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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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岁,剑奴过往【6000】
  更新时间:2013-8-7 22:40:46 本章字数:6791
  燕箫听说过凤简,自然也听说过剑奴。
  他对剑奴的了解也许比凤简还要深。只因世人皆说:“常言道美人祸国,却没想到丑女竟也有这种本事。”
  剑奴是美是丑,无人评判,但因左脸有刀疤铭刻,纵使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呢?
  但燕箫自幼便听闻有关于剑奴的传闻轶事,对她欣赏有加倒是多一些。
  一个女子协助凤简打江山,一步步问鼎九五,单是那份胆识就不得不令人感慨佩服了栀。
  听说龙驭死后,剑奴万念俱灰,虽然被凤简封为妃嫔,但却一直闭门不出,对凤简更是直言:“有生之年,必不相见。”
  那凤简素来霸气独断,纵使有心和剑奴和好,但见她如此绝情,每日常伴青灯只为给龙驭念经超度,心中难免怨气丛生。
  所以,纵使知道皇后多次无缘无故对剑奴寻衅滋事,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皇后胡闹下去,时间久了,宫中众人难免会觉得凤简极其宠爱皇后,若不宠爱,怎能容忍皇后百般羞辱自年幼起便跟随在凤简身边的剑奴呢样?
  可就是凤简的坐视不理,长时纵容妒后,这才一点点的逼死了剑奴。
  那年吴国来犯,剑奴终于走出宫门,不见凤简,但却呈递了一份请战公文。
  凤简批了,吴国节节来犯,唯有剑奴可担当重任。
  那年正好是开春,剑奴二十岁,属下叛变,一夕被困山城,接连五道告急求救公文悉数被打了回来。
  凤简不发兵救援,剑奴带着残兵突围,最后却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听闻凤简快马加鞭赶到时,只见沙场上,剑奴尸体被吴军用长枪挑起,就那么半悬在空中。
  死相极其惨烈,凤国后援大军赶来看到,悉数跪地失声大哭……
  听闻剑奴死后不久,凤简就突患恶疾去世,如此君王,该说他有情,还是无情呢?
  身旁女子动了动,燕箫这才惊觉他还躺在阿七的床上,蓦然坐起,就见阿七已经睁开了双眸,那双眸色晦暗难懂,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眸光瞬间光华浮动,出口之声竟然是:“龙驭——”
  东宫太子闻言一惊,呼吸骤停,寒冽的目光中透露出震惊之色。
  此刻的阿七,发丝已然恢复成了黑色,好像之前所见只是梦境一场,最让燕箫惊诧的不是她的发色,而是她的话语。
  她叫他龙驭,难道适才两人的梦境是相通的吗?怎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你也……”话音蓦然止住,片刻之后,方才说道:“为何叫我龙驭?”
  阿七似是有些疲惫,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她看了他良久,眸光沉静无波,“有关于前世之梦。”
  这一次,燕箫有的不仅仅是震惊了,他一时无言的看着阿七,没有说话。
  “……你都梦见了什么?”他问。
  凤夙看着燕箫,他眉目低敛,静静的看着房间一角,可能在沉思,可能有些晃神,侧面线条如画,但却透出一股戾气来。
  凤夙目光深幽,梦里,她梦见了年幼时的剑奴,更目睹了她长大成人后的情感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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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剑奴四岁。她叫聂剑,因为小时身体不好,为了好养,所以名字里加了一个奴字。
  郁郁树林,春日阳光正好,羊肠小道上寂静无声。
  剑奴被年长她五岁的兄长紧紧的抱在怀里,尽管兄长捂住了她的眼睛,可她还是透过兄长手指隙缝看到了那一幕。
  那一幕,对于一个四岁的孩童还说,太过残忍,也太过血腥。
  她那儒雅风趣的父亲毫无声息的躺在马车里,脖子上赫然出现一条狭深的伤口,正滔滔地向外冒着血泡,眼睛因为太过于愤怒,兀自圆睁着不肯闭上。
  兄长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极力想要捂住她的耳朵。但她仍然能够断断续续的听到求救声,声音凄厉而又绝望。
  那是她的母亲发出来的声音。
  茂密的草丛中,母亲被几个彪形大汉紧紧的压在身下,衣衫被无情撕裂,露出她那白皙的肌肤……
  母亲的眼睛充满了绝望和恨意,在被那些男人凌辱的时候,母亲的视线似是不经意的向她和兄长藏身的草丛瞥了一眼,那一眼有痛苦、有慈爱,更多的却是诀别。
  母亲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鲜血从她红肿的嘴角蜿蜒流下,怵目惊心。但对于那群禽兽来说,即使母亲是一具死尸,也依然不放过。
  那是剑奴第一次目睹那么惨绝人寰的奸尸,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眶纵使再如何的酸涩,她也拼命的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个男人,似乎想要把他们的面容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那一天,父亲惨死,母亲被轮奸,还有她手臂上兄长咬牙缓缓砸落的泪珠,宛如一场梦魇,永世难忘。
  那天之后,她病了。
  破旧的茅草屋里,剑奴瘦骨嶙峋的躺在草堆上,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
  衣衫褴褛的聂飞端着一只残破的碗,缓缓托起剑奴的身子,试图把水送进她嘴里。
  无奈剑奴病情严重,就连进水都显得十分艰难。
  聂飞急的拳头紧握,声音沙哑干涩的摇晃着她,泪珠一滴滴的砸落在枯草里。
  剑奴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聂飞,即使病得很重,却仍是不忘给聂飞展露出笑容,稚嫩的声音虚弱而艰涩,“哥哥,你怎么哭了?”
  聂飞哽咽道,“阿奴,快些好起来。”
  “哥哥别怕,阿奴不死。”剑奴双眸虽然因为生病显得有些迷蒙,但却透出一抹坚定之气。
  聂飞双眸瞬间迸发出无尽的恨意来,似是立誓般,咬牙道,“对,我们都不死,非但不死,我们还要好好的活着。”
  一个多月后,江湖第一门派凤门广纳孩童,意欲训练出最优秀的门徒来。
  凤门素来出手大方,若成为门徒,更是一辈子衣食无忧。聂飞看着挨饿多日的妹妹,心里一沉,不顾剑奴阻拦,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凤门。
  谁都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聂飞若想顾全他和妹妹衣食无忧,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比如说凤门里面的门徒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正确的说,应该是杀手,每个人的双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为了活着,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但聂飞没有选择。
  为了剑奴,更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了父母的大仇,他唯有进入凤门……如果到时候他能够从那么多的孩子里杀出一条血路,能够有命活着回来见剑奴的话,他将永远不会再离开剑奴。
  人一旦有了念想,便会为了这个念想视人命如草芥,纵使再如何辛苦,也会努力的活着。
  将报名拿到的银两交给剑奴,聂飞便开始了他的凤门残杀征程。
  只是,当聂飞在众多孩童中脱颖而出时,已经是大半年之后了。
  那时候的剑奴早已流落街头,衣衫褴褛,俨然一副小乞丐打扮。
  剑奴暴露在破旧衣服下的皮肤伤痕累累,她常常蹲在肮脏的角落里,静静的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眼神如同捕捉猎物的猛兽般,透出幽幽的寒光。
  又是一个午后,她一如往常蹲在那里,面前来往行人众多,剑奴原本闲散的眼神忽然瞳孔扩大,紧紧地盯着一个行人的脸庞,面容扭曲。
  成为乞丐以来,第一次,剑奴目光焦点不是行人腰间别着的钱袋,而是行人的脸庞。
  那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肚子凸起,眼角处有一道极浅淡的刀疤。
  剑奴唇角抿得紧紧的,这个男人即使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当初凌辱母亲的那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个就是他。
  剑奴悄悄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她第一次偷完钱之后买来的。她平时闲来无事,总是会将匕首拿出来仔细的磨一磨。
  刀面锋利如镜,映出来一张苍白的小脸,眸光深沉而又倔强。
  剑奴步伐疾快的跟着那人,他的钱袋在腰间不停的左右晃动着,发出“啪啪”的清脆声。
  周围一群乞丐见了,均围上去乞讨银两。
  那人表情嫌弃,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像挥苍蝇般甩着袖子,骂骂咧咧,见乞丐靠的太近,干脆抬脚直接向乞丐身上踢去。
  就在一片推搡拥挤中,那人忽然感觉胸口一痛,惊疑的用手摸去,却发现满手都是鲜血,再慢吞吞的往下看,心口处竟然狠狠地插着一把匕首。
  他不敢置信的睁着眼睛,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杀了他,身体就“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衣衫肮脏泛着异味的乞丐们纷纷停下双手,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忽然间死去的男人,在最初的惊愣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所有人蜂拥而至,快速的撕扯着男人身上值钱的衣服和物件,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小女孩闪身到一个角落里,冷冷的看着地上的死尸,眼里闪现出尖锐的冷嘲来。
  那天黄昏晚霞迷人,剑奴在巷子口那里看到了身穿一袭黑衣的男孩,男孩脸色冷凝,周身更是杀气逼人,但在看向剑奴时,眼睛里却有难以遮掩的宠溺温柔。
  他摸着剑奴宛如杂草一般的长发,柔声道,“我来接你。”
  剑奴眼神沉静,没有重逢后的惊喜,只有平淡,好似两人根本就没有分开过。
  她仰着头,细碎的阳光温暖的洒落在她的脸庞上。
  那一刻,她笑颜如花:“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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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奴九岁,聂飞十四岁,这时候的聂飞已经成为凤门最出色的杀手。
  剑奴听闻新任少门主凤简很器重兄长。
  她那时候对凤简了解并不多,只是素来听闻凤简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却运筹帷幄,能够在谈笑间便杀人于无形。
  她对凤简不是没有好奇之心,但幼年的坎坷经历让剑奴过早的明白了一件事情。有时候过多的好奇心,只会让一个人死得更快。
  她……还不想死。
  几年间,聂飞把剑奴保护得很好。一座精致的院落,一个做饭的老婆婆,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年轻丫鬟。
  聂飞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在他的羽翼之下佑得一世平安,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在巷子尽头,他尾随剑奴,看着她是如何平静的将那个男人一刀毙命。
  他的心那一刻在滴血。他没有照顾好她,这些事情本该由他来做,他不想让那些肮脏阴暗的鲜血玷污了她的双手……
  他是她兄长,所以一切罪孽也应当由他来承担。
  当年杀害父母的那几个匪徒,几年间悉数被他残忍杀死,剥皮剜肉,剁手跺脚,掏心挖肺……每一个都死相惨烈。
  只因,他要让他们一个个尝一尝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滋味。
  无疑,剑奴很了解聂飞的心情,就是因为了解,所以小小的年纪,才会每天笑不离脸,至少她要让哥哥知道她是幸福的,至少表面上她很幸福快乐。
  聂飞可能从来都不知道,在他有任务离开她的时候,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磨刀。看着刀光在阳光下迸发出一道道凌厉的寒光,她会觉得很安静。
  她的心很冷,但那把刀却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这种死水般的生活终究还是在一天晚上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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