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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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玉璋恭顺道:“臣妾不敢。”
  李固踌躇,道:“你别生气。”
  谢玉璋淡淡笑笑,抬起眼,一双凤眸潋滟,素手捻住了李固的袖角,对他妩媚一笑。
  李固怔住。
  谢玉璋抬起手,指着对面的一道房门,告诉李固:“那扇门后面的次间,是我日常起居的地方,再往里穿过一道门,便是我的寝室了。陛下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和玉璋春风一度,白日里宣些什么吧,也省得空来一趟,多不值。”
  李固一僵,道:“玉璋!我没这想法!”
  谢玉璋笑得妍媚风流:“那陛下是想什么呢?陛下一个郎君,都不等着我的侍女通禀,便闯进内院,直入我一个女郎的正房。陛下没这想法,是有何想法呢?”
  李固微窘。
  谢玉璋已经猜出来了。
  “今日我唤了欢郎在这里给他讲宫里的规矩,想来陛下定是问了外院的侍女,知道我与他在一起,脑子里自是勾勒出一幅白日宣淫的图画,便怒冲冲地来了是不是?”
  李固更窘。
  事实与谢玉璋所猜测的已经很接近。
  他进到公主府,自然是先被请入正厅。他便问侍女,永宁公主何在?
  侍女道,在正房。
  他又问,欢郎何在?
  侍女道,在正房。
  李固当时一股怒火便直冲了上来。
  他倒不至于龌龊到会觉得谢玉璋白日宣淫,但谢玉璋让一个男子入她的正房已经足够令他怒火中烧。
  这股子怒火和之前的怒气混在一起,怒意更是翻倍。
  便有了今日的直闯。
  谢玉璋的笑冷而艳,是李固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模样。
  她从前笑的时候虽然也有矫饰,但多数明媚,让人心情愉悦。此时此刻她眉梢眼角的潋滟却让李固知道,她真的生气了。
  见他不答,谢玉璋轻“呵”一声,放开了他的袖子,转身。
  李固反手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住。
  “我没有将你想得那样不堪。”他咬咬牙,道,“只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圣人,我是个男人。我总有忍不了的事。”
  谢玉璋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蠢吗?”
  她叹息:“我既向你求庇护,自然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李固却道:“你若真知道,在我需要的时候,为什么如此心硬?”
  谢玉璋抬眸。
  李固的眸中有怨。
  谢玉璋垂下头:“我不敢。”
  帝王不表露于妃嫔面前、不表露于臣子面前的脆弱却展露在她眼前。
  帝王的内心里对她有怎样的期待?
  谢玉璋擅长窥探旁人内心,却从不愿意对旁人打开自己的内心。然人心从来是以人心换。没人能做到真的铁石心肠。
  “我看到一扇门对我敞开,我不敢走进去,怕把自己陷在里面。”
  “就……很怕。”
  “因为在漠北,陛下是我的退路。在云京,我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妾,故而胆怯。”
  第143章
  在别人眼里,李固杀伐果决、心思内敛,自然是一个强硬、不好捉摸的人。
  但李固就如他自己所说,终究是个人,并不因为当了皇帝就成神。
  当年嫣嫣他从未曾见过,在军中收到李珍珍的信时,也觉得难过,但终究没有那么浓烈。
  可虎头不一样。虎头抱起来那么柔软,身上总是带着奶香气。青雀的这个阶段,李固还行军在外,错过了。虎头的这个阶段,李固一点也没错过,从头开始当爹。
  这承载了他一片父爱的孩子夭折,不只是邓婉一个人悲痛欲绝。
  只在后宫里,李固却是那个给女人们依靠的人。他心底仅有的一分脆弱,是不能给任何人看到的。
  深夜一个人在紫宸殿的时候,睁着眼睡不着,内心里不是不希望有人能来安慰自己的。
  闭上眼,谢玉璋的脸便浮现在眼前。
  可她一直没来。
  她若有心,实该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来到他身边的。可她没来。
  等她来了,她全看得懂他的心思,知道他需要什么。她转身走了。
  李固由此知道谢玉璋的心是有多硬。实是让他恨。
  从她回到中原,便一直让他恨。
  想到这些,李固一时控制不住,手下用力。
  谢玉璋因疼痛微微蹙起眉头。
  李固收力,道:“你什么都明白,你只是不肯。”
  谢玉璋道:“则我能怎样呢?”
  “你要我去见你,我每旬按时去。”
  “你要我陪伴贵妃,我尽力让她开心。”
  “你要我安抚淑妃,我令她敞开心怀。”
  “你想要我与你的妻妾妃嫔都好,现在不就是都好吗?你却总是贪心。”
  “好歹,让我自己守住点什么吧。”
  李固又将她的手捏痛了。他的力气这样大。
  谢玉璋叹息一声,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李固肩膀宽阔,胸膛结实,劲腰细窄。谢玉璋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李固却不伸手。
  谢玉璋抬起脸,问:“为什么不抱我?”
  李固涩声道:“你惯会骗人,我不知道你此时是真心还是虚与委蛇,若我抱住一腔虚情假意,实在可悲可笑。”
  “你呀,你呀。”谢玉璋把脸贴在他胸膛上,“抱吧,现在是真的。”
  但她又补充道:“只现在这会儿,以后我不能保证。你知道的,我终究是得讨好皇帝来活的。”
  “你不必。”李固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你活得自在些。”
  “现在就很好啦。”谢玉璋道,“十一郎,别说话。”
  房中静谧,空气柔和。
  不是皇帝和公主,是十一郎和谢玉璋,从那个雪夜,这一抱迟了八年,但终于还是来了。
  那些隔在他与她之间的事都暂时忘却。
  那些因她的心硬生出的怨,都消散了。
  那些因她的容颜生出的欲,都平息了。
  李固觉得内心里说不出的宁静。
  他希望这份宁静能更长一分,但那当然不可能。世界不可能因他与她片刻的袒露真心而停转。
  谢玉璋放开了他,仰起头道:“陛下该回去了。”
  李固还不肯放开她,他低声道:“前两次不肯见你,并非想远着你。实是你让我生气,那段时间,我心里常生恶念。我怕见了你便压不住这恶念,终伤了你。”
  谢玉璋道:“我其实并没有怕,因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果然你知道了那几日的情形,便赐下了佛珠,那些人便消停了。”
  她没有去追问“恶念”,李固对她的“恶念”还能是什么呢,想也想得到。
  但李固却问了她另外一件事。
  “玉璋,你在大相和寺做了四场法事。”他问,“除了我的儿子,另外三个是谁?”
  叱吉设和咄苾是谁?无名氏又是谁?
  谢玉璋的睫毛微颤了一下。
  “是别人的孩子。”她道,“都是因为我,他们和母亲永别。”
  她道:“陛下,我没有过孩子的。”
  李固道:“我知道,只是问问。”
  谢玉璋在草原二嫁之时与乌维约定不生孩子,并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李勇上京送信的时候,李固问了许多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低声道:“你很聪明。若有了孩子,连我都想不出该如何割舍。”
  他是个失去了心爱儿子的男人。谢玉璋的心终究是软了。
  她道:“陛下多生儿子吧。”
  勉强算是一句迟来的安慰。
  李固放开了她,道:“尽力生。”
  谢玉璋道:“贵妃娘娘想让我劝陛下广选秀女。”
  李固凝眸,问:“你也要劝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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