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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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离双手无力地拨弄着盖在身上的稻草和竹筐,露出一个附在身上的彩漆盒子。
  “麻烦,帮我把我身上的彩漆盒子挪开……”
  年轻男人看了看在一旁惨叫打滚的老夫妻,又看了看躺在车斗里虚弱的姑娘,鬼使神差地径直走到姑娘的身边。
  他拨开稻草,一个小巧的彩漆盒子完整地展露在男人眼前,他握住盒子的顶盖,将盒子整个拿起,姑娘像是终于能畅快呼吸,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男人捏着手里的盒子,觉得有一种怪异的质感,紧接着周身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气场,像是有无数毛茸茸的触手在轻抚着自己,又像是颗粒细密的沙粒滚过肌肤,这感觉虚幻不可捉摸,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
  江离躺在车斗里抬起手:“唉,帅哥,拉我一下!”
  男人伸手托住姑娘的后背将她扶着坐起身,两人这才真正打了个照面,男人个子很高,走过来时暗影罩下来,刚好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大概是实在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牛车上的姑娘竟然那么好看,男人微微有些愣神,心下感叹这姑娘虽然衣着破破烂烂,发髻也已经散乱不堪,气质仍然出众。
  江离看向男人:“谢谢!”
  男人客气回答:“举手之劳!”
  说完,转身看了看一旁的老夫妇,正准备上前扑火,江离扭过头冷冷地说:“你不要动!”
  男人惊异不解:“真不救?两条人命呐?”
  江离冷哼一声:“救,当然要救了……”
  说完,朝着老夫妇的方向伸了伸手,手链瞬间腾空飞起,冲着她的胳膊就去了,几秒之后,就紧紧箍在了她的手腕处,老夫妇身上的火焰也随之瞬间熄灭。
  一切发生的太快,犹如电闪雷鸣。
  男人惊得嘴巴都闭不上:“卧槽,这是什么个情况……”
  他暗暗心惊,这姑娘真是不简单。
  江离就像无事发生,伸了个懒腰,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果然那盒子挪开一点后,身子就轻松多了,她朝着男人又摆了摆手。
  “把那盒子拿的离我远一些。”
  男人并不知道江离的用意,但还是照做了,往后挪了两步,观察这她的一举一动。
  江离慢慢起身,拽着车上的绳子一步步走到老夫妇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奄奄一息的他们,骰子应该是听懂了她心里的命令:不要杀了他们!
  灼烧的部位都不致命,一个在胳膊上,一个在后背,都被烧得黑乎乎的,散出灼烧后的焦臭味。
  她弯下腰,正准备用绳子捆住他们,年轻男人忍不住发声:“你要干嘛?”
  江离说得正义凛然:“绑住他们啊,难不成给他们按摩啊!”
  男人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老夫妻:“这……不应该是先救救他们吗?感觉伤的很重啊!”
  江离回瞪了男人一眼:“死不了的你放心,赶紧收起你的圣父心,我这是在替□□道,知道吗!”
  年轻男人并不知道江离跟这对老夫妇有什么恩怨情仇,在他看来这对老夫妇身负重伤,需要救治,而这个姑娘却试图绑住他们。
  见男人不理解,江离叹了口气:“这俩是坏人,懂?要不是坏人你刚刚让他们停下,他们怎么会慌不择路呢?刚要不是遇见你,今天说不定就要整死姑奶奶我了。”
  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视线在双方之间来回穿梭,像是想分辨眼前这个姑娘的话是不是真的。
  江离也懒得管他,甩了甩绳子就要去绑人,老妇人一条胳膊已经碳化,木江蓠轻轻碰了一下,瞬间破碎成很多块,她手指头都跟着一颤,虽然已经见识过骰子不小的威力,但在大白天见到这样的情况,心中也难免震撼。
  男人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到了眼里,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卧槽……”
  越想越不对劲,这□□的,怎么跟看玄幻剧似的,等等……
  他心里一动,脑中某一部分记忆瞬间被唤醒:“不会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嗜血鎏金骰?”
  江离一听到“骰”字就有点愣住,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随便偶遇的一个人也跟骰子有关系吧!她这是什么绝世好运!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她麻利地将绳子打好结,慢慢起身:“你认识这骰子?”
  年轻男人摇摇头:“我猜的……或许……你知道上母族吗?”
  “上母?”
  “嗯,相传,这嗜血鎏金骰子出自西汉时代的术士李少君之手,据说只有凭借那骰子才能找到火瞳,炼制不死丹药,几近辗转,这骰子都到了上母族手里,只是后来上母族内部叛乱,有人带着骰子出逃了……”
  男人越说越兴奋,简直唾沫星子横飞。
  江离摇摇头:“我没有听说过。”
  听到这个的回答,男人肉眼可见地有些失望。
  “不过,这两个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说完,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老对老夫妻。
  *********
  秦天被老蒋拽着走进办公室,一推门就看见王雅君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站在门口等他们。
  那男人又瘦又高,穿一身花里胡哨的潮服,松松垮垮地站着,脸煞白,眼睛狭长,有点韩系花美男那种阴柔的长相,跟秦天这种健硕硬挺的男人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老蒋盯可是情场□□湖了,一眼就瞧出了王雅君心里那点小九九,笑了笑,指了指那男人:“这位是?”
  王雅君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刻,迫不及待地回答:“这是我的新男友,丁子杭!”
  口里虽然这样说着,面上却丝毫看不出甜蜜幸福的感觉,从秦天进门开始,她的眼睛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关注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自己所期望的答案。
  介绍完丁子杭,王雅君又反过来向丁子杭介绍秦天:“这是秦天,中国最厉害的赛车手。”
  丁子杭笑了笑说:“原来是大神啊,失敬失敬!”
  说着朝着秦天伸手,想跟他握手,秦天没接茬,公式化地朝两人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像是在街上偶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转头就要推着老蒋往里头走。
  丁子杭尴尬地缩回了手,两人被那么被晾在了一边。
  王雅君在心里已经把秦天骂的狗血淋头,永远是那样,无论她在哪里出现都会被人们捧成公主,唯独在秦天那里她从未受过优待,甚至没有得到过一个关注的眼神,好胜心和自尊心让她不止一次想着要征服他,结果到头来,只有她彻底陷落。
  刚从漳坪回来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的哭,谁也不见,她以为他死了,死在了漳坪的荒山野岭里,她花了一段时间做心理建设,不停说服自己放下,去接触新的人,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就在她渐渐走出来,开启新生活的时候,听说了秦天的事,知道他回来了,比赛成绩不错,心里某一块地方又开始热烈燃烧起来。
  有些喜欢和着迷就是这么没道理,她在手机上看到秦天和车队参赛的照片,挺拔强健的身材,自信坚毅的眼神,游刃有余的状态,让周围的男生都瞬间黯然失色,那些唾手可得的爱情简直索然无味。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冷若冰霜的男人,心里那种熟悉的酸楚味又重新回来了。
  “秦天!”
  王雅君朝着秦天即将离去的背影大喊,所有人听出她情绪不对,有些急又有些气。
  老蒋眼色极快,推了推秦天,低头小声说:“去,跟人聊一聊,人可是专门为你来的,我看八成啊是对你余情未了!”
  一听这话,秦天顿时来气了,对着老蒋咬牙切齿:“你特么刚刚为什么把我拽上了,就为了看好戏是吧?”
  老蒋意味深长地笑笑:“小心说话,别得罪人家啊,这可是赞助商的女儿!”
  说完,拍了拍秦天的肩膀,自顾自的走了。
  秦天本不想回头,往前又走了几步,王雅君在后头急得直跺脚:“秦天!”
  秦天终于停下来,慢悠悠转过身看向王雅君又看了看王雅君挎着的男人,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还有事儿?”
  一如既往的冷淡,果然一点都没有变,王雅君满脸幽怨:“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都没有什么话跟我说,不想跟我聊聊天吗?”
  秦天不冷不淡:“聊天?你想聊什么?”
  突如其来的反问,搞得王雅君也有一丝慌乱,这跟她原本设想的重逢画面完全不一样,她想的是好好打扮一翻,带着丁子杭来晃一晃,出场时要自信优雅,举止要高冷,要有睥睨众生那种范儿。
  甚至来之前,她对着镜子演练了好多遍,自信满满,结果真的面对秦天了,瞬间破功!果然秦天就是她的死穴。
  “我有话跟你说……”
  秦天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王雅君:“有什么话,你说吧!”
  王雅君往身后的会议室指了指:“咱们进去说吧!”
  秦天盯着王雅君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踱步过去。
  丁子杭很有眼力见,见秦天过来,主动说:“亲爱的,我出去给你买点喝的,你是想喝咖啡还是奶茶?”
  “奶茶吧,半糖不加冰!”
  丁子杭接受到指令就出了门,留下王雅君和秦天,气氛有些尴尬。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面对面坐下,王雅君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天,就像是想分辨出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她心里的幻影,秦天懒懒散散地坐在她的对面,手指轻叩桌面,率先打破沉默。
  “有什么话,你说吧!”
  王雅君咬了咬嘴,小心翼翼观察着秦天的表情:“秦天,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秦天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怪你什么?”
  “怪我……当时在漳坪,为了活命抛下你就离开了,我当时太害怕了……对不起……”
  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秦天看着王雅君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心,语气稍稍缓和:“这是人之常情,不怪你,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真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王雅君不停道歉,小声的啜泣声最后变成了呜咽声,秦天最怕女的哭了,一哭他就想喊救命,他尴尬地杵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好拿起会议桌上的纸巾盒递给王雅君。
  “你哭什么啊?真不怪你!”
  王雅君接过纸巾盒,拽出一张纸巾边擦眼泪边可怜巴巴地问:“那,你真的不怪我?咱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秦天有些无奈:“我之前也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有女朋友,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看刚刚那个男孩子也挺不错的,好好处……”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他跟王雅君根本都不可能,那么就要从源头上掐断,不能给她一点念想,可能做法简单粗暴,但他觉着这种方式更简单跟直接。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雅君情绪很激动地打断:“我就那么差劲吗?连那么一点点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女朋友失踪了,你还要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吗?”
  说完,她头也不回,摔门就冲了出去。
  秦天内心是崩溃的,他仰面躺倒在椅子里,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是了,女朋友失踪了,女朋友的爸妈跟着江离也失踪了,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各种想法和声音揉杂,脑袋里瞬间像开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再加上最近接到的两个电话,更加搅得他身心不宁。
  说起那两个电话,他挺意外的,江离看起来独来独往的样子,没想到会有人找,而且还都是男的,一个自称是她的师傅,一个是手机备注里的人,叫丹木吉,说话口音有点重,他基本都没听懂,在没办法确认对方身份真实与否的状况下,他并没有对他们说实话,告诉他们自己只是一个无辜路人,偶然捡到了这部手机。
  在会议室躺了一会儿,兜里的手机震了,他以为是那支老年机震了,一个激灵就坐起来,赶忙掏出来看,老年机安静如鸡,倒是是自己的手机狂跳不止,来电上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大头。
  秦天失望地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大头听出秦天情绪不对,调侃道:“怎么在等江离的电话?那也不至于接到你兄弟的电话就这么失落吧,哎!”
  秦天没好气地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大头在那头嘻嘻哈哈:“晚上有时间吗?来我这一趟?听老蒋说你心情不好,让我带你去放松放松心情!”
  秦天心想这老蒋可真是大嘴巴,立马斩钉截铁地回道:“不去!”
  “来嘛,来嘛,他们都在,豁牙也在!”
  “豁牙也在?”
  “嗯,你们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了吧?他说有事儿要跟你说,刚好聚一聚,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秦天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豁牙他已经大半年没见了,听说这家伙另辟蹊径,最近在归元寺附近搞了一条街,专门安排了一些老头在那里装瞎算命,生意好得不行,因此还结识了一帮江湖术士,说是可能有门道帮他找到陈白露。
  他回家麻利洗了个澡,时间尚早,他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儿荆水的新闻,都是各种惊悚标题,看着看着困意来袭,眼睛一闭梦入黑甜。
  醒来时,天已经黑下来,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大头的夜店离他家很近,开车二十分钟,他过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很热闹了,站在外面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皱着眉头朝里走,里面灯红酒绿男男女女,在巨大的嗨乐中,疯狂摇摆身体,忘我、陶醉。
  射灯把秦天眼睛都快晃瞎了,音乐把他的耳朵也快震聋,他讨厌极了这种场合,根本没过来过几次,之前有一次大头在这里过生日,各种穿着性感清凉的姑娘把大头团团围住,又搂又亲的,秦天实在看不过眼,等大头切了蛋糕就麻利走人,连酒都没喝一口。
  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很少碰酒,特别是在外面,喝酒会误事,大头知道他的习惯,也不怪他。
  大头坐在里面的一个卡座,一眼就看见了秦天,赶忙朝他招手。
  “这边,这边!”
  秦天从喧闹的男男女女中挤过去,发现刘富贵、之遥都在,这两人倒是很兴奋,跟着现场的dj音乐在座位上扭来扭曲,很是享受陶醉,见他来了,刘富贵和之遥朝他招招手。
  “天哥,你来了?”
  秦天板着脸坐下:“不是让你们在别墅里待着吗?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出现……你们这么出来很危险。”
  刘富贵有些崩溃:“天哥,我实在呆不住了,外卖都吃得恶心了,每天一抬头见的都是这俩人,也没个交流,我语言功能都快退化了……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看看帅哥美女,饱饱眼福也行啊。”
  之遥在旁边附和,点头如啄米:“对啊,真的待不住了,跟软禁似的,受不了了……”
  大头给秦天倒了一杯气泡水,搁在他面前,秦天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要不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刘富贵一听这话,一下子老实了:“别啊,你那别墅我都住习惯了,再说了,我也没地儿去啊!”
  之遥也可怜巴巴:“我也没地儿去!”
  “我也不是不让你们出门,最好结伴,而且这种地方最好不要来,人员复杂得很。”
  说完,看向一旁正对着妙龄少女们流口水的大头:“你不是说豁牙也在吗?人呢?”
  “他好像有点事,说过会儿就到!”
  等了半天,豁牙也没来,秦天坐着那里浑身不得劲,正准备出去,大头突然想到什么,拉住秦□□着舞台上方指了指,上面有个男人正在打碟。
  “看见了没,那就是王雅君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小白脸!唉,今天晚上王雅君好像也过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秦天冷冷地瞥了大头一眼:“行了,你歇着吧,我出去抽根烟,豁牙到了叫我!”
  说着,就叼着根烟出去了,他坐在夜店后门的台阶上,咔哒一声点燃烟,吞云吐雾起来。
  里面的音乐又换了一首,男男女女跟着又蹦又跳,脑袋都差点甩掉,他反正一点也get不到夜店的乐趣。
  突然有人打着电话从里面走出来,那个人他认识,是王雅君的新男友,那个叫丁子杭的男人,后门光线很暗,再加上秦天是低头坐着的,丁子杭并没有认出秦天。
  “再给我点时间,相信我……”
  “这是一条大鱼,要是钓到了,我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到时候还会少了你们的吗?”
  “你们要是不相信也没办法,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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