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庶女只想长命百岁 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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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那些在族人们面前表露出的痛心疾首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荀平的人将此一一回报,将他自认为掩饰得极好的情绪与细微的小动作都清楚记下,锦心看了之后只冷冷讽笑一声:“这三个毒、色、蠢,算是凑了一窝了。”
  婄云道:“老爷派去的管事确实另有安排,看似带人出滁州回金陵,其实半路回转,又去安排赌坊事宜了。”
  “叫咱们的人跟着,顺水推舟。”锦心道:“魏阳那边也使使劲儿,我那好姑母的药也不要落下,亲母子怎么能不一起受罪呢?哦对了,就别叫他们祸害好女孩儿了,原先勾搭魏泰去赌场那个唱的眼下如何了?”
  婄云道:“魏文氏当时便狠狠发落了她一顿,赌场那边并未保她。她如今处在困顿当中,已沦为暗娼。”
  “都不是什么好人,把她捞一捞,让她和魏泰慢慢互相祸害去吧。至于赌场、妓馆勾结引人入套……那是官家的事儿了,滁州不是新点了一个知县吗?去岁新科进士,翰林出身,世代士族子弟……要做出政绩来,这不是正好吗?”锦心神情冷然,“滁州那一滩水,也是够脏的了。”
  婄云低声道:“新知县是太子门下,还算有几分抱负,咱们只要把消息递去,后头便不必操心了。只是在他上任之前,咱们还得借赌场这把刀一用。”
  锦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又微微一顿,提醒道:“叫咱们的人注意,若是家里的管事行事不够干净,给他扫个尾,别新官上任那把火再烧到金陵来。”
  婄云端正一礼,“奴婢明白!”
  这事情至此算是了了大半了,后续只等时间足够,让事件后果慢慢发酵。等贺时年的信急匆匆地来的时候这场戏都大半落幕了,锦心盯着那封信,飞鸽传书来的,三寸宽的小纸条上力透纸背笔力遒劲凌厉杀气透纸而出,估计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满心的杀意,刀都磨好了。
  这就是隔得远的不便了。
  锦心叹了口气,取了笔墨来,慢悠悠落笔“吾爱阿旭金陵花菜已冷诸事皆了莫气莫气”。
  您这信才到,我这边黄花菜都凉了啊。
  他给荀平的指使很简单,他要魏文氏母子生不如死受尽折磨,给锦心的信是另一封,问候关怀把裁剪成小小一块的纸张填写得满满的,锦心看到这一张的时候眉目微舒,眼中带着几分笑,又另铺纸,写了另一封信回他。
  他在给锦心的信中写:夏日将至。
  是说夏天就要来了,还是夏日里过来呢?
  锦心盯着那两张纸,忍不住轻笑了笑。
  她慢条斯理地将回信卷起给荀平,温声道:“替我回信给他。”
  另有一封较长的手书快马送去京中,锦心叫婄云取出,一同递给了荀平。
  自经文姝曣一事后,文老爷、文夫人与徐姨娘都待她愈发紧张,今日出门属实是没有多少功夫,锦心并未多耽搁,起身道:“我走了,有时你与婄云联系便是。”
  “是。”荀平应了一声,屋里自有早给锦心备好的各样东西,她今日是借口为徐姥姥挑选生辰礼物出来的,自然不能空手回去。
  二月里,圣驾即将南巡的消息终于传遍了整个江南,金陵本就有皇帝的行宫在,还有一位藩王,又是本朝的龙兴之地,可想而知,圣驾必定会在此多停留一段时日。
  圣驾到来,各官邸商户免不得要献礼,尤其文家是户部挂名的皇商,文老爷甚至可能会面圣,文家不得不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预备献礼、约束下人并铺子上的伙计、与各家商谈实底,便是旁人听闻皇帝老爷要到金陵来,一想到自己也正在金陵,虽然于己事无关,也免不得有几分兴奋。
  锦心算是家里最淡定的一个了,圣驾南巡于她就一个要紧的点——贺时年也回来。
  而且按照原本的计划,就是这一次,他们要与家里摊牌了。
  倒算不上摊牌,只是届时贺时年会登门求娶。
  这对于文家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奇事,锦心默默叫婄云从闫老那打探了一下几位长辈的身体,确定他们、尤其是文老爷不会被这消息惊得一下惊出什么毛病来。
  她当然不知道贺时年早已与步云“狼狈为奸”,由步云为贺时年登门求娶铺了一步路,她现在只怕文老爷被这一场明面上的“高嫁”惊道,为自家是否又卷入什么权势朝堂之争中而担惊受怕。
  若是因她的婚事而让她爹感到惶惶不安,岂不是她的不孝?尤其文老爷到底也是上了年岁的人,四十多了,虽然保养得不错,但在当世年岁比较上也不是什么年轻人了,玩意一下惊出什么病症来,她可真就不堪为人子了。
  因而这段日子锦心补品炖得分外殷勤,而且一碗水绝对端平,家里三位长辈每人都能捞到一碗。
  文老爷虽有些不满女儿这份关心孝敬不是独属于自己的,但女儿的孝心自然还是受用的,这段日子在外为圣驾将临忙碌的时候都更有劲头了。
  就在锦心的小炖炉子每日咕嘟咕嘟的日子里,南巡圣驾启程,并离金陵一日日地近了。
  第一百二十五回 锦心知道无论她要做什……
  说实话, 对于贺时年要怎么上门来,锦心与他是打过商量的。
  二人商量了许多种可能,多半是委婉的柔和方式, 最后还是觉着那些法子磨磨唧唧又不大有效。
  最简单直接的,还是锦心直接向文老爷承认她在京中与贺时年相识, 然后贺时年登门来表明对锦心有情, 一切顺理成章, 如果不出意外的承恩公会亲自登门提亲, 贺时年与锦心再磨一磨,成功率很高。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看似干脆,其实只在文老爷认可贺时年上面就要浪费许多的时间。
  不过贺时年已经决定此次南巡之后便顺势留在金陵,远离京城官场, 离京之前已经将诸事安排妥当, 便是当今也已决定今岁尾, 南巡回京便禅位于太子一般。
  不得不说, 不论他对其余子女如何,对太子而言, 他绝对是个尽职、优秀的父亲。
  或许是因为许多年里,他都将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与希翼寄托在了一个孩子身上吧。
  这对贺时年而言或许是不大公平的,幸而他与锦心都不在乎这份“公不公平”, 所以这些年来即便当今对他暗有提防, 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儿子确实心性淡泊。
  又或许并不是心性淡泊,只是不在意那所谓的河山万里天下江山,不在意那九五之尊之位,更不在意……父母之爱。
  而这几份不在意都是当今不愿承认的,仿佛一旦承认了贺时年不在意江山至尊之位, 他便落了下乘,承认他的格局心性不及贺时年一般。
  所以他宁愿承认这个孩子心性淡泊,承认他与养父母感情深厚,也不愿承认其他。
  锦心有时想来觉着讽刺,不过他们都早就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了。
  于他们而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过是个过客罢了。
  贺时年退隐江南,叫皇帝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提防,却也叫谢翼大受打击,临出京前每日委屈巴巴又含着愧疚地看着贺时年,叫贺时年不得不叹着气哄他,与他摆事实讲道理。
  御驾一路是慢吞吞走,在几处大城都有停留,谢翼使出了浑身解数拖延路程,最后还是不得不不情不愿地踏上了金陵的码头。
  圣驾于江南在金陵落脚,江南官员在两江总督与江南巡抚的带领下恭迎圣家,谢霄难得一身整齐亲王礼服,接驾时不经意间与贺时年目光相对,见他一袭青衫立在太子身旁不远处,周身俱都是盛装官袍,唯他一身素青便袍清癯疏淡,玉冠束发,似是金玉庭中的一竿青竹,显得有些与周遭有些格格不入,却又一身从容安适,能让人轻易忽略那一份格格不入。
  谢霄迎上前行礼的动作并未有迟钝停歇,只是在心里想:嚯,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装人了。
  贺时年当然是不知道谢霄心里这种“不敬”只想的,他只是自得地昂起头,身上的轻袍随风飘展,更显得他身姿挺拔。
  谢翼悄悄打量着他,凭借双生子的默契与多年相处的熟悉,他总觉着贺时年这会仿佛卖力开屏的花孔雀一样。
  虽然这身衣裳不大花花,但他直觉贺时年这身衣裳打扮绝对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至于挑这些要做什么……谢翼脚步微顿,等贺时年与他擦肩的时候才低声道:“今日圣驾临金陵,街上的百姓人丁……都未必是真百姓,一定是地方知府严格筛选过的。沿街酒楼人潮熙攘,文家好歹是皇商大户,他家的姑娘今日未必会出门。”
  贺时年淡定地掸了掸衣袍,“就赌她想不想我了,她阿爹拗不过她。”
  谢翼撇了撇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看他一副自得淡然胜券在握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抬腿往前走去。
  事实证明,贺时年对锦心还是很了解的。
  今日她还真出门了。
  其实行宫并不在金陵城中,从码头出发圣驾所经沿途都并非所谓豪贵街区,周遭酒楼也并没有十分上得台面的,文夫人本不大同意家里人出来看热闹,毕竟酒楼环境若是不太好,旁的也罢,只怕闺中女子受了冲撞。
  不过谁让锦心有个开酒楼的外家,那间酒楼还正好处在圣驾会经过的主要街区呢?
  锦心拉着华心、文从林和几个小的一起使劲,早早地把文夫人磨了下来,谁能顶住家里的孩子们围着你一圈一起撒娇呢?
  反正文夫人是不能,在文老爷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她直接了当地表示:“老爷既然反对,那我便叫沁儿他们自个来与老爷说吧,孩子们少有什么出格的请求,难得这样求一次,我实在是舍不得拒绝他们。”
  文老爷……非常干脆地就拒绝了文夫人的提议,同时同意了圣驾来临之日出行的提案。
  笑话,他扪心自问,文夫人顶不住的,他难道就能顶住吗?
  孩子都是债啊!
  文老爷忍不住长叹一声。
  不过说归说,他对到徐家酒楼那边的安全还是放心的,先不说徐家为人,就说人家拿外孙女当心尖尖,怎么都不可能让锦心在那边有什么闪失、被人冲撞了什么的。
  再有他也跟着去,他觉着也是能够万全的。
  徐姥姥的酒楼其实不算豪华,但二楼也有一个大包厢,是两个包间打通的,桌案几榻一应俱全,要开这包厢先就要付一笔银子,只接待大客户,多是冲着徐姥姥的手艺来的,每年也不过开个三四次,多时五六回罢了。
  不过如今外孙女要看热闹,徐姥姥可不心疼银子,直接推了脑子转得快想到这边包厢的几家贵人,提起几日就开始打扫包厢、预备吃食,那日早上锦心过去一瞧,窗边几案上满满当当各色小吃零嘴,都是她喜欢的。
  长辈的用心总是令人感动,徐姨娘算来也有半月余未曾回娘家,想念他们想念得紧,今日酒楼生意不错,徐姥姥她们忙活着,偶尔进来一次她都眼巴巴地瞧着。
  所以寄月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是极欢喜的,锦心也吃了一惊,“寄月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今年不是要北上吗?”
  “圣驾南巡到江南,金陵知府忧心有夏狄余孽刺客作祟,招揽了一群江湖高手沿街护驾,我与姐夫正好分在这条街上。你姐夫就在隔壁呢,我来瞧瞧你。”寄月先回答了锦心的问题,然后才抱拳向众人一礼:“四海镖局,徐寄月。”
  她随身带着佩刀,华心还是头次见到这种风格的女子,一时眼中说不上是讶然还是惊叹,总归是眼巴巴地盯着寄月瞧。
  文夫人待寄月的态度颇为和蔼,并不是许多刻板妇人不喜女子习武、行走江湖等等,反而颇为喜欢她明媚爽朗的大方模样,未心看着她,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艳羡。
  寄月坐下时候顺手摸了把锦心的头发,与她交谈几句,说着说着话忽然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个东西,是个包得严密的小红纸包,“新平安符,过年时候忘在姑苏了,今儿正好给你。换下来的旧的不要扔,埋在河流附近的土里,知道吗?”
  锦心嗯啊答应着,随口嘟囔道:“阿姐你怎么愈发絮叨了你?”
  “狗咬吕洞宾!”寄月戳了戳她的额头,说话间听到远处的依仗声,便起身道:“我得回隔壁去了,你乖乖听话。上次我与姑母你说的那个医生现搭上关系了,秋日里我看能不能把她请到金陵来给阿沁瞧瞧,她的医术不错,在江湖上名声很盛,多少得有些本事不是?”
  徐姨娘忙道:“你多费心了。”
  浅谈两句,她便起身离去,文夫人与徐姨娘道:“你这侄女真不错,明媚爽朗处事大方,性子又好,待家人又上心。”
  “她打小就是假小子样子,太太你这样夸她,她知道了多高兴呢。”徐姨娘笑着道,众人随意话起家常来,锦心坐在窗边随意往外看着,街道早已被封锁,两边有衙役官兵,百姓们殷勤盼望等着圣驾来临,锦心看着衣衫整洁面色红润的百姓,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好笑。
  这种形式古来皆有,现任的金陵知府算是个有能为的,但这种事情其实是无可避免,真要叫底层百姓扑到圣驾前来,场面就难看了。
  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时下还是贫苦百姓占了大半。
  锦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目光微有些冷。
  兴,百姓苦;忘,百姓苦。
  这一个“苦”字,要怎么才能从百姓身上完全抹去呢?
  今年紧急翻修行宫、去岁加固河堤……这些都是征的百姓徭役,再有去年西境动兵,全国各地征收赋税,本打算高薪养廉去掉冰敬、炭敬,又因为去年的军事而尚未能完全实行。
  海上商贸如今官方还没收拢回去,贺时年的意思是等太子登基之后新建国营部,太子倒是有那个破例,只是重利在先,届时又是一番风雨。
  再有一旦彻底开放对外港口,带来利益的同时也会直面海外的危险,这里头诸事繁冗,机遇与危机并存。
  幸而如今几度整军,按照锦心前世对海外诸国的了解,现今的同时期,瑨的国力也算是强盛的了。
  只是瑨一贯对海军不大重视,太子是贺时年引导教出来的,他重视海军,但作为太子应当谨慎行事,从前从未插手过军务,即便去年随军出征一回,当今也有禅位之意,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走得太急。
  要做的、应当做的事情很多,可此时锦心望着楼下的芸芸众生,却忽然在想,即便他们做得再多,永远有一群“蚂蟥”趴在身上吸血,百姓的日子再好过又能好过到哪里呢?
  为了稳固统治,历朝历代皇帝以“君权神授”统治百姓的同时又行愚民政策,不开民智以稳定政权,所以锦心不喜殿中高高在上的神佛,但归根究底,他们也只是皇帝用来统治百姓的工具。
  君权神授,他们口口声声是如此说的,自称是天子,天父母地、天地之子,说圣天子有百灵相助,可她真就那么不信呢?
  皇帝、宗室、王公贵族,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趴在底层百姓身上吸血的蚂蟥,吸血的同时,还要奴役人心,叫人对皇权信服尊敬,视天子为天,按下一切与政权相违背的可能,只求江山万年绵延,皇权稳固。
  那这天,可知人间百姓疾苦,可知强权压人,可知逢暴君遇乱世时,百姓何其苦?
  锦心看到了骑马而来的贺时年,一袭青衫,面容清隽,一身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气概,在官袍礼服丛中更显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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