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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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能吧。老山神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整个山洞里都有一种震颤感:上次你是因为什么猜认不到字来着?
  阿融忽然不想跟老山神说话了:你能不能说点鼓励我的话?
  我上次没说吗?你认好了吗?阿融觉得老山神真的能一两句话就气得他不想说话了。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阿融把脸偏过去,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样子。
  哈哈,我逗你的,我们阿融又聪明又好看,肯定能认好的。老山神看见阿融这幅样子,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哄了阿融几句。
  就会欺负小孩儿。阿融嘟囔了一声,转过脸来继续喂鱼。他低着头,白嫩的脚丫在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上划来划去,带起一圈圈稀碎的涟漪,他半天没听到老山神回答他,再抬头时,他就听到了老山神细微绵长的鼾声。
  阿融:
  他摸摸鼻子,嘀咕着埋怨了老山神几句,一个扑身扎进了水池,溅起一地的水花。
  水面上咕噜咕噜冒了一阵水泡,阿融才从水面探出头,他把头发向后一捋,靠在水池边闭上了眼睛。
  ☆、字迹
  早上宋淮声还没起床就听到了敲门声,他在床上迷瞪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下床去开门。
  打开门,阿融抱着一个小小的盆站在门前,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他诧异地看着阿融手里的盆,后者笑着把盆推举到他面前:淮哥,这是我从山里的水池里抓回来的鱼,是不是很好看。
  怎么这么早?他看着那几尾五彩斑斓的小鱼颇有精神地在小小的盆里游来游去,鱼尾时不时拍打在盆璧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是要去山里吗?他忽然之间又想起来昨天说的话,刚要说他先去洗漱一下,就看见阿融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今天小超市要进货,我得早早去帮忙,昨天把这事儿忘记了,我就想着先把这鱼拿过来给你,我再去超市,带你去山上的事只能过几天再说了。
  没关系,我们以后再去也可以的。宋淮声接过他手里的木盆笑了笑。
  那我下次一定带你去!阿融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看着阿融满脸的歉意,他想揉揉他的头发,但是腾不开手就只能作罢:没事儿,你先去忙吧,忙完再过来我这里。
  嗯嗯。阿融挥了挥手就跑远了,他抱着那盆鱼进了门。
  把鱼全部放进水池里以后,他才抹了抹头上的汗,进屋去洗漱。
  阿融到超市的时候,送货的车已经来了,他把货全部卸下来以后,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他直起腰抹了抹汗水,从宋平手里接过了水:宋叔。
  辛苦了,阿融。宋平拍了拍阿融汗湿的肩膀。
  不辛苦。阿融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放在一边:这点活辛苦什么。
  宋平赞赏地看着阿融,给他搭了把手,把货物全部搬进小仓库里。
  阿融啊,宋叔跟你商量个事情。宋平看着阿融整理货架的身影,忽然开口。
  什么事啊,宋叔?阿融回过头,额角的汗珠映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你的工资是不是得涨一下了?这都又快一年过去了。宋平笑眯眯的看着阿融,他对阿融很满意,不但手脚利索,也很吃苦耐劳,是个很好的孩子。
  不用了,宋叔。阿融擦掉鼻尖的汗水,笑着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又不用花什么钱。
  那要是这里没有了呢?宋平看了一眼阿融,欲言又止。
  什么?阿融愣了一下。
  阿融啊,清河镇可能要搬迁了。宋平叹了口气看着外面:好像是说今年年底要搬完,可能再过几天就要下发通知了,这已经是八月底了,没有几个月了,你你总得有个归宿吧。
  要搬迁了吗?阿融听见宋平的话,从门外看过去,外面的花树已经开始有凋落的迹象了,他才惊觉,原来八月已经快要过去了。
  是啊,要搬迁了。宋平喃喃说道,阿融也没再接他的话,小超市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不知情的阳光调皮地从窗户里、门缝里投射进来,温暖了这小小的超市。
  等阿融做完小超市的工作后,宋平见没什么人来,就让他先走了。
  他想起宋平的话,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他不知道清河镇的人搬走以后,他会有怎样的结果。
  老山神说过,山神是由山里的灵气集聚而生的,依靠人的信仰和传颂而存活,要是那些信仰和传颂消失了,山神也就消失了。
  换言之就是,要是没有人记得他,他就会消失了。
  唉。他搓了搓脸,耷拉着脑袋向宋淮声家走去。
  他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一阵轻缓动听的钢琴声从楼上传来,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把表情调整过来,他不想让宋淮声知道他的烦恼。
  淮哥。他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把书房门开了一个小口,探进去一个小脑袋看着宋淮声。
  今天这么早下班?宋淮声看了一眼阿融探进门来的小脑袋,笑了笑。
  今天事儿不多。阿融摸了摸鼻子,推开门走到宋淮声身边:这是新的曲子吗?
  不是。宋淮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是贝多芬的,《月光曲》。
  贝多芬?阿融歪了歪脑袋,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人,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对,就是这个人。宋淮声把一本书递给他,他接过来看了看,发现是那天那本书夹着《山灵》那首曲子的那本书。
  可惜他不认字。
  这是个很伟大的音乐家,也是我很喜欢的钢琴家。宋淮声笑了笑,在心里解释了两句。
  阿融又想了想他刚才听到的曲子,是真的很好听,轻柔又和缓,听着好像真的有一片月光笼在身上一样,他又看了看封面上温和的青年,心里默默地想,果然会弹琴的人都很温和。
  他坐在桌边看书的时候,宋淮声就在一边看曲谱,他偷偷看着宋淮声的脸出神,连平板在读什么都没听进去。
  宋淮声说昨天那样的教法太累人了,就要换了一种方法他找出了平板,在上面下了读书软件,让阿融跟着读书软件学认字,实在记不住的、不会写的,他再另外教他,这样说不定效果会好一点,他也能做一些别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平板已经停下了读书的声音,阿融才猛地一下回神,他坐在书桌后翻了一下那本《安徒生童话集》,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到宋淮声身边,半蹲着身子把脸贴在瓷白的琴盖上,闷闷地问出口:淮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笨了,就不想教我了?
  宋淮声闻言抬起眼睛去看阿融,他的脸贴在琴盖上,被挤压出来了小小的一圈肉,闪着莹白的光泽,看上去软软的,十分好捏的样子,一时间他竟然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琴盖衬了他的脸,还是他的脸衬了琴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捏着阿融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表达:我不觉得你笨,只是我教你的效果也不是很好,也许换一种方法效果会好一点也说不一定。
  真的吗?你真的没觉得我笨吗?阿融就着那只捏着他下巴的手势抬眼去看那人,然后清楚地看见了他眼里的笑意和温柔。
  真的。宋淮声松开手,转手揉了揉阿融的脑袋:你不会写的字就来问我。
  阿融点点头,却没回书桌前,而是走到了书架前,在书架前站了半天然后转身看向宋淮声:淮哥,你能帮我找另外的书吗?那个我想等我能认识很多字以后再去看。
  阿融眼睛亮亮的,孙小伟那天给他讲了大致的故事,他觉得这个故事虽然悲伤,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很想自己读一遍。
  看着阿融的目光,宋淮声笑了笑,起身走到了书桌前,拿着平板摆弄了一阵子,然后招手叫他过去。
  他几步跳过去,凑在宋淮声身边看他摆弄。宋淮声点开读书软件,给阿融下载了一本简单的认字书:那你先学这个,等你能认更多字了以后就能自己读书了。
  阿融欣喜地接过来,伸手在平板上划了几下,有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阿融看了一眼宋淮声,笑着在原地跳了好几下,他跳起来才发现整个地板都在动,又立马安分了下来,对着宋淮声吐了吐舌头,坐在桌子前认真学习去了。
  看着阿融的样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坐回到钢琴前看谱子去了,坐了半天也没听到写字的声音,他就抬头去看阿融,只见阿融有点蔫蔫的垂着头,手指无意识的在平板上划过,放出一段机械音:他像一棵树,又像一朵云,他有着树的生机与灿烂,也有着云的飘逸与自由。他是神明,是山川河海的神明,带着琥珀一般耀眼的纯净闯入了人间,闯入了心底。
  是一首很简单的小诗,宋淮声却忽然想到了他与阿融的初见。
  那天的少年从墙头摔下来,发上沾染着花瓣,眼神如琥珀般纯净。
  那一眼,乱的不知是树的枝叶还是他的心。
  一首诗都读完了,阿融还低着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回过神,把手撑在钢琴上偏头盯着发呆的阿融看。阿融发了多久的呆,他就那样看了多久,阳光从窗外倾泻下来,照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平淡的日子总是流逝地飞快,不知不觉间,宋淮声已经在清河镇呆了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是他这十年来最快乐最轻松的日子,他在这里不但不用烦恼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事,而且还有阿融陪着他,这样的日子说一声快活也是妥当的,他渐渐都生出了不想回去的念头。
  淮哥,这是你写的字吗?宋淮声坐在钢琴前看谱子,阿融拿着一本书磨磨蹭蹭地挪到了他身边蹲下,小腿不经意地挨着他的腿,他低头看了阿融一眼,少年吐吐舌头指着那书上一行很稚嫩但是也挺好看的字问他。
  是我写的。他哭笑不得地看着那本《安徒生童话集》。
  你小时候写字就这么好看啦?阿融见过宋淮声现在的字,很飘逸,很有力道,当然也很好看,尤其是他写音符的时候,阿融觉得那些音符美的就像是春天时他握在手心里的蝴蝶一样飘逸美好。
  还好,也没有那么好看。宋淮声接过阿融手里的书,脸上有点热。他平时明明听惯了别人的夸奖,但是每次阿融夸他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有点脸热。他尽量忽略脸上的热度,颇为怀念地在书上摸了摸:那时候是我外婆教我读这些书的。
  外外婆?阿融疑惑的看着宋淮声,然后眼睛一弯:是你妈妈的妈妈吗?
  是。宋淮声在听见你妈妈这三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并没有让阿融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那那她一定是个很好很美的人。阿融光是见到宋淮声就觉得他实在是很温柔很好,那么他的外婆和妈妈也一定是很好很温柔的人。
  是啊,外婆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人。宋淮声放下书,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上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露出慈祥温柔的笑,十四五岁的宋淮声带着阿融从来没见过的笑站在他们身后,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两位老人肩上,美好又温馨。
  阿融顺着宋淮声的目光看过去,这照片是某一天他从书架里翻出来的,他拿给宋淮声看得时候,宋淮声沉默了很久,然后找了个相框把照片装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淮淮哥?阿融凑在宋淮声面前喊他。
  阿融。宋淮声做了个口型,伸出手指抵住阿融的额头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脸,无奈地看着阿融。
  淮哥。阿融抓住宋淮声的指头握在手心里捏了捏,笑的像个抓住了宝物的孩子。
  宋淮声见状也就由着他捏去了,这一个月来,阿融越发的亲近他,时不时就要凑近他挨着,不是抓他的手,就是趴在他腿上,他也想过让阿融不要再那样做,可是他一看见阿融的眼睛就拒绝不了了。
  真是美色误人啊。宋淮声看着阿融得逞的小眼神,只能无奈地笑笑。
  ☆、光芒
  看着阿融笑地开怀的脸,他叹了口气,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
  他初见阿融时,以为他是一个漂亮的高冷少年,再不济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少年,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阿融会是这样一个单纯的有点傻的人。
  傻小子阿融还沉浸在亲近宋淮声的快乐中,丝毫没察觉他在他淮哥心里的转变。
  今天的天色黑的很快,他们吃完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宋淮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生出了送阿融回去的念头,顺便看看他在山上的住处,他总是很担心阿融在山上住的不好。
  阿融没想到宋淮声要送他上山,他在宋淮声家门口急的都快哭了,也没能说服宋淮声,宋淮声双手插兜,噙着笑,眼里映出阿融无措的神情。
  淮哥,你听我说,山里晚上不安全,有野兽的。阿融咬咬牙,一本正经的对宋淮声瞎扯。
  是吗?宋淮声勾着嘴角,无声的询问。
  阿融微红着脸,慢慢鼓起了脸颊,这两个字的尾音是轻轻上挑着的,而且是带着魅惑的,让他只是听见了那两个字就慢慢红了脸。这个人,总是意识不到他的声音有多好听,还总是用他的声音来蛊惑他,让他一听着这声音就昏了头脑。
  要是有野兽的话,那阿融你怕不怕?宋淮声收了笑,看了一眼在夜幕中只剩下轮廓的融山,融山不很高,但是山脉很长,几乎呈环抱之势将清河镇拥在怀中,在夜色的掩映下,融山和清河镇就像一对亲密相拥的爱侣。
  我当然不怕了。阿融看了一眼宋淮声,眼底带着一丝得意:我可是在融山长大的,怎么会怕她。
  听着阿融语气里的小得意,宋淮声笑着摇摇头,绕过阿融向屋后的小路走去,阿融一看就更急了,他跟在宋淮声身后喋喋不休的劝说:淮哥,你看,这天都黑成这样了,我怕你一个人下山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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