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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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母沉吟不语,摇头叹息,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心换人心, 再深厚的情谊, 也经不住这样糟蹋。
  “您舍得吗?”她还是问了一句。
  春娇看了她一眼, 那神色中的冷厉让奶母瞬间说不出话来。
  秀青进来,麻利的收拾东西,主子做的决定, 向来没有置喙的余地,奶母有些逾矩了。
  奶母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姑娘自幼失怙,她作为年长的, 难免要劝着些,免得她胡闹。
  春娇安抚的拍了拍奶母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只认真的收拾着行李,她这会子又觉得庆幸, 幸好还未怀孕,要不然这些贵人们,哪里能容得下自己血脉流落在外。
  说起来也是孽缘,这么一个偏远小院, 怎的就来这么一尊大佛。
  是了,苏培盛。
  多出名的一个人,当年四大爷很忙系列,着实让她打发不少时间,只不过一时没有想到罢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快快的逃。
  又觉得放心些许,若真是他,那么以雍正帝的人品,想必不会为难她一个小女子。
  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春娇有些心虚,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也是说不定的事。”她喃喃自语。
  想到他早间离去的背影,春娇想,幸好她跑得快,要不然真真深陷进去,一个孤女,拿什么跟皇子拼。
  “小女子不才~”
  “未得公子青睐~”
  “公子向南走~”
  “小女子向北瞧~”
  她闲闲的哼着小曲,也不知道是今生听过的,还是前世学来的,左右已经不大重要了。
  “走吧。”她回眸看了一眼小院,这院子她住这么久,每一处都是熟悉的温柔,现下尚是冬日,透出几分萧索,却也让她爱到不行。
  “锁上吧。”当真正放弃的那一瞬,春娇心中一阵轻松。
  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这么一别,便永远都见不到了。
  这个车马都很慢的时代,隔上三五百里,那就是隔了一整个世界了。
  奶母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要上锁的手怎么也推不下去,她回眸又问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可想好了?”
  春娇耸了耸肩,哼笑道:“不过一个男人罢了,多大点事。”
  以夫为天的奶娘听到这样的话,简直头痛不已,她就不明白了,她教出来的孩子,却跟她毫无相像之处,说来也是,姑娘打小就有主见,很有自己的想法,跟她不一样,也是常有的事。
  秀青一脸认真的点头,特别有认同感:“就是,不过一个男人,以姑娘的才貌,要什么样的没有?”
  春娇听到她这么说,也有些惊,侧眸望过来,竟有些无言以对,这姑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的想法还要厉害些。
  “别,虽然说不至于一棵树上吊死,但是这般换来换去,也不妥当。”
  春娇以手掩面,简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到底还要在这时代混的,以当下的民俗,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可真是在这一片出名了,什么水性杨花残花败柳,这些侮辱性的词汇,怕是贴在身上揭不掉了。
  秀青点头,毫无原则的开口:“都听您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倒是把那股子伤感给去了。
  “可是,咱去哪?”李府肯定是不能回的,这太容易顺藤摸瓜给找到了。
  秀青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尖,对于她来说,伺候姑娘她是实打实的有经验,但是旁的就不成了。
  春娇哼笑:“眼下天冷了,到处都在下雪,咱哪也不去,便去城东那处宅子。”
  这就是她当初爱买房的好处了,哪哪都有房产,放在了依兰名下,旁人都不知道这一茬,就算找她,也无从找起。
  再说了,这公子会不会寻她,还是两码事呢。
  毕竟在那些贵人眼里,女人都是玩意儿罢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你把自己看的再怎么金贵,在贵人眼里头,那也是个物件。
  “那糖坊怎么办?”奶母忧愁极了,之前公子找去过,若是再碰上了,又要怎么说。
  春娇含笑摇头:“他没那么没品。”
  直接掐了她的命脉,那就是结仇了,再说以他的傲骨,但凡起了离心的女人,他怕是都不会再要。
  事情她都已经安排好了,纵然她不在,糖坊的运作也不会受影响。
  可以说,打从在一起,所有离开的准备,她都做好了。
  又细细的在心里捋了一遍,她觉得彻底没问题,最后一点小愧疚也抛开了,美滋滋的走了。
  ……
  月上柳梢头。
  胤禛打从宫里头出来,就见侍卫候在宫门口,看见他便欲言又止,胤禛皱眉,认出来这是跟着娇娇的人,这才懒洋洋的问:“怎的了?”
  就听侍卫道:“早间姑娘带着人出门,奴才瞧着轻车简从的,以为是去糖坊了,谁知这个点还未回来。”
  这天都黑了,连点动静都没有,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没跟上?”胤禛黑着脸问。
  侍卫无辜摇头:“姑娘不让跟,说嫌招摇。”
  “走。”胤禛看了侍卫一眼,心里头突然有些慌,一直以来,他都有这种预感,现下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院子偏远,从宫里头赶过去,天已经黑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上又飘起雪花来,胤禛仰头望了一眼这纷纷扬扬的雪花,骑在马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小院。
  犹记得每日里都是灯火通明,微黄的烛火将院子里照的明晃晃的,能一路暖进他的心。
  谁曾想过,他还能看到这凄凉情景。
  “那是什么?”侍卫有些懵的垂眸,就见门口放了一个漆盒,黑漆描金的小方盒子,不过半尺有余,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胤禛起身,认出来这是她常用的一个小盒子,翻身下马,躬腰捡起门槛上放着的小盒子,一打开,手上就忍不住爆了青筋。
  里面放着一把折骨扇,紫檀雕就,名贵极了,简单的款式,却格外的精致好看。
  “扇。”
  “散。”
  胤禛手下用力,却在最后关头松了力道,到底有些舍不得伤了这念想。
  细细想来,他的什么东西,她都不要,她也鲜少送他东西,也就上次情浓时,话赶话送他一个荷包,再就是这扇子了。
  这小东西,真真……
  胤禛立在门前,看着红烛熄灭人去楼空,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娇娇。”他弯唇一笑,说不尽的凉薄,想到昨夜还勾着他胡闹,娇软媚甜,今儿便只留下一把扇子。
  苏培盛看到自家爷的表情,心里头就是一惊,当初德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别苗头,德妃娘娘无条件偏向十四爷,而放弃自家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后来……
  他轻轻一声叹息,爷生下来便是龙子凤孙,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胤禛摩挲着手中折扇,在手心敲了敲,眼前闪现的是早上小东西替他更衣的模样,当初心里有多甜,现下就有多讽刺。
  他堂堂大清皇子,竟有被女人丢下的那一天。
  “走,回吧。”胤禛将折扇塞入袖袋,垂眸轻声说着。
  苏培盛担忧的望着他,爷原本是为了散心,谁能想到,碰上这么个人。
  渣。
  这个字他没敢说出口,毕竟也算是主子。
  而春娇也觉得自己挺渣的,她走之后,只觉得轻松自由,并无太多不舍。
  换了新地方之后,她还特别开心,这城东和城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这城东尊贵些,讲究身份,这城西就市井些,烟火气十足。
  现下换到城东,恍然间有一种自己也是贵人的感觉。
  这就连路边走过的丫鬟小厮,也是极有礼的,见着人,那都是要行礼的。
  春娇含笑叫起,回到院子后,嘱咐下人先送些节礼到邻居去,都说千金买邻,她当初买这块地,也是看好这邻居了,都是读书的清贵之人,旁的不说,面子都是要的,她先把礼节给做齐了,也省的到时候见面尴尬。
  不出意外,她要在这生活不少时间呢。
  “糖果多备些,不拘大人孩子,都爱这一口。” 她笑吟吟的嘱咐,在这个时候,别说这种花样百出的精糖,就是纯白的糖,那也是少见的紧。
  果然这东西一拿出来,众人都爱的不行,第二日也端着东西上门,自然也要打听出来打哪买来的,不来不行啊,家里头的小祖宗一个劲的闹腾,就是抓一把散糖也哄不住了。
  “我屋里头就是做这个的,要是想吃,尽管拿便是,都是邻里亲人,说什么买不买的,不值当。”春娇笑吟吟的看着这小媳妇儿,身上还穿着红褂子,约莫是新媳妇儿。
  她还有些害羞,闻言脸就红了,细声细气的回:“姑娘心善大方,可孩子们喜欢,少不得日日要买,哪里能这样?您说说在哪买的,也承您一份情。”
  “李记糖坊便是。”春娇笑吟吟道,她这话一说,小媳妇儿脸就更红了,这下子才知道那看似平平的一盒子糖,到底多珍贵了。
  想到众人造着吃的样子,小媳妇儿又抽了口气,心疼的无以复加。
  “我家爷在家里头排行二,您唤我邹二家的就成。”她抿嘴一笑,细白的脸蛋上满是含蓄的笑意。
  春娇笑吟吟的牵起她的手,柔声道:“真真不必客气,家里头什么都不多,就这糖多,你尽管拿去吃,少不得我今儿要去借瓶醋,明儿借把剪子的,都是说不好的事。”
  她说的和善极了,邹二家的耐不住,走的时候还是拿了一盒糖,回去跟众人一说,登时都惊了。
  “李记糖坊是她家的?”邹二正在脱靴子,闻言动作停了,歪头看她,不可思议道:“那糖贵的跟金子似得,想来也是,这么精致的东西,也就李记有。”
  他显然也是想到昨晚是怎么吃那些糖的,和自家媳妇儿对视一眼,都心疼极了。
  “又给你一盒?”他拿过看了看,最普通不过的铁盒,外头缠着一圈红纸,写着如糖似蜜。
  她点了点头,稀罕无比的拿出来,有些舍不得,却还是说道:“明儿拿去给祖母,让她分。”
  就见邹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才点着她的鼻尖笑:“行了,拿去给你娘,也甜甜嘴。”
  左右是给她的,家里头想吃,便再去买,虽然不够富裕,可过年的时候,奢侈一把买点糖,也是尽够的。
  邹二家的登时笑起来,娇羞的在她胸口锤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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