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漫千山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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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能见老族长,胡力解紧紧跟在后面。
  直至王帐前,博日格德亲自为祁楚枫撩起厚重的帐帘,不忘补一句道:“失礼之处,还请将军多多体谅。”
  “自然、自然。”祁楚枫答道,躬身进入帐内。
  阿勒犹豫一瞬,也跟着进去了,然后是裴月臣。
  胡力解也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博日格德拦在帐外。“你这一路也辛苦了,去歇歇吧,老婆孩子也都等着呢。”博日格德客客气气道。
  “我……”胡力解极力争取,“我也想看望老族长。”
  “不急在这一时。”
  腿部伤处传来隐隐疼痛,博日格德皱紧眉头,丝毫不让,看向胡力解的眼神已是不耐烦。
  胡力解只得返身离去,心中暗暗期望祁楚枫能助老族长脱困。
  帐内一片昏暗,只在榻尾燃着一支矮墩墩的蜡烛头,榻上卧着人,盖着厚厚的被衾,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赫努族的巫医也在帐内,手持木杖,面上有刺青,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整张脸,除了额头部分是赫努族的图腾,其他图案祁楚枫也认不全。
  大格力玛比他们先进来一步,此刻就立在老族长的床头,双目低垂,静静而立。
  “老族长?”祁楚枫先施一礼,试探地看向榻上的人。
  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大格力玛蹲下身子,凑近他片刻,然后起身朝祁楚枫道:“他说,欢迎你们。”
  “……”祁楚枫欲再上前一步,想看清些,“老族长,您可还好?”
  格力玛微不可见挪了一小步,正好挡在老族长身前,叫祁楚枫看不分明。帐中烛光原就昏暗得很,祁楚枫再努力定睛去看,也只能看见老族长的几缕白发,无法判断他是否受人所制。
  裴月臣立在祁楚枫身后,同样无法看清老族长,遂屏息静气细听榻上传来的呼吸声。黥面的巫医盯着他看,目中多有戒备之意。
  帐帘复被掀起,博日格德也进了王帐,朝祁楚枫歉然道:“我阿爸没法起身招待诸位,失礼之处,多多见谅。”
  “老族长是什么病?现吃什么药?”祁楚枫问道。
  “入秋后受了风寒,他老人家没当回事儿,一直瞒着,等我们察觉的时候,已经病得重了。”博日格德道,“不过将军放心,这些日子用巫医的汤药调理,已有了些起色。”
  这也算有了起色?祁楚枫望了眼榻上的人,面上笑道:“那就好,回头我再让送些中原的滋补药材来。老族长,您好好休养着。”后半截话,她着意提高嗓门,想让老族长有所回应。
  被衾动了动,传来的却不是说话声,而是一阵沉闷的咳嗽。
  水壶就在旁边,阿勒连忙盛了一碗水,想要送过去,不妨帐内太暗,脚下被旧羊毛地毯绊了一跤,往前扑倒,水尽数溅在榻上……
  “阿勒,小心!”祁楚枫连忙扶住她,目光看向榻上,“老族长,不要紧吧?月臣,快帮着把水擦一擦。”
  裴月臣立即会意,正欲上前,巫医拄着木杖斜跨出一步,抢先蹲到榻前,径直用衣袖抹干水渍。巫医身形魁梧,身上又披着皮制斗篷,体量异常庞大,将裴月臣挡了个结结实实。
  见状,祁楚枫无奈,明知其中有古怪,但又不方便强行探个究竟,只得向裴月臣打了个眼色,先行退出帐外。
  “是不太对劲。”她的目光佯作落在远处,面带微笑,头向裴月臣微微倾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我连老族长的脸都没看清楚。”
  裴月臣低道:“你莫要心急,等明日再弄个水落石出。”
  “嗯……”祁楚枫漫应着,心有不甘地回头看了眼王帐。
  “答应我了?”
  生怕她性急,裴月臣不放心地盯着她。
  “答应了答应了……”祁楚枫点头笑看他,“放心吧,我有数。”
  陪着祁楚枫回到博日格德为她安排好的帐中,裴月臣又在周遭巡视了一遍,将云甲玄骑布置妥当,方才复回到帐中。
  帐内,阿勒席地而坐,正在喝侍女送来的奶茶,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满足。这种奶茶是最地道的赫努族作法,不仅加了盐和香料,还加了赫努族地界才有的冬琅草,正是阿勒从小喝到大的味道,她已有许久未喝到过了。
  祁楚枫喝不惯这种奶茶,靠在一旁,支着肘,一径想着什么。
  裴月臣进来,看见奶茶,便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眼下情况不明,他们送来的东西最好还是别吃。”
  听了他的话,阿勒顿时愣住,迟疑着放下茶碗,一口奶茶含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祁楚枫看了好笑:“这口就喝了吧,你都喝了两碗了。若是真有毒,也不差这一口。”
  闻言,阿勒果然听话地咽了,然后不无遗憾地看着奶茶,默默将茶碗推得远些。
  “你看你,把阿勒吓得。”祁楚枫笑道,“博日格德不敢在这里对我动手的,我借他个胆他也不敢,除非他想拖着全族去死。”
  裴月臣虽然不放心,但毕竟祁楚枫才是将军,劝不动她便只能依着她的意愿行事。
  “我现下便去与老车会合。云甲玄骑我都已布置妥当……”裴月臣深看着她,叮嘱道,“将军,请千万小心!”
  祁楚枫点头,神情郑重:“此番机会难得,务求一击即中!有劳军师!”
  ◎最新评论:
  【阿勒是个单纯听话的乖宝宝,哥哥姐姐不让吃的东西就不吃了?含一口奶茶在嘴里不知道该吞还是该吐,哈哈哈太有画面感!】
  【明天,我明天就看着你裴月臣在直捣青木哉老巢后,是如何大惊失色地飞驰而回,来救你的楚枫的!我现在都不心疼楚枫了,还盼着她受点啥困,被围一下呢!让这个千年老石头月臣别再沉下去,别再沉静了,痛痛快快、明明白白到楚枫面前,用心爱的眼神,看着楚枫吧~~~我这个不怕事儿大的将军迷啊,都这样对待我家女将军了,裴月臣这个谦谦君子也该明白自己的心了~~~明白以后,就不让他得到,还得再折磨折磨他,以定军心!(此军心不是将军的心,是军师的心)哈哈哈哈!我笑一会儿去~~~】
  【等更新的日子,想大大,哈哈】
  【事情大都是这样,你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就会发生。】
  【看得好紧张。。。啊要等到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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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枫估计有危险啊,然后月臣回来救她,借此互相明了心意?】
  【这些赫努人关系真复杂。】
  【我祈妹不许出事!!】
  【
  【吼吼吼!】
  -完-
  第37章 (中)
  ◎夜幕降临,荒原上寒风凛冽。
  回到军中的裴月臣已换上劲装,摒弃其他念头,与车毅……◎
  夜幕降临, 荒原上寒风凛冽。
  回到军中的裴月臣已换上劲装,摒弃其他念头,与车毅迟一起凑在烛火下将行军路线再次确定一遍。乌云遮月,暗夜之中, 无星辰指引方向, 极易走失道路。
  直等到过二更天, 王帐那边静悄悄的,他们方才悄然出发。
  三百精兵, 由车毅迟和裴月臣率领,向天启山脉南侧进发。虽有夜色掩护,但担心马蹄震动会惊动赫努族人, 他们牵着马悄悄行出二里路, 这才翻身上马,全速前进。
  出发后不久, 夜空中便开始洒下零零星星的雪粒子,雪势虽不大,但挟在寒风之中, 打到脸上生疼生疼。
  王帐之中,祁楚枫做出旅途劳累的模样,早早便灭了烛火, 听着外头的风声,计算着时辰, 心中暗暗猜想着他们此刻行到何处。阿勒躺在她身边, 闭着双目, 但呼吸不匀, 显然并未睡着。
  “阿勒, 在想什么?”祁楚枫轻声问她。
  阿勒翻了个身, 黑漆漆的帐内,把脸朝向她的方向,声音压得很低:“阿爹、阿娘,还有阿弟。”
  这是她在双亲亡故之后,头遭再次回到赫努族。所有眼前的这一切,无一不在提醒她,她曾经拥有过却已然破碎的所有。祁楚枫心底有点自责,她心思几乎都放在军务上,忽略了阿勒。
  祁楚枫静默片刻,轻轻道:“你阿弟若是还活着,现下也能帮着你打架了。”
  阿勒在黑暗中笑了:“我帮他打架,我来保护他。”
  祁楚枫笑道:“行,像咱们将军府的行事。”
  “我也要帮你打架,保护你。”阿勒又道。
  在阿勒的心里,已经是将自己和她的同胞弟弟摆在一样的位置。祁楚枫心中暗暗感动,伸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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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愈发疾,雪花已有巴掌大小,劈头盖脸地打在身上脸上。
  裴月臣与车毅迟率兵顶风冒雪前行,已至天启山南部,接下来便要进山。山中路本难行,加上无星无月,风雪又大,前路茫茫一片,已叫人难以分辨去路。车毅迟虽然经验丰富,但眼下这种状况,即便已经知晓东瀛人的老巢所在都很难不迷路,更何况他们还得冒雪寻找。
  “军师!军师!”车毅迟艰难策马,顶风冒雪,行到裴月臣旁边,“风雪太大,若是迷路,反而绕远,而且容易暴露行踪。不如等雪稍缓一些,再继续前行?”
  裴月臣看向前方,思量片刻,道:“这样,老车你率兵稍候,我去前面去探路。”
  “你一个人?”车毅迟皱眉,“这里应该距离东魉人的老巢不远,咱们算是进了他们的地界,若有陷阱,你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行事。”裴月臣道,“这趟机会难得,将军再三交代,务求一击即中。”
  车毅迟知晓裴月臣武功颇高,但是他孤身一人,终究让人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眼下不是客气的时候。”裴月臣道,“据我的判断,青木哉的老巢应该距此不远,你等我的信号。”
  事态紧急,确实容不得犹豫耽搁,车毅迟只得点头:“军师,千万小心再小心!”
  裴月臣点头,策马而去,转瞬便没入风雪之中。
  “……军师!”车毅迟迟疑一瞬,忽然想起一事,再想要问裴月臣,却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连声音也被寒风撕扯地零零落落。裴月臣让他等信号,却未说信号是什么,若在往日,一般以响镝为号,但这次是偷袭,用响镝便会惊动东魉人,军师不会不考虑这点,那么信号会是什么?
  车毅迟焦灼地望着风雪肆虐的黑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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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林中积雪已没过马蹄,裴月臣伏低身子,避开树枝,艰难潜行。风雪,尽管增加了搜寻难度,但同时也降低了被东瀛人发现的危险。
  从地势上判断,东魉人的大营必定设在靠近水源的山坳处,而溪水已经结冰。厚厚的一层冰壳,屏蔽风声,仔细去听,能听见流水在冰层下涌动的声音。裴月臣在水边站了一会儿,此时雪势已稍缓,暗夜之中,山型起伏,犹如一头静静蛰伏的巨兽。裴月臣很快判断了山坳的方位,牵马往左侧行去。
  积雪已没过马蹄,朝前行出一小段路,好不容易山路稍稍平坦些许,马匹才行得快些,却突然踩了个空,整匹马掉入陷马坑中。裴月臣反应甚快,马匹掉落之时,便已旋身跃起,却想不到有一张网当头罩下,将他笼在其中。
  这是山里人逮野兽的陷阱,裴月臣落到坑底已然意识到,平日里分辨此等陷阱不是难事,但雪夜之中确实难以安全避开。马匹焦躁不安地嘶鸣,他轻轻嘘了连声,摸了摸它,安抚马匹,然后用随身匕首割开绳网,跃出坑外。
  马匹一时半会出不了,只能让它先暂且留在坑内,等到车毅迟的人马到了之后再想办法把它弄出来。
  裴月臣刚要前行,便听见风中挟带了些许烟味,是荒原上特有的烟草味,拿红汲草叶晒干烤制而成——有人过来了!
  他藏身在一旁树丛中,静静等待,一会儿之后,便看见暗夜中有一明一暗的光亮,有人拎着灯笼过来,暗红火光是叼着的烟斗。
  然后是说话声,是东魉话!
  裴月臣目中掠过一丝冷光,这个陷阱显然设了机括,只要绳网落下,附近的东魉人就能收到提醒,赶来收获猎物。
  自从去年搜寻无果,衡朝的人马已经很久没到过天启山脉南麓,这些东魉人已经十分放松,完全没有戒备心理,在雪夜里大咧咧地相互聊着天,慢吞吞往这里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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