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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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没想到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花姨娘不感激自己也就罢了,等到孙氏的淫威降临的时候,她竟然选择与虎谋皮,明知真凶是孙氏,却还睁着眼说瞎话,配合着孙氏来诬告她。从前,何当归只道花姨娘没脑子,现在看来,花姨娘真真是鬼迷了心窍,她以为她能在孙氏的手下苟活几年?
  风扬张大嘴巴:“天哪,只是一只猫的仇恨,那位花姨娘也太小心眼了吧?假如她因一只猫就能结下一段要杀人的仇怨,那她平时吃饭穿衣和抢相公,还不知道会结下多少的仇怨,照她的这个逻辑,她早就被人砍死十几次了,哪还有命在这里指证你!”
  何当归与他一搭一档地说道:“多谢风公子如此仗义执言,我心中也是如此想法,我在府中谨小慎微的低头做人,自己不得罪别人就要念一句‘阿弥陀佛’了,怎会主动去伤害别人呢?有一次,我老老实实坐在桃夭院里绣花绣草,二舅母就带着一群人持刀举棍的来我院子里搜东西,把我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墙壁也推倒了一面,我不是也自认倒霉,从此之后更加谨小慎微的低头做人吗?”
  风扬听后大感同情,叹道:“没想到你在罗府竟然过着这么悲惨的日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我对妹妹你心仪已久,原本想着等你长大些再来跟老太君要你,如今看来,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再把你放在罗府,等我下次来找你的时候,说不定你就会被你二舅母他们啃得连渣渣都不剩了——何家妹妹,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语罢,他盯着眼前佳人错愕的双眸,以及下一刻里涌现的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回回都是你算计我,没想到这次你也被我算计到了一回,何丫头。
  ☆、第195章 锋芒一针见血
  更新时间:2013-10-01
  何当归从八仙椅中弹起来,双耳不觉嗡嗡作响,风扬……他这是替那个人来讨她了!
  她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低语:“风扬,你休想如愿,你只能带走我的尸体。”柏炀柏你在哪儿,快来救我,什么人都好,快来阻止老太太和风扬的这笔交易!
  她话语中那种不可错认的狠绝之意惊到了风扬,这丫头怎么了?风扬顿了片刻,转头冲老太太笑道:“哈,玩笑,开玩笑而已,实际上是我新开了一家大茗茶舍,对何家妹妹的茶艺心仪已久,所以想把她请过去冲两道茶,呵呵,吵完了架喝一点茶最降火了,你说是不是,何家妹妹?”
  这一言安抚了老太太的情绪,却让何当归的敌意愈发强烈,这算什么?先将她打入地狱,再把绳子拉回来半截,告诉她人间有多么的美好?一年之前最后一次收他礼物时,她跟他约法三章,第二条就是说让他慎言慎行,切不可在老太太面前乱说话,让老太太生出错误的联想,做出什么乱点鸳鸯谱的糊涂事。
  当时风扬满口答应着,而今天一见面,他就拿话来试探她和老太太,这算是她和他之间那道协议破裂的宣言吗?当初他只是在哄小女孩,随便应付着答应几句,如今“幕后人”发出了指令,于是风扬毫不犹豫地来贯彻执行?
  风扬感觉到何当归的怒火不轻,于是又向她道了两次歉,何当归站的离他远一些,后脑勺对着他,低声说道:“我不会答应,永远不。”
  老太太方才听见风扬提亲,讨要外孙女逸姐儿,她不禁喜忧参半,喜的是风扬就是她物色的最佳外孙女夫君人选,知根知底的本地人,外孙女嫁去了风家,将来要找她回家也很方便。这样的人选本来有两个,不过关墨在今天晚上扣分不少,所以风扬来提亲,已经跟老太太的打算不谋而合了。
  可是,老太太又有些发愁,因为前几日芍姐儿身边的嬷嬷来汇报说,因为之前在街上的一次巧遇,让芍姐儿对风扬生出了倾慕之心,如今练字就只写“风扬”二字。
  老太太听后不禁作难了,这两年芍姐儿的人变得愈发阴沉,待人处事都不太友好,如今既然她相中了风扬,自己是否应该撮合这二人,来缓和自己跟芍姐儿之间的关系呢?可是芍姐儿的左手被烧毁,变成了残废,不知风扬看不看得上她,就算风扬点了头,恐怕芍姐儿也只能给他做妾。原本,老太太是打算给芍姐儿招赘一个有才干的寒门子弟,让他们以后一直住罗东府的。
  可这风扬也太没个定形了吧,还没等老太太把她的踌躇心意表达出来,风扬就自己先取消了刚才的非正式提亲,说只是他开了一场玩笑?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屋里的几个人没有一个在笑。
  何当归率先开口说:“老祖宗,逸儿虽然偶尔受到二舅母的滋扰,不过还是在罗府住的非常开心。能早晚给老祖宗请安,聆听训教,一直是我从前的梦想,如今才听了三年,我还想再多听几年呢。”老太太最近实在太活泛了,一直惦记着要给她定门亲,她跟柏炀柏的“提亲计划”一定要尽快执行才好,赶在风扬这个麻烦人物开口之前。
  看来她所料不错,朱权没工夫去给她弄上等人的假身份了,又怕再拖下去她就被嫁出去了,索性就让风扬将她带走关起来,等朱权有空时来扬州赏花。这样,她连朱权的侍妾都不算,她当日发下的“娶她为妾就断子绝孙”的誓言也就没用了。不行,她一定要尽快处理掉风扬的麻烦,不能再跟他虚与委蛇。
  老太太端详逸姐儿和风扬二人的脸色,却瞧不出他们的心思,索性暂时撂开这件事,以后再慢慢打算。“逸姐儿,你二舅刚才问你花姨娘之事,你说要给他讲个故事,”老太太问,“是什么‘真人真事’的故事?”
  何当归望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雪人般的罗川谷,不禁微微笑了,曼声道:“如今二舅舅受到了重创,先是花姨娘的胎儿出了问题;然后,是他暗中收的通房丫鬟润香怀了孕,又却被人指证行为不检,正在受酷刑,胎儿大概也保不住了;最后又有消息传出,说润香的‘相好’武九醉后说,二太太的腿内有纹绣,是他亲眼见过的。如今家里乱成这样,已经比说书人的故事还精彩了,连我的故事也相形见绌了。老祖宗您瞧吧,二舅母被二舅舅掐晕之后苏醒过来,看都未看过二舅舅一眼,只当他是个死人一样面朝下摆放着。可是,她却立马给老祖宗您磕头解释,这说明了什么呢?”
  老太太眯眼,问:“说明了什么?”难道,逸姐儿也看出了那一点?
  不顾孙氏主仆的凌迟目光,何当归幽幽开口道:“二舅母是天下第一巧舌如簧,擅长诡辩之人。其实那件事根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没什么可质疑的,可她方才三言两语就说动了老祖宗,甚至有几分相信她是清白的。二舅舅为人大度,耳根子又软,稍后二舅母稍微糊弄一下就过关了,所以二舅母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试想一下,哪个女子被扣上这样的罪名,不是第一时间跟她的丈夫解释清楚的呢?”
  “何当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议论我的闲事?”孙氏勃然大怒,“要不是我们罗家收留你,你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我们送你去书院念书,你别的一样没学会,却先学会搬弄是非,编排起长辈了!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完姓潘的又勾引风扬!”
  “二舅母,既然您是长辈,说话时一定揣着这个身份开口才好,否则讲出什么有失身份的话来,别人最先笑话的不是我的操守,而是您的品行,”夜风吹过,何当归紧一紧曳地长的披风,不紧不慢地说,“我承的是外祖父和老祖宗的恩,在族谱上登名为罗府三小姐,所以我的身份是罗府三小姐,平时一言一行都揣着这个身份,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安安分分地做着我的三小姐,不懂得‘勾引’是什么意思。”
  孙氏冷哼一声,却无法出言反驳,因为宫里出来的上官嬷嬷当众说过,三小姐的言行和仪态不只是罗家所有小姐中最出色的,而且放眼整个扬州,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小姐,能把那些礼仪标准融入日常的每一件事里,做得行云流水,教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何当归亮出话中的锋芒:“二舅母您虽然是我的长辈,可您在老祖宗面前又成了晚辈,老祖宗收留我疼惜我,是她老人家的恩典,而二舅母你却屡屡在老祖宗面前‘代表’整个罗家发言,时常威胁说,我们罗家随时可以将你赶出去。我人微言轻,不敢多说什么,只想问一句,如今罗家最大的是老祖宗呢,还是二舅母呢?老祖宗留我住在罗家,二舅母要赶我出去,那么谁的话才能作准呢?”
  孙氏闻言面色急变,死丫头竟然挑唆自己跟老太太的关系,让老太太忌惮自己,真是太阴险了,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
  “老祖宗您莫听她胡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赶她出罗家,是她过于小心眼,只要有哪个长辈说她两句,哪个下人对她稍微不敬,她就疑心这是在赶她走。”孙氏尖酸地说,“小小年纪就懂得搬弄长辈的是非,可见长大后有多难缠,原本想替你娘管教管教你,既然你这样不懂事,罢了,索性从此以后我也不再管你,看你最后会变成个什么妖物。”
  “老祖宗您瞧吧,二舅母又在砌词狡辩了,”何当归指出,“这根本是典型的无理辩三分,实在辩不动时就胡搅蛮缠,乱骂上一通,用这样的法子转移大家的视线。原本老祖宗您让我‘讲故事’,我就好好讲我的‘故事’,可现在让二舅母搅的我都不知道讲到哪里了,刚才还是在说二舅母对她的丈夫毫无尊敬之意,敷衍搪塞,转眼间就变成在讨论我的成长问题了。好好跟她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平时,她是不是就这样糊弄二舅舅的呢?”
  老太太望着自己昏迷中的懦弱儿子,心中大震,当年给他娶回家一个厉害媳妇,是想让他在家里少操点心,多去外面闯闯事业,可谁想十几年下来什么功名都没有,家里面也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娇纵,难道是因为这个厉害媳妇在明面上糊弄他,在背地里算计了他吗?
  看老太太的眼神不对劲,丁熔家的急了,大叫道:“老太太你别听她胡说,我家老爷太太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从来没红过脖子吵过架,何当归一个外人凭什么对我们二房的事指手画脚?”
  何当归无辜地看向老太太,说:“老祖宗,‘封口’的人又来了,我又不敢说了。”
  “说!”老太太沉声喝道,“是老身批准你说的!”
  何当归得到批准,于是继续说:“刚才我们谈到了芠三婆的遗言和二舅母的纹身,虽然不知道二舅舅为何听见之后会那般激动,不过也能大概想到,二舅舅这次是动了真火,才会两眼一红,想要杀人泄愤。二舅舅为何如此火爆呢?难道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只是他太惜言如金,才没有将此事禀报给老祖宗?”
  孙氏咬牙冷笑:“哼哼,那你们去叫醒他啊!你们去问问他啊!问问我是如何蒙蔽他的!”
  何当归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丁管事的一番辩解之词,恕我实在无法苟同,她说二舅母事务太忙,没空私会家丁,这个理由可笑不可笑?她又历数二舅母的功劳,分明就是倚老卖老嘛,难道说因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她就能把腿上的花儿随便给别人看了?说到二舅母的功劳,她固然忙得不轻,送给二舅舅不少美人,可是二舅舅年近四十还未有一个儿子。人人都说二舅母当年是个女状元,可是辅佐出的二舅舅做生意屡屡失败,花钱捐个官做几天就坏了事,二舅母的功劳又具体体现在什么地方?”
  丁熔家的真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丫头,她真后悔,当年去农庄上窥探这丫头的时候,没能找个无人的犄角旮旯一腰带勒死她。假如当年就杀了这个祸根,说不定二太太现在早就放下仇恨,过着平静舒心的日子,也不会有这丫头今日在这里口无遮拦!好一个刀刀见血的何当归,一把刀子藏了三年,现在才拿出来捅人!
  ☆、第196章 高人未卜先知
  更新时间:2013-10-01
  丁熔家的对着老太太的方向连磕响头,磕出了血才罢休,满怀悲戚地说:“老太太你可不能听信谗言,冤了二太太哪,那个武九是个什么货色,二太太怎会跟他有一分一毫的瓜葛?她根本就不认得这么一号人物!何况,我刚才还曾说过,这武九与润香是一对姘头,假设二太太真的跟那个武九有一丁点的瓜葛,我怎么可能当众提起武九的名字来,这不是存心给我主子找不自在吗?”
  老太太闻言点头,是啊,假如武九是孙氏的奸夫,丁熔家的肯定不会当众提起这个名字……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风扬笑道:“看来这个武九现在成了关键人物了,为什么不将他叫来对质呢?”
  丁熔家的愣一下,硬着头皮回道:“风少爷你有所不知,这武九和润香通奸被抓个正着,早已经打断腿扔出去了,如今已过去几日,不知道再去哪里找他。大年节下府里人手紧缺,就算能抽出人手,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个狗奴才。”
  风扬沉吟道:“这个好办,贵府人手不够,我家里的人却闲得发慌,不如我来帮你们找出这个武九吧。”
  丁熔家的和孙氏深深对视了一眼,不知进行了什么样的感情交流,然后,丁熔家的咬牙道:“那我们就多谢风少爷仗义援手了,假如能把他找出来,就可以彻底还二太太一个清白了。”
  丁熔家的心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找得到?只要把相关的仆役封口,就让风扬抓瞎乱找去吧。退一步讲,就算让风扬找到武九,重刑之下将一切澄清,虽然自己将会落个诬陷润香的罪名,二太太也会落个虐待润香的罪名,但是另一方面,二太太却可以彻底洗白私通下人的罪名。这两个罪名,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只要二太太还有清名在,那她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润香不过是个奴才,奴才的命是主子的,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些条款都在卖身契上写着呢。
  风扬想了一下,说:“那烦请找几个熟悉武九的人,再找个画师,合力画出一幅武九的肖像给我,我才好按图索骥。”
  只需要一张画像吗?丁熔家的立刻就应下了:“这个好办,我立刻就让人去画。”
  此时,潘景阳带着马大夫、宋大夫等七八个大夫来了,这些大夫们简直称得上是全副武装,个个脸上都蒙着布巾,手上戴着手套,穿着统一的灰布罩衣,仿佛是来到了什么恐怖的重灾疫区。
  大夫们将半身埋在石粉中的罗川谷给挖出来,每个大夫都搭着三层纱布,轮流给他诊了一回脉,又看了他的眼白和舌苔,会诊了大半晌还是没有结论。
  于是,马大夫问同样沾到了石粉的孙氏,现在可有什么异常感觉,有哪里不适,但只得到了一声冷哼作为回答。马大夫没了办法,又转而去问何当归,何当归好心提醒他,从常识上讲,麻风和天花的发病期要在感染之后的半个月,现在就是活神仙也瞧不出来,又建议他先给罗川谷用点薄荷脑,先将之弄醒了再说。潘景阳那一记手刀真是带劲儿,让罗川谷睡了这么长的一觉。
  马大夫等人也是关心则乱了,此刻闻言,都是恍然大悟,纷纷找出药箱里最提神的药物,不一会儿就顺利唤醒了罗川谷。
  罗川谷还没从之前的暴戾情绪之中走出来,他阴沉着一张脸,轰走了一帮子对他嘘寒问暖的蒙面大夫,也不管石粉中有多少致命的病邪,随手扫净一张高背椅上的石粉,四仰八叉地躺进椅子里面,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瞄向对面八仙椅里的何当归。
  罗川谷颔首道:“你接着说!花姨娘的事,到底是谁害了她,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得有一丝隐瞒!”
  何当归也不计较他的态度问题,微微笑道:“老祖宗和二舅舅明鉴哪,丁管事说我是‘外人’,不该过问他们二房的事,那么,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去谋害二舅舅的子嗣呢?二房的利益再怎么分配,仇恨再怎么转移,也分配和转移不到我一个‘外人’头上吧?”
  花姨娘的事,证据全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她完全是被孙氏偷袭的,而孙氏准备了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人证中包括已“归顺”了孙氏的花姨娘,物证中包括自己一个月前不翼而飞的玉佩,真是充分有力的铁证,不容她狡辩。就算她把实情道出,说出害人的是孙氏,救人的才是自己,也不会有半个人相信她的话。
  因此,她索性反其道而行之,来一个赖皮到底,什么都不承认,装成一个彻头彻尾被陷害的无辜之人。反正,老太太已经没那么信任孙氏,孙氏捧出的那一堆证人也没那么可靠了,而罗川谷现在的那种亢奋而阴沉的状态,更是迫不及待要听到更多黑暗的真相。
  何当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又老实又无辜,似是而非的解释道:“老祖宗你让我们这些小姐平日里少游手好闲,多充实自身,多学些药理知识,于是我就响应号召去药庐中多听多看,每日在药庐中从早呆到晚,碰过的药不计其数,我怎知道其中有没有花姨娘的药包呢?我怎知道那药包不是别有居心的人,特意放到我手边的呢?我怎知道在我学习配药的时候,有多少别有居心的人在身后盯着我窥探呢?”
  孙氏嗤笑一声,挑眉道:“你的意思是,那十几个丫鬟全都一起瞎了眼看错了,她们集体冤枉了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她们有的是药庐的粗使丫头,有的却是大房、三房的丫头,难道她们会一起被安排去监视你吗?何当归你不用再狡辩了!”
  而风扬也挑一下眉:“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那些人的背后有家中某权势人物撑腰,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唉,老祖宗,我对这一切是‘不知不觉’,而有人却是‘先知先觉’,”何当归耸了耸纤细的肩头,语带冷嘲,“太神奇了,我过去两个月碰过什么药,居然有十几个丫鬟全部都记在心里!呵,老祖宗不妨去问问她们还记不记得前天午饭吃过什么菜,大前天穿过什么颜色的衣服,看有多少人答得上来。若她们连自己的事都记不清楚,她们身为药庐和大房三房的丫头,记我这个四房小姐的事做什么?在今天之前,可从未有人料到花姨娘会见红,也不会有人想到,在一团和气的罗府竟会出现滑胎药这么阴险的东西。老祖宗您说,那些证人是不是全都未卜先知呢?知道花姨娘的药早晚会有问题,所以她们牢记着有什么人靠近过!”
  老太太连连点头:“嗯,此言有理,若说有一个两个丫鬟碰巧看见此事还有可能,怎么一闹出了滑胎药的事,立刻就冒出十几个人一起来指证你?”
  孙氏急了,何当归竟然颠倒黑白!其实,那些丫鬟不全是自己安排的,有的是真正的目击证人,曾看见过何当归鬼鬼祟祟地偷换花姨娘的药,跑来跟自己告密,然后自己才大致弄清楚,何当归对花姨娘的药下手了!那药是自己精心给花姨娘准备的,连续吃三个月,花姨娘肚里的胎就死了,神不知鬼不觉,大夫也只能叹一句花姨娘身子弱,没福气保住孩子。
  当时孙氏猜到,何当归一定是发现了安胎药中的秘密,才会偷换花姨娘的药。哼,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要她来当好人,真是找死,正愁整不倒她呢。就这样,孙氏顺势而为,常派各个院落不同身份的丫鬟轮流去守药庐,见证何当归偷换药的一幕。
  本来她想着证人多多益善,可以让证词更有力,一次就将何当归打入地狱,让她翻不了身,可不曾想何当归却把这个当成“疑点”提出来,而老太太竟然还相信了她的鬼话!今天真是活见鬼了,自从冒出那个古里古怪的芠三婆,形势就渐渐逆转了,直到现在,何当归竟然反守为攻了,还反咬自己一口。
  可恶,真是流年不利,她身上的罂粟花怎么会被旁人知晓呢?这朵花是她最深的秘密,除了罗川谷,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是不知道的,沐浴时也是把丫鬟都轰出去,只让罗川谷一个人给她擦背,究竟是谁探走了她的秘密?
  不过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善主,何当归啊何当归,你以为凭借你区区十几年的人生阅历,再加上一点小聪明,一口铁齿铜牙,就要把死人说活吗?
  孙氏将头上手上的首饰尽数除去,上前两步面跪下,向老太太剖白道:“媳妇今日真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各种稀奇古怪的状况出现,如今老祖宗对我生出一点怀疑,我亦无话可说。何当归说一班丫鬟证人可疑,难道那个芠三婆不可疑吗?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却在今夜审讯何当归的时候出现,既然她一早就知道我纹身的秘密,为什么不一早就宣传出去?依我看,那芠三婆绝对是一个别有居心,甚至是受人指使的贼人!”
  何当归提醒她:“芠三婆是丁管事找来的人,事先谁知道我今天注定会被枷一回锁,而且她来历再可疑也已经死了,会不会是有人在后面拿刀追杀她,她一时悲愤才写出了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呢?”
  孙氏不理何当归,只望着老太太一个人说:“咱们家太太平平过了多少年好日子,一丁点头发丝大的坏事都见不着,老祖宗,上一次咱们举家悲痛,是因为公公过世了——就在川芎抱着何当归回罗家不久之后。后来何当归被送走,咱们家又风调雨顺了,终年到头一点子霉运都没有,那是咱们家最好的时候。大房的前哥儿夫妻恩爱,生了一对双胞子,一个雪白可爱的燕姐儿;我们二房的琼姐儿水模样,花性情,是咱们府上最大的骄傲,芍姐儿也是个最讨人喜爱的孩子,谁看见她都会发自内心的笑。可是三年前,何当归突然从道观的棺材里爬出来,我和前哥儿的媳妇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找来很多相士算,每一个相士都是摇头叹气,说什么灾星来了,讨债的来了,我也曾跟老祖宗您提过……”
  “咳!”
  风扬发出一声响亮的咳嗽,猛然打断了孙氏动情的往事追忆,引得众人都去看他,只见他左臂撑着何当归的椅背,右手摇着扇子,微笑道:“二夫人,第一,我最讨厌别人拿什么命理的鬼玩意去压人,就像我姑姑九姑,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个相士的一句胡言就一生孤苦,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过日子。第二,何家妹妹的面相和命格都是一等一的好,此话出自大名鼎鼎的道圣柏炀柏大人他老人家的二弟子,我,之口——打包票的,不骗你们,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这么好的命格了,你们罗家日后还指着她呢。”
  ☆、第197章 我是你的贵人
  更新时间:2013-10-02
  何当归惊奇不已,风扬什么时候也拜柏炀柏为师了?就算这两人都是朱权的左膀右臂,但总觉得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风扬惊才绝艳,是天上的雄鹰,有本领有野心;柏炀柏玩世不恭,是地上的凤雏,无野望,无节操,无羁绊。像风扬这种有真才实学的人,怎么肯向柏炀柏那种一眼看上去像神棍一样的人低头?她突然又想到,柏炀柏是她的徒弟,那,她岂不是一不小心变成风扬的“祖师奶奶”了。
  孙氏闻言几乎笑掉了大牙:“何当归的命好?哈哈,何当归的命好!她要是个好命的人,那我们都成了天上的神仙了。罗家日后要指着她?她不是已经中了毒,流光了血,快要死了吗?哈哈,她还有日后?”
  风扬暗怒,呀!孙湄娘这小娘皮竟然不买道圣大人的账,看来何丫头果然没有说错,深宅妇人太孤陋寡闻了,连“人间龙王”的大名都没听说过,改天下一场暴雨淹了你家后院,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于是,风扬也笑着回敬道:“英雄莫问出身,所谓‘妻凭夫贵’,只要她的夫君是一位贵人,那她的命格自然就是贵不可言。照比起人这一生的百年寒暑,她在外祖家里住的这几年真是太短暂了,一时的失意怕什么?何况,我绝不会让她死的,”说着用铜骨扇咚地敲了一下何当归的头,鼓励道,“别灰心,不光你的未来夫君,你命中的贵人多着呢,丫头,我也是你的贵人。”
  老太太有些看不懂了,扬哥儿刚才提亲讨要逸姐儿,可转眼又主动取消了那句话,现在,他话里的意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到底要不要娶逸姐儿为妾?嗯,还是过两日遣媒人去风家问一问吧,逸姐儿与芍姐儿,他们愿要哪一个,还是两个都要。
  何当归揉着被敲出了一个包的脑袋,嘟着嘴巴说:“多谢好意,我并不觉得现在过的失意,也不敢妄想嫁给‘贵人’。我就是我,能住在罗府,能日日跟老祖宗晨昏定省,我还需奢求什么呢?”这一次她倒出奇的跟孙湄娘意见一致了,她的命好?她的命好!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不说上一世的惨况,只说这一世里,她的命途又好到哪儿去了?
  先是遇着段晓楼,背下了她背不动的情债;然后又撞上了朱权,惹下了她惹不起的麻烦;原以为孟瑄能救她出困局,可她战胜不了自己的心魔。
  她的心魔让她不敢再轻信任何人,即使跟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还为她挡过箭的青儿,她也不能做到完全坦诚。“”在黑屋子里呆的久了,就愈发不想出去跟阳光打交道了。现在最好用的棋子就是柏炀柏,可他跟朱权的交情比跟自己的深厚得多,她用着柏炀柏的时候也要防着他。这样一个孤零零又充满算计的人,会有什么高贵的命格呢?
  风扬不以为然地挥着扇子:“何家妹妹你此言差矣,只要你转个方向去看看别处的风景,你就会发现,你的锦绣人生才刚拉开一个序幕,似你这等钟天地灵秀的绝色女子,无论希求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期待一下的。你把自己搁在这个角落里,成日专打老鼠和蟑螂,不嫌埋没了自己的才华吗?你的能耐已经可以去打狮子老虎了。”
  何当归心中冷笑,呵,朱权的说客又出现了,让她去伍樱阁帮忙“打狮子老虎”?她立刻摇头,辞谢道:“多谢你的提点,但风公子你站得高所以看不到,地面上最多也最致命的不是狮子老虎,而是老鼠蟑螂。这个地方有老鼠蟑螂,而别处只怕更多,锦绣繁华的下面满满都是。”
  风扬蹙眉道:“那依着你这样想,老鼠蟑螂岂不是永远都打不完?那你还去打它们做什么呢?不如跟我一样飞到天上来,从上面俯视,就只见狮子老虎,不见老鼠蟑螂了。”
  “可是我不会飞,”何当归衣袖之下的手攥紧,几乎将手中的布料攥出了水,“老鼠蟑螂固然多得打不完,可我也从没打算过要打尽天下的老鼠蟑螂,我只是有几只非打不可的老鼠蟑螂。风公子你说,飞得高就看不见老鼠蟑螂了?那也只是‘看不见’而已,其本身并未消失,还在暗处窥视于你,伺机在你松懈的时候咬上一口,到那时你就会明白,能要人性命的,未必是远处凶猛的狮子老虎,而极有可能就是近在咫尺的一只老鼠。”
  风扬忽而将折扇一收,伏在椅背上,将脸凑近少女那玉雕般的姣好容颜,低语道:“你不会飞,我可以带着你飞,丫头,跟我远走高飞吧,去过开心的日子。”
  何当归偏头一晒,淡淡道:“风公子你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不懂我们这些日日坐在闺房里绣花儿的女子的心思,我们不喜欢在天上飞,我们喜欢脚踏实地的过日子,我们喜欢将自家的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老鼠蟑螂,然后过一些平平淡淡吵吵闹闹的日子。至于长白山上今天是刮风还是下雪,百兽之王是狮子还是老虎,都跟我们的关系不大。我是个普通人,做不了你打老虎的帮手。”
  风扬叹气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丫头,其实我只是突然有点心疼你,想帮你摆脱眼前的烦恼,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我对你们女子不够了解,可我也大概知道,你们女子都希望嫁一个丰神俊朗才华横溢的好夫君,让他为你们撑起一片天,让你们只见晴空,不见风雨,不是么?”
  “或许吧,别的女子或许都需要一片天,”何当归的唇角没有弧度,给人感觉却像是在笑,“可我只想要一把伞,雨天来了就借来撑一撑,借不到的时候,我也可以选择在雨中奔跑。”
  风扬沉默片刻,问:“那我呢?我可以当你的伞吗?”握扇的手心微现一丝汗意。
  何当归奇怪地看他一眼,他?他跟朱权不是一国的吗?他是双面奸细?还是在帮朱权试探她?抑或,两样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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