于老太,又是一顿唠叨埋怨,无外乎成亲生子的老生常谈,苏亦唯唯诺诺,嘴上都一一应了。
  好容易才哄好了于老太,苏亦回房换衣服。忽然有下人来报,宫中来人。
  苏亦连忙开门出来,来到宴客厅。
  厅内已经有人候着了,是个小太监,苏亦有些映象,知道是跟在岳公公身边的人。
  小太监见苏亦出来,忙打招呼:“见过苏大人,奴才小达子,之前在岳公公府上有幸见过苏大人。”
  苏亦摆了摆手:“岳公公找我?出什么事了?”
  小达子说道:“是圣上找苏大人有事,岳公公已经在宫中,就差苏大人了。至于是什么事,奴才就不清楚了。”
  苏亦眉头一蹙:“圣上?行,我这就进宫。”
  小达子早早备好了马车,苏亦与其一起朝着皇宫赶去。
  一路来到御书房,陈勋和岳公公已经等在此处了。年轻的皇帝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封刚拆了封的信函,岳公公就垂首站在一边。
  “拜见圣上。”苏亦行了礼。
  陈勋伸手道:“先生请起。”
  苏亦直起身子,陈勋把信递出,面色低沉:“你看吧,齐晏竹派人送回来的。”
  苏亦接过信,打开细细阅览。只见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交代了凉州府战事事宜,以及退兵据守淇江后的事情。一切都与当初圣旨交代的事情并无出入,但是在最后,竟是齐晏竹主动请罪——请的是不战而退之罪。
  说是在请罪,但隔着信纸苏亦都能听出齐晏竹语气中的怨气,一句“臣未能死战,以身报国,愧对圣上隆恩。”苏亦看着实在扎眼。
  苏亦放下信,闭眼深吸一口气:“他……没接到圣旨?”
  岳公公沉声道:“接到信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去查了,当初送圣旨出京的人……确实没有回来,不知去向。”
  苏亦脸色难看起来:“送旨使者不可能玩忽职守……只可能是有人不想齐晏竹收到圣旨退兵了。”
  “咚!”陈勋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给朕查!必须查出来!截圣旨,误战事!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岳公公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戚宗弼干的?”
  苏亦微微皱眉,片刻后摇头道:“应该不会,戚宗弼虽说与我等政见不和,但也是一心为国,他不会做这种事。”
  岳公公也摇着头:“这我也知道,但我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苏亦捏着眉心:“或许可以从戚党身上查,那些人身上都不干净,戚宗弼不会做的事,不代表他们不会做——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岳公公点头道:“有道理,我下去就吩咐东厂去查。”
  “还有一件事。”陈勋点了点桌上那封信,“北羌占了凉州府后就没有动作了。本来合围过来的西北兵力也在往后收缩。”
  苏亦点头道:“我知道的,看样子北羌是打算以雁迟关为核心,收拢兵力。再过几日天气又要凉了,北羌若是直接退兵,隆冬时再想过大荒戈壁就难了,看样子他们是铁了心要吃下雁迟关,以待来年再战。”
  陈勋无声点头,沉吟了片刻道:“耶律解甲的死……到底是谁干的?有眉目了么?”
  岳公公摇头,目光看向苏亦。
  苏亦张了张嘴,他想起了上次与夜凡的交谈,当时夜凡提出过一个猜测,说刺杀耶律解甲这件事可能是司空雁在背后策划,但是原因却实在想不通,因为这样做完全没有道理也对他没有好处,所以这始终都只是猜测。
  陈勋看到苏亦犹豫,疑惑问道:“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无妨。”
  苏亦顿了顿,摇头道:“没有,我也没想明白,我早先已经安排锦衣卫总指挥使林客标去查了,但锦衣卫在北羌难以施展手脚,进展实在缓慢,至今一无所获。”
  “那先生的意思是?”陈勋问道。
  苏亦斟酌片刻,说道:“切不管耶律解甲是谁杀的,但确实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既然北羌选择按兵不动,我们便也固守防线。趁此时机,当务之急是先安内,先拔除朝堂上的害群之马,使朝堂一心。”
  陈勋点头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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