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丢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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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晚会当日有地方新闻台来拍摄报道,学校暂停开放,有节目的学生若是想邀请亲友观演,可以找自己社团或相关学生会部门领出入证,每人一个名额。
  时渺趁江悬不在去找社长,领了张出入证。
  裴嘉木后来还是回了她的信息。他说,没事呀,别担心,是呢,对哦。明明句尾带着亲切的语气词,抑或波浪号,但一种微妙的疏离感在字里行间飘散开。
  绝非时渺多心,她对这种突然的疏远并不陌生,江殚让她感受过。她可以未卜先知,如此下去,他会成为她列表里一个沉寂的名片。
  出入证躺在平板保护套里,从周二到周五,每节要做笔记的课,打开时都忍不住瞄两眼。
  他顾忌的是他的病,还是江悬?初见那日,他为触碰她向江悬道歉,她记忆犹新。是江悬吧,因为她怕曝光的心思被他发现了,所以紧接着他便跑了。
  如果送出这张票,如果在江悬同在的晚会邀请他来……
  “这么放不下,就请人来呗。”肖珂又一次注意到她对着出入证纠结。
  李子垚的事第二天就澄清了,肖珂为自己的武断道歉。时渺觉得她道歉得很应付,交流气氛也不如从前轻松,似乎有什么没被挑明的嫌隙。肖珂不说,她也没法问。
  “江悬会知道,江殚也就会知道。”她继续利用江殚不允许恋爱的谎言,如果不拉个人倾诉,她要憋疯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丢骰子吧。”
  裴嘉木是骰子。她叫同城快递把出入证送去唯一知晓的地址,管他住在城里城外,管他收不收得到,管他来不来。
  晚会前一天得知,江殚作为杰出校友被邀请观看表演,时渺慌了片刻,很快就冷静下来。裴嘉木多半不会来,快递显示家人签收,他就算收到,也没给她发信息。
  当天演播厅的化妆间轮流使用,每个节目组时间有限,能自己上妆的就尽量不等化妆师。
  有人拿走时渺手里的毛刷,她抬眼一看,社长轻柔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给她画眼影。
  “你手发抖呢,第一次当这么多人表演吗?上了台就看着和你对台词的人,相信她们就是你大姐、二姐,观众看你们聊天,就像现在化妆间里其他人看你我聊天。”
  “嗯……”时渺看了看自己的手,左手压住右手,按在腿上。
  她确实也为第一次演话剧紧张,但胃里翻腾折磨她的是浓浓的不安全感。
  不知道付出的心意会不会得到回应,不知道不甘的思念算不算真情,不知道第二次背叛江悬暴露后如何收场,不知道江殚的妒火会烧到什么程度。
  她深深地懊悔,觉得自己又蠢又冲动,甚至祈求起裴嘉木不要来。
  想吐。煎熬地忍到社长化完妆,她腾地一下站起。
  隔壁是男生化妆间,路过时瞥到江悬格挡着靳霄的手阻拦什么。靳霄面向门这边,看到她笑着挥挥手,眼见江悬也要转过头来,她连忙低头遁走。
  辗转几处,才寻到一个安静无人的角落,坐下来翻开剧本,打算静静心,笔画却像张腿了似的,一个个扭曲乱舞,把汉字拆得辨不出样子。
  心乱得头晕眼花。
  “渺渺。”
  熟悉的声音,时渺抬头看过去,扶着身后的墙站起身。
  “哥。”
  江殚拿过她手中剧本,随意地翻看,似乎很悠闲的语气问:“我问你在哪,你怎么没回?”
  刚才手机的确震动多很多次,她都没看。
  “我……”
  江殚打断她的辩解,自顾自说:“没有把苹果、蓝莓、榴莲都吃遍,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确实是苹果?”
  “啊?”时渺心突突地跳,白着脸偷瞄江殚,忽地意识到他在念二姐的台词。
  “话剧社也是没落了,写这种浅白的东西。”他轻蔑地笑着合上剧本,递还给她,又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手指似是无心地抚过她手背,公共场合,点到即止。“我车的钥匙,我要陪郭院长坐到最后,你结束去车里等我。”
  “我不要。”
  江殚身子都转一半了,脚步倏地顿住,慢慢移回来,难以置信:“你什么?”
  时渺把一切担忧畏惧都抛到脑后,只想拒绝江殚的安排,抬眸直直回视,铿锵有力道:“我有事,结束后话剧社要去吃烧烤,江悬也会去,然后明天上午一起回溪柳台过元旦。”
  她说完朝后台筹备区走去,迈出两步又折返,补了句:“这出戏是社长写的,她给网剧做过编剧呢,我不觉得一个家庭叁位女性价值观碰撞的故事浅白。”
  江殚没动怒,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迟来的青春期叛逆?
  她青春期很乖巧,除了朝同学脸上拍卫生巾,那也不怪她。
  裴嘉木?他有那么重要么?
  刚刚江殚想触碰又收回的那只手,以及不能回绝的社交,提醒时渺一件事。他才是见不得人的,裴嘉木不是,为什么偏偏要让裴嘉木躲躲藏藏。
  连江悬都该比他有底气,江悬又不想要什么事业成就、继承权。江殚是只顾虑重重的纸老虎,所以才要有事没事耍个威风镇镇她,她不必怕他。
  候场,上台走位,说台词,平静地完成,不止没再担惊受怕,还差点对着江悬半白的毛发笑场。
  她没往观众席看,裴嘉木来不来都不重要了。
  最后一场的演员随着剧情收尾下场,帷幕合拢,所有人都要上台站成一排鞠躬致谢,再从两侧台阶鱼贯下台,穿过观众席退出演播厅。
  往年都没这么花哨,但今年来了电视台记者,校领导要求的。
  时渺跟在大姐二姐身后下台阶,一行人刻意轻快小跑,像个正经演员一样营业微笑,跑到观众席正中间的阶梯通道,有人捧着一大簇花从后排迎上来。
  “学生会安排的吗?还挺有仪式感。”领头的社长回头冲社员笑道。
  那束花太大,挡住了大半张脸,等人走近,时渺才心惊肉跳地认出来人——裴嘉木。
  他头发拉直了,做了发型,不看五官几乎认不出,而她对他的五官也没那么熟悉。怔了不知多久,她听到周围爆发出起哄的叫声。
  裴嘉木已在她面前站定,等她接花。
  “我、我……”她结结巴巴,目光扫过队列里的江悬和不远处观众席的江殚,两个人脸色一样的难看。
  “我知道,你可以不要。”裴嘉木喘着粗气,像是匆匆跑来的。“今天花很难买,很多蔫的,丢了也没什么。”
  社长从耳麦里听到导演组的催促,她们影响时间表了,忙给时渺使眼色:“先接,大家跑快两步出去。”
  江殚看着她接过花,在沸腾的掌声中牵上了裴嘉木的手,背影欢快,越跑越远。郭院长哈哈笑了两声:“小江,没记错的话那是你妹妹吧,也在咱们院?年轻人就是热烈。你怎么样了?上次吃饭,你父亲还替你的婚事着急呢。”
  “对不起,郭院长,我有事,先失陪。”
  江殚站起来,不等郭院长应和,在左右四座各种领导的迷茫目光中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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