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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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什么你都嗯,到底有主意没有?”金折桂连连锤头,心叹果然是生个孩子傻三年,她怎就没主意了?
  “八少爷在吗?”屋子外,梁松出声喊。
  玉破禅感激向外头去,见梁松风尘仆仆,面有喜色,立时问:“梁大叔,莫不是梁婶子有喜了?”说着,就请他进来。
  梁松笑道:“比那事还喜,蒙战带人巡视,远远地瞧见柔然派出上百人向西陵城去,就叫人打探了一回。原来俟吕邻云早收到朝廷整治兵马的消息,叫人给朝廷上供呢。”
  “果真?”玉破禅笑了,随后担忧道:“莫不是他要使出缓兵之计?毕竟鲜卑部落使出这手段的记载,可是数不胜数。”
  “便是缓兵之计,眼瞧着朝廷那边兵强马壮、势不可挡,他也只能缓下去。”梁松笑了,原本怕打起来,如今俟吕邻云识时务,先让一步,也是好事。
  “不如,透露风声给慕容十三,叫慕容十三赶紧地也给朝廷上供,请朝廷册封他为慕容王。”物以类聚,金折桂虽不常在南山身边,但看金蟾宫就知道南山小时因有人时时刻刻告诉他他身上的大任,他才想着夺回慕容部落,大了,南山怕是过惯了京城繁花似锦的安逸日子,巴不得跟金蟾宫一同做个文武双全的风流才子,若是朝廷亲口封了慕容十三做慕容王,南山也算是解脱了。
  梁松有些迟疑,毕竟养着南山做了多年的质子,虞之渊到底乐不乐意放弃南山?
  “……先试试吧,若是皇上不愿意,不独子规城,就连柔然俟吕邻云,都要准备打仗了。中原人安土重迁,原本就没多少人愿意迁到塞外,皇上夺下这草原没用,若是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对朝廷也是一大好事。”玉破禅道。
  ☆、第187章 圣上英明
  仲春时节的草原美不胜收,丰美的草地上,牛羊成片。
  登基时子规城、柔然两个草原上最出风头的地面上没人来庆贺,慕容十三心里就已经七上八下,此时,听说俟吕邻云竟然给朝廷上供,当即怒发冲冠。可怒过之后,却不由地想,柔然都投靠朝廷了,若是他不向朝廷示好,岂不是显得他藐视朝廷,
  藐视朝廷的后果是什么,不必多说。于是已经登基做了两个月慕容王的慕容十三,叫人准备了大群牛羊马匹并各种珍贵皮毛,最要紧的是,把昔日慕容九从郁观音那偷来的黄金一股脑地装箱装车,令人趁着时令正好,火速地运往京城,随着厚礼一同送往京城的,还有一封言辞恳切,恳请皇帝册封他为慕容王并赐婚的折子。
  消息比厚礼、折子更先一步在仲夏到达京城。
  金家里头,“黑风寨”中,八大缸碎冰中,红艳艳的荔枝、绿油油的西瓜、黄橙橙的枇杷,还有模样儿新奇的新鲜佛手金灿灿地窝在晶莹的碎冰中,瓜果香气中,因丧母回京奔丧的冷氏掐指算了算只修建这座“黑风寨”所用的银子,初初算出一个数,便在心里连连大骂金阁老两口子不知为子孙积财,这些个银子若留给子孙,便是子孙一无是处,省俭一些也能过上三代富足日子。
  “请母亲安。”沈氏听闻金老夫人召唤,就速速赶来,此时额头冒出了不少细密的汗水,瞧见冷氏早等着了,便垂下眼角,将家书双手呈上来。
  “蟾宫、南山两个呢?”金老夫人手上拆信,随口问了一句。
  冷氏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早先她虽在外地,但二儿媳妇还在京城,是以知道金蟾宫、南山桃花二公子的名头,心道那两个毛头小子一准结伴眠花宿柳去了。
  “回母亲,他们两个一早去林状元家讨教,后半响小厮来回说他们两个半路遇上了父亲,被父亲叫着去玉家了。”沈氏道,巴巴地看向家书,等着金老夫人告诉她信里是什么事。
  “那混账又把星儿带出去了?”金老夫人瞪着沈氏。
  冷氏心中一喜,小星星毕竟不是金折桂,金老夫人一准不喜叫小星星出门,有婆婆训媳妇的好戏看了。
  “蟾宫不肯出门,连个大半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在家带孩子……”沈氏也为难了,不知该说金将晚功力深厚,还是金蟾宫跟小星星兄妹情深,男孩子气的小星星爱缠着金蟾宫,金蟾宫以金折桂为榜样,亲自带妹妹。
  “罢了,星儿长得就像个男孩子,换身衣裳,只说是柳亲家家的小子。”金老夫人有些庆幸一直留着柳家人同住了,关键时刻,也能用得上柳家。
  冷氏也翘首以盼想知道信了是什么——万一是背地里向金老夫人讨钱的,她可不容金老夫人把银子给嫁出去的女儿。偏金老夫人把信一护,问冷氏:“你什么时候离京?”
  冷氏讪讪道:“家母还没入土,等出殡了,儿媳就回朝梧那。”
  “嗯。”金老夫人嗯了一声。
  冷氏心道:好啊,亲儿子的媳妇远远地拨开,叫个庶出的管家!当真是老糊涂了,连胳膊肘该向哪里拐都不知道。
  沙沙的纸业声响起,金老夫人拆了信,当即就笑了,对沈氏说:“你做祖母了,魁星生个了儿子,就叫官爷,花爷爷给摸过了,是龟骨。”
  沈氏探头要看信,偏金老夫人护着信不叫她看,欢喜道:“这下好了,也不知道开春打发人送去的东西能不能用。”随即又伤感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官爷一面。”
  金老夫人脸上的喜气也散了一些,反复看了书信,见信里写着若是朝廷接受慕容十三的恳请,兴许就不必打仗,连忙念了声佛,盼望着皇帝从善如流,别惦记着打仗了。
  “老夫人、夫人,二门上金全来回,老太爷被召进宫了。”庞铮家的不等进门,就先喊了出来。
  此举虽有些鲁莽,但金阁老告老的人了,除了当初虞之渊杀兄弟的那晚上进了宫,就再没进过宫。
  “除了阁老,还有谁?”金老夫人赶紧问,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谁知道,虞之渊那小子又得了什么失心疯?指不定那小子见自己整治好了兵马,又没仗打,要把气撒在老臣身上。
  “国子监祭酒、老尚书、老将军、老御史台,统统叫去了。”庞铮家的擦了擦额头的油汗。
  “所有老家伙都叫去了?”金老夫人睁大有些耷拉的眼皮。
  “都叫去了,连各家老爷换件官袍的功夫也不给。”庞铮家的道,朝廷上这么大的动静,不说金家,其他人家也是七上八下,唯恐家里的老子一去不复回。
  “是不是商议选妃的事?”冷氏想起自家分到的屋舍,就因为一大群送女儿进京选妃的官宦亲眷在,赚了不少银子。
  “应当不是,皇后生下公主后,皇上叫亲信大臣在朝堂上说了,选妃是他家的私事。”金老夫人料到是关于慕容部落的事,但唯恐这事先在金家泄露出去,惊到了养在金家的郁观音,便闭口不提,“叫金劝、庞铮,都去宫门外守着,一有消息,立时来报。两位少爷怕也在宫门外,天热,叫他们速速回来。”
  “是。”
  宫门外,沈家、玉家、金家、林家、付家许多人家的家丁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深宫之中,不必用冰,轩昂肃穆的大殿内,已经是凉气沁骨。
  一干老臣哆哆嗦嗦地进来后,虞之渊说一声“赐座”,众人就斜签着身子坐下。
  “上茶。”虞之渊又说。
  一群太监鱼贯而入,奉上了今春的茗茶并南边送来的新鲜果子。
  金阁老看了眼沈老尚书,又瞄了眼玉老将军,随即觑向龙椅,琢磨着皇帝今日这么大动静,要干什么?
  虞之渊并不坐龙椅,这些老臣中,不少人是知道他气死老太上皇的前因后果的,不必藏头露尾地装仁君,他心里自在了一些。
  太监搬来银子,摆在通向龙椅的金阶下。
  虞之渊坐上去,拿了银签子挑着宫女挑出子的西瓜吃,湃过的西瓜越发香甜,吃了两口,对太监道:“天虽热,但叫人看牢一些,莫叫公主的奶嬷嬷吃了凉东西。”
  “是。”
  事无巨细,莫非,皇帝叫了他们这些曾经的股肱大臣来,是告诉他们“朕有女万事足,不必再提选妃一事”?
  可是,他们这堆人也有人对选妃的事敬而远之呀。
  金阁老、玉老将军等不相干的人瞅向一心要劝皇帝充盈后宫、开枝散叶的老御史。
  老御史被同侪瞅着,哆哆嗦嗦的险些被一口香茶噎死,料定皇帝是不肯选妃,因此要从他们这堆老骨头里挑出一人杀鸡儆猴,一念到自己兴许会连累不相干的人,羞愧之下,几乎要立时跪下给皇帝磕头。
  “朕打算……”
  “老臣该死,但此事与其他同僚并不相干!”老御史很有几分铮铮傲骨,当即匍匐在地,免得连累了旁人。
  “老御史知道朕要说什么?”虞之渊诧异了,他不过是听林状元说过慕容南山文墨极好,这才一时起意,叫了老臣们来。
  老御史跪在地上,略抬起枯瘦的头问:“陛下要说什么?”
  “……老大人起来吧。”虞之渊亲自去搀扶那老臣,看群臣斜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比站着还受累,就开门见山道:“朕打算,叫鲜卑人考科举。因太上皇驾崩免了今年的科考,待明年,朕决心叫慕容南山直接考秋试。”
  “陛下不可,慕容南山乃是鲜卑王子,鲜卑人狼子野心,不管是慕容还是柔然,都不是易于之辈。”老御史先还在哆嗦,此时铁面无私地对上皇帝,把腹诽之言说出。
  “柔然已经递上了称臣的折子,慕容派来的使者也在路上了。他们鲜卑不是易于之辈,朕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既然都是朕的子民,朕决心一视同仁,又有何不可?”虞之渊心叹老御史空有忠心,但太过迂腐了一些。
  “圣上英明。”金阁老垂手起身称颂。
  “圣上英明。”玉老将军、金阁老,并一干老臣暗恨金阁老奸猾,他先喊了英明,叫其他不敢苟同皇帝的人怎么办?
  “朕英明在哪?”虞之渊先不明所以,随后恍然大悟到上一次太上皇把这堆老臣叫出来,就是叫他们来皇宫送死呢,这些人虽不是惊弓之鸟,但吃一堑长一智,怕是怕死之下不敢跟他有话说话。
  “鲜卑都已经归顺朝廷了,朝廷不将他们一视同仁,难不成,要把他们撵回去,叫他们再想法子造反不成?”金阁老道。
  “是呀,金阁老所言甚是。”玉老将军附和,只是,皇帝这是不打算打仗了?要不打仗,他们玉家怎么办?虽不想叫皇帝穷兵黩武,但玉家是靠着打仗吃饭的事,不能叫皇帝摔了他们家饭碗。
  老御史道:“但慕容南山……”
  “不独慕容南山一个,就算俟吕邻云要来考科举,只要他文采出众,能够独占鳌头,朕也敢封他做状元。”虞之渊道。
  “……圣上英明。”虽说文死谏,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御史活到这岁数了,越发怕死了。
  虞之渊满意地点了点头,“慕容部落恳请朕册封慕容十三为慕容王。”
  “圣上英明神武,叫塞外蛮夷不战而降。”老丞相起身中气十足地唱喝一声。
  金阁老等人跟着起身也唱了一遍。
  虞之渊摆摆手,皇帝做久了,被人夸一声“英明神武”,也不像最初那么飘飘然了,“慕容部落恳请和亲。”
  老尚书不以为然地想:皇族中,公主还有几个,世家中,适龄的闺秀更是一茬接一茬,不过是和亲罢了。
  “……聘礼多少?”越是挥金如土的人,越是在某些地方精明市侩。金阁老、金老夫人二人奢靡度日,不代表这两个老的糊涂了,不知道怎么赚银子。
  虞之渊一怔,这才想起慕容十三送来的东西算是第一年上的供,跟聘礼不相干,“先送来的文书中并没写聘礼多少。”
  “没个聘礼,嫁什么闺女。”金阁老嗤之以鼻,袖着手,这次没站起身来。
  老丞相虎目一睁,随即徐徐闭上,他忘了,公主闺秀多的是,但和亲还要给嫁妆呢,近年来,皇帝小气得很,未必肯给嫁妆。
  “阁老怎地越发小肚鸡肠了?鲜卑部落臣服,正好借此时机,扬我大国天威。”老御史起身冲虞之渊拜了一拜。
  虞之渊蹙眉,他又不是公主们同母的兄弟,往年来往也不多,跟京中闺秀更是没什么交情,嫁谁他都不在乎,可是,没个聘礼,还想叫他给嫁妆?“入乡随俗,三媒六聘,慕容十三必须做足了。”
  “圣上英明。”一堆鬓发苍苍的老臣起身道。
  老御史哆嗦着胡子,心叹满朝就只他一个直臣,其他都是奸佞,“那西山大军,该如何处置?”
  劳民伤财了一回,难不成,就地解散?
  玉老将军终于喜欢了老御史一回,赶紧看向虞之渊,等着他发话。
  “养着吧。此外,宫里的公主们年纪也大了,老大人们家里若有合适的小子,不嫌弃公主的,就叫人跟皇后提亲吧。”虞之渊道。
  众人闻言吓了一跳,娶了公主,做了驸马,将来还有什么前程?况且才说过没有聘礼不嫁女儿,皇帝这是指望要多少聘礼呢?
  “皇上,公主府还没建,公主们的亲事,不必太过着急。”玉老将军笃定深受皇帝倚重的玉入禅不必娶公主。
  “出嫁从夫,不必建公主府。”虞之渊道。
  “圣上英明。”玉老将军颇有些隔岸观火,微微挑眉看向满面愁苦的同僚们。
  “宫里还剩下八个公主,还望公主们过门后,诸位老大人严加管教她们,若有违背三从四德之处,只管叫各家的老夫人责罚。”虞之渊笑了,西山大军何必解散,没了大军,那什么叫鲜卑部落不战而降?没银子,就嫁公主得了,瞧着金阁老两口那潇洒的日子,就知道这群告老的老骨头资财颇丰。
  老丞相、老尚书有些怀疑金阁老先跟皇帝串通好了,不然,怎地金阁老会那般配合地先问出聘礼二字?待数了数来了的老臣个数,见正好八个,不禁又觉自己多疑了,若是金阁老当真跟皇帝串通,怎会把自己家也绕进去?
  八个公主……玉老将军吸了口气,见自己家竟然也被囊括其中了,身上汗水涔涔,不觉揣测是否是皇帝厌弃玉入禅了,不,他们家还有其他人,叫其他人娶了就是了。想起金家只有金蟾宫一个没娶的,不禁笑看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金阁老。
  “圣上英明。”金阁老断然不肯娶公主,但,皇帝连兄弟都杀了,对公主们有个什么情意?若金家当真犯了皇帝的忌讳,不如顺坡下驴,娶个公主回家韬光养晦却也不错。
  “圣上英明。”其他人跟着喊了一声。
  “天热,老大人们去后花园纳个凉,等天冷了再走?”虞之渊客套道。
  “臣等不敢打搅圣上,臣等告退。”金阁老等人道,退出大殿,眼睛被地上大理石反射来的金光耀得眼泪簌簌落下,到了宫门外,见到自家随从,两腿登时站不住了。
  “回家。”金阁老瞅见玉老将军等人要跟他说话,立时催着庞铮、金全叫人抬轿子,顶着白花花的太阳赶紧向家去。
  饶是如此,跟金家同在一条街上的沈老尚书依旧厚着脸皮登门了,从前院望见黑风寨的一角,就道:“好端端的老太君不做,非要住着黑风寨,弄得一身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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