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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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奇顿时变得焦躁起来,瞪眼道:“倘若玄玉与常先两位道长追究,诸位又该如何应付?”他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开。
  无咎趁机捡起地上的散落之物,接着撒腿跑向来处。管他什么从长计议,且保住自己的宝物再说。看来除了符箓之外,那灵石、玉简也都是好东西。
  循着石阶下了山,穿过谷地。须臾,窝棚所在的山坡已在前方。
  无咎才要跑向窝棚,却又喘着粗气慢了下来。他前后张望,眼光闪动,顺道拐进林中,寻了一株高树爬了上去。在树杈上用短剑掏了个洞,将符箓、玉简、余下的四块灵石,以及自以为有用的东西都藏在其中,并用树皮加以遮掩,这才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接着窜出林子,原路返回。
  玉井所在的山谷,变得很安静,诸多弟子与戈奇等人都不见了,只有向荣与勾俊两位管事守在棚子里。
  无咎跑到棚子前,一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一边气喘吁吁地点头示好。
  两位管事拿着玉佩摇晃了下,再不见有何异常,扬起下巴轻轻一甩,很是矜持高傲,而各自的神色之中,却多了几分暧昧不明。
  无咎没作留意,奔着洞口而去。匆忙之际,他还是禁不住回头看向那曾经焚烧尸骸的地方。
  从洞口踏进洞穴,迎面一道深井,上面架着几根粗大的木棍,并有滑轮、绳索拴着的藤筐系在下方。
  无咎慢慢走到井边而四下打量,随即踏入藤筐,两脚尚未站稳,便是猛然一坠。他忙伸手扯住悬垂的绳索,渐渐滑落。不消片刻,人已到了深井之中。
  玉井灵矿,名如其实。
  约莫下滑了三十丈,脚下震动。该是到了井底,或是大山的腹地。眼前愈发黑暗,还有无边的阴寒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
  无咎踏出藤筐,松了绳索。无人操纵之下,那藤筐竟“吱吱呀呀”升了上去。他察觉不妙,忙跳开躲避。果不其然,原地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
  原来藤筐下方坠着大石头,起着承重的用处。只须牵扯绳索,上上下下倒也省却不少力气。
  无咎从皮囊中摸出明珠,并借着光亮看去。
  处身所在,是个十余丈大小的洞穴。而由此往前,又出现几个过人高的洞口,皆幽深莫测,叫人一时不明所去。
  “呵呵!无师弟……”
  便在此际,有人从一个洞口中冒了出来,笑道:“我怕你迷路,已等候多时!”
  那是宗宝,倒是善解人意。
  无咎松了口气,抬脚迎了过去:“原来是宗兄,多谢关照!”他举着明珠,不忘问道:“下井采玉而已,何来迷路一说?此前的死人,又是何故?”
  宗宝应道:“此处有五个岔道,便是那五个洞口,其中四处皆可去得,最后一个却是绝地。倘若误入,或有不虞。我也是道听途说,各种详细不甚了了……”他一边分说,一边伸手示意。
  五个洞口,四个敞开,其中一个却是被碎石挡住了一半,应该便是所说的绝地。而下井的时候,那两位管事为何没有交代呢,是忘了,还是成心的?
  无咎暗中记下各个洞口,便听对方接着又道:“那死者乃是一位寿元耗尽的道友,不足为奇!或许有日,你我也将步他后尘而去……”
  这话听得有些悲凉!
  无咎暗忖道,本公子虽然无法修仙,却还有紫烟仙子可以期待,不想、不能、也绝不会去步谁的后尘!
  跟随宗宝走入一个洞口,脚下渐趋渐低,拐了个弯子,原本幽暗的洞壁中变得明亮许多,随处可见莹白的玉石充斥四周。而途中也不时见到玉井弟子的身影,却无人采掘玉石,反倒是一个个就地静坐,好像在吐纳行功。
  两人又拐了个弯,来到一个稍显杂乱的坑道中。当间凹下去一块,可见玉石采掘的痕迹。
  宗宝走到其中一块平坦的玉石上,竟是横躺了下来,接着舒服地笑道:“这便是我每日歇息的地方,呵呵!”
  无咎不解道:“既为劳作,何故这般悠闲?倘若采不够百斤之数,岂非要被责罚?”
  宗宝摸出明珠嵌入洞壁的缝隙中,使得四周的白玉更添几分光华。他头枕着手臂,不以为然笑道:“责罚又能怎地?回想当初,我也便如你这般的谨小慎微。后来见到别人都在借机修炼,方才恍悟……”他眼光一瞥,反问道:“采掘玉石,有何用处?”
  无咎寻了块石头坐下,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炼制玉简、玉匣、丹瓶、符箓,以及相关的丹药等等,皆离不开精玉。而我等每日采掘之数,足以应付灵山所用。既然如此,且得过且过。须知此处灵气充裕,正是修炼的绝佳所在……”
  宗宝分说之后,接着又感慨起来:“或许……你我修为无望,却不敢有分毫的懈怠。但有大功告成那日,便可御剑飞仙……若非不然,只能化作风中的一抹尘埃!”
  无咎笑了笑,无言以对。
  来到灵山之后,也算是对于修仙一途有了粗略的认知。身具灵根者,只是意味着有了修仙的资格,而最终又能否成为仙人,还是离不开诸般的苦修与机缘。总而言之,这条路不容易!
  宗宝继续语重心长道:“无师弟,我劝你多多静坐体悟,并伺机修炼,倘若不能成为真正的修士,便罔顾了家族前辈的殷切嘱托啊!”
  无咎讶然:“何来家族长辈?”
  宗宝兀自神情惫懒,而两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精明:“你若无长辈的庇佑,缘何身家丰厚?玉井的管事,一年才不过几块灵石。而你伸手便送出一块,何其大方也……”
  原来如此!那番扯大旗当虎皮的瞎话,不仅骗过了几位管事,便是眼前的这位宗宝都是确信无误!
  无咎不予辩解,伸手拔剑出鞘。而剑刃才落,便已深深没入身旁的玉石之中。他失声叹道:“好锋利的剑!”
  宗宝道:“非剑之利!石头遇风变硬,玉石亦然。此处无风,便如刀切豆腐般简单!”他说到此处,苦笑道:“兄弟你啥也不懂,与凡人何异……
  无咎歉然道:“我本来便是凡人……”
  宗宝只当是调侃,兴致索然道:“兄弟莫要气馁,谁又不是凡人呢……”
  无咎见坑道尚有去处,便起身道:“我且去采玉,宗兄自便!”对方无意阻拦,他独自寻觅往前。
  没去多远,有位老者坐在一旁的坑穴中闭目修炼,却是颇为警觉,急忙扭头展颜笑道:“小师弟,想不到你竟是大富大贵之人,能否借我一块灵石,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那老头看似花甲年纪,却是活了百岁的云圣子!
  无咎不无敬意地拱了拱手,随即又摆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样子继续往前。身上只剩下四块灵石,也不够分的啊!
  再去十余丈,有一位三四十岁的妇人坐在坑道边,对于四周的动静恍若未闻,自顾行功修炼不辍。
  无咎看着那妇人执着的身影,忽而有些心绪烦乱。
  坑道中的这些弟子,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都在忙着修炼。陪伴着孤独与寂寞的,只有一粒明珠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亮。那便似夜空中的一点星火,或也恒久,却遥远凄冷,难以触及。
  如此修仙,又是何苦呢!
  坑道尽头,尽为玉石堆砌。
  无咎到了此处稍稍打量,挥剑乱砍。
  果不其然,原本坚硬的玉石竟然可以轻松采掘。而想要切割成块,却要费一番周折。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切出两块玉石,不足一尺见方,各有六、七十斤重。
  而无咎却是累得坐在地上,喘口气都极为艰难。地下无风,初始不觉,劳作之后,便头晕眼花。且腹中饥饿,使人更加疲惫,才将想起皮囊中的那两块蛐蟮肉,又是一阵恶心……
  …………
  第二十六章 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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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无咎搬着玉石来到宗宝歇息的地方。
  他本来已将两块玉石装入皮囊,随后又不得不放弃。皮囊很结实,完全装得下两块玉石,而一百多斤的分量太重了,莫说搬着费劲,想要挪步都难。他只得蚂蚁搬家,一块一块来。
  宗宝已从躺着变成坐着,安心修炼而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
  无咎将两块玉石搬到一处,又累得直喘粗气。见宗宝闭目静坐,忍不住问道:“宗兄切莫忙着用功,我有事讨教,倘若完成采掘,能否提前离开玉井?”
  他是一刻都不愿在玉井中待下去,只想早早摆脱阴暗寒冷而重见天日。
  宗宝缓缓长舒了口气,像是在收功,随即两眼眨巴,好奇道:“为何要提前离去?”他怕无咎有所不解,分说道:“云圣子那样的年纪都在忍辱负重,你倒是又为哪般?每日清早有灵汤养身,有灵肉充饥,还能在灵气浓郁的玉井中修炼,已是莫大的机缘……”
  正所谓,彼之琼瑶,我之砒0霜。你有机缘,我成了困兽!
  无咎面对四周的玉光斑驳,以及宗宝那张看着年轻、却又透着些许沧桑世故的面容,一时无语。
  宗宝却依然善解人意般地笑了笑,道:“你有灵石修炼事半功倍,自然不用在玉井中苦熬,呵呵!”他摸出一本册子看了起来,又道:“兄弟你能否提前离去,尚无先例可循。收工的时候,不妨去问问管事……”他手中的册子为兽皮所制,薄薄的没有几页。借着明珠的光亮,可见上面有《仙道辑录》的字样。
  无咎不再多问,点头会意。
  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搜出了灵石、玉简与符箓,家底抖了个精光,自己也好像突然成了土财主,惹来了所有人的关注。不管那几块石头是否值钱,只能说这伙修士太穷了。
  傍晚时分,井下的弟子们回到地面,在向荣与勾俊两位管事的监督之下,各自上缴了足量的玉石,然后就此收工而返回住处。其中也有例外,云圣子则是两手空空,说接受的惩处,便是明早没有汤喝、没有肉吃。对于他一个百岁老人来说,那百来斤的玉石分量有些太重了!
  无咎缴了玉石,没有忙着离去,而是就着心中的疑惑询问了两位管事。对方很意外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应允说,只要采够了玉石,是否待在井下全凭随意。
  每日早晚,乃是灵霞山最为旖旎瑰丽的时候。
  但见云光万里,天宇寥廓,再有群峰绰约,彩霞幻动,俨然天地画卷而美不胜收!
  无咎在山顶上远眺了片刻,匆匆往山下走去。此时的他虽然饥饿难耐,而心情却是不错。明儿再不用苦熬,只待采掘了玉石之后便可独自逍遥。既有空暇,不妨打探一下紫烟的消息,而她既然知道本公子寻来,何不现身相见呢,叫人如此的牵挂,嘿嘿!
  从山顶到山谷,一条数百丈的石阶逶迤而下。弟子们循之而行,一道道身影给这黄昏中的玉井峰更添几分别样的生动。
  宗宝早走了几步,回头招了招手。
  无咎本想追过去,有个老者挡路。
  那是云圣子,青衫背影稍显寂寞,腰间的皮囊也在空落落来回摇晃。他有所察觉,缓缓止步挪到一旁,绽开脸上的皱纹笑道:“果然是年少无忧,叫人羡慕妒忌啊!小师弟,你先请……”
  无咎咧嘴一笑,擦肩而过,却又出声问道:“云老头,你该不会每日清早都在讨饭吧?”
  云圣子随声应道:“人老体衰,接受惩处也是天经地义啊!适逢暮年时分,谁又不在讨吃讨喝呢。而讨来的或是天道,或也宿命!”
  无咎回头一瞥,只见那老者微笑如旧,他的心头却是没来由地微微一沉,不作多想,随手掏出皮囊中的两个肉块递过去。对方更是笑容怒放,连声感慨:“每当我看见小师弟,便想起了我的小孙子,同样的孝顺,同样的仗义……
  这老头适才还让人肃然起敬,转眼之间便又旧态萌生!
  无咎转身往下,便听宗宝笑道:“老云头,你的孙子没有花甲的年纪,也该半百的光景,又如何与无师弟相提并论?“
  云圣子歉然道:“所言极是!我那孙子因病夭折,早已不在人世!”
  宗宝摇头道:“这老头就爱占人便宜,无师弟莫要理他……”他与无咎并肩拾阶而下,两人说说笑笑穿过了山谷走向来处。
  当窝棚出现在前方,随行的众人已四散而去。
  无咎正要与宗宝分手,对方却提出带他去所在的前山转转。他答应下来,便将皮囊放回窝棚。而他踏进窝棚的刹那,已忍不住惊讶失声。
  宗宝不明所以,随后跟来。
  无咎则是掏出了明珠,径自奔向自己住的地方。只见床榻倾翻,坛罐的碎片到处都是,地上还被掘出几个深坑,尤为甚者,整个窝棚里随处可见翻动的凌乱。
  宗宝恍然道:“无师弟,你这是遭窃了,有无丢失……”他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无咎则是错愕了片刻,随即双手挥舞,痛心疾首道:“我的灵石、玉简、符箓都没了,这是谁干的……”
  宗宝尚存侥幸,随即也跟着沮丧起来,叹道:“之所谓财不露白,古人诚不我欺也!”他沉吟了片刻,息事宁人道:“算了,权当是破财消灾吧!”
  无咎断然道:“那可不成,倘若听之任之,以后还不是要任人揉捏而忍气吞声,我寻戈奇管事禀报去!”他又拱手道了声失陪,转身急匆匆走出了窝棚。
  宗宝不便阻拦,在原地默然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谁干的,又何须多问……”
  无咎离开了窝棚之后,许是慌不择路,竟然直接从山林间穿越而去,只是在途中喘息之际,冲着身旁的一株大树抬头打量,接着又一路疾行,很是心急火燎的模样。
  此时已然暮色降临,远远看去,那排屋舍檐下所点燃的火把分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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