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一枚波旁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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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永远是阴谋的温床,也是地下王朝主宰者不可撼动的领域。
  俯瞰这座费图科赫奈郡省边境上的小城镇,远离旅馆的城镇边缘地带,游离着两群体型诡异的生物,其中一批异种生物伛偻弯曲着身体,嘴中滴落着腥臭液体,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眸充斥着对杀戮和血腥的渴望,如果不是那两颗尖锐獠牙和苍白脸色太符合一名血族的特征,几乎没有谁想到要把这种生物划入吸血鬼种族,为首的是一个体型格外出类拔萃的巨型异种,如狼族一般锋锐修长的爪子叉着几只从土壤中刨出来的鼹鼠,一只一只塞入嘴巴,鲜血爆溅。
  另一群则截然不同,全部身体都笼罩于黑袍中,只露出一双没有血肉的骷髅手,以及那张惨白的脸庞,每位成员额头都刻画有一个十字架图案,它们的獠牙不同于寻常血族的雪白色,而是一种艳红,仿佛时刻沾染鲜血,这是一群既有吸血鬼特征又有人类亡灵法师气息的诡魅异种。
  前者就是十三支血族中的诺色翡陀族,这是一个传说被生命女神诅咒的丑陋种族,它们丧失了神赐予人类的形体,即使是这个种族中的大长老也无法拥有与天使媲美的美貌,它们没有城堡,游荡于墓穴、下水道和各种阴暗居所。后者是忒莫瑞尔族,一群黑暗信仰狂热的人类黑魔法师,放弃了人类的身份,选择了永夜。
  这两个令人憎恶的吸血鬼种族中央,伫立着位一袭白袍的男人,身躯修长,手中持有一把象牙白色古朴弓箭,还有一根白色流华萦绕的纤细破魔箭,这个神秘人一身纤尘不染,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篆刻密密麻麻的繁琐咒文,华丽面具覆盖着一半脸庞,眼睛部位竟然是空洞的漆黑,一身雪白,与这如深邃黑洞的眼部黑暗构成了让人过目难忘的反差。
  他肩膀上蹲着一只黑猫,如果不是睁开那双银白色的冰冷眸子,便完美融入黑夜中。如同一位古老女巫的黑猫银白色眸子一眨不眨,盯着那只将鼠类塞入嘴巴的诺色翡陀族首领,这是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
  这样一个似乎应该身穿大司祭圣洁教袍布道、或者一袭贵族衣裳在宫廷晚宴上觥筹交错的荣贵人物,却让人感觉无比诡异地站于两个种族之间。
  忒莫瑞尔族的一名成员沙哑开口,像是那张嘴百年不曾说话,语调极其晦涩不明,“一支来自卡妙帝国的小型赏金猎人团队,一支来自白蔷薇皇朝的中等规模雇佣兵,再加上我们和这群卑贱的诺色翡陀族,人类,告诉我,这场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一袭红衣大主教的教袍而已,穿上或者脱下。”
  这个白袍男子谈吐轻柔,与这种暴戾乖张的诺色翡陀族和阴沉寒冷的忒莫瑞尔族格格不入,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脸庞上的精美面具,微笑道:“你们只要记得你们的目标就行了,我这张虽然是黑暗圣物‘救赎面具’的两张仿冒品之一,但足够赋予你们额外的神圣。去吧,吸光旅馆内所有人类的血液,这张面具就是你们的战利品。我尊敬的亡灵血族们,再不去,那些赏金猎人的尸体就浪费了,当然,你们如果愿意,这些雇佣兵的身体也是你们的,我希望你们两个种族能够享受这顿血液和生命的盛宴。如此看来,从我口袋里掏出去的每一枚金币往往都能够物超所值。”
  忒莫瑞尔族将近二十名成员不再说话,幽灵般扑向城镇中的那两个毗邻旅馆,而诺色翡陀族也不甘落后,一个个野兽一般扑腾跳跃,消失于夜幕。
  这位戴着“救赎面具”伪圣器的白袍男人站于原地,伸手摸了摸那只黑猫的脑袋,沉默许久,嘴角噙着迷人的温醇笑意道:“现身吧,强大而智慧的诺色翡陀族领袖。难道你是怕我溜走?这可是对诺色翡陀族无与伦比的侦察和追踪能力赤裸裸的亵渎啊。”
  那只格外庞大的诺色翡陀族首脑从远处一棵树上跃下,地面震撼,这只嘴中撕咬了一只刚刚掳获的猫头鹰尸体,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本就狰狞的面庞愈发恐怖,吐出羽毛,高大强壮的丑陋吸血鬼阴笑道:“我丝毫不怕你这位有趣的短生种企图逃跑,我只是很好奇罢了,我一直对你们短生种的阴谋很感兴趣,我不是忒莫瑞尔族那群只知道埋头研究禁忌魔法的半死灵血族,你动了这么多脑筋对那位西北大教区的红衣大主教下手,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属于北部大教区管辖的费图科赫奈郡?让我猜猜看谁是你的主子,北部的红衣大主教?或者是东部的那位?”
  白袍男人轻笑着摇头,纤细手指轻柔抚摸着黑猫,道:“我想只有魔鬼的祖母才能把一个人类阴谋家的心理琢磨透,可惜,身为恶魔仆人的你们即使苍老如第四代元老,也猜不透我们人类的思维轨迹,因为在我看来,很多事情那根本就是毫无理智可言。”
  这头介于牲畜和吸血鬼之间的魁梧血族朝白袍男人缓慢走去,流着夹杂唾液和血液的口水,阴森森笑道:“‘救赎面具’,真是比血液还令人垂涎的东西啊。”
  白袍男人竟然点了点头,面具下的那个嘴角勾起一个醉人弧度,倾斜了一下脑袋,带着冷峻笑意问道:“你想要?”
  这支诺色翡陀族部队首脑绿莹莹眼眸中绽放出嗜血的渴望以及炽热的贪婪,新鲜血液和“救赎面具”,可都是美味啊。
  手持象牙白弓,面戴伪黑暗圣器的男人突然在这只吸血鬼的错愕中掏出一只手套。
  这是一只鲜红色的手套,手套正反两面都画有充满圣洁气息的三角形魔法阵符号,轻轻戴上。
  守夜者!
  手套猩红刺眼,但不同于寻常守夜者的纯红色手套,这只魔法阵是镶有精致金丝,那只柔弱修长如女性的手伸入手套后,这些宛如生命体的金丝便飘浮游走起来,最终将他整只手臂都包裹起来,形成一个神圣华丽的末日审判图案。
  享受子爵待遇的吸血鬼停下脚步,对于一名血族来说,最不想见到的人类便是教廷异端裁决所中的守夜者!
  更何况眼前这位神秘人物还是一位守夜者部队中的高等审判者。
  这位白袍男人侧头望向旅馆方向,轻笑道:“牧首圣庭和我们异端裁决所的两批人应该开始清理战场了,时间永远都是这样刚刚好,不早一秒,不迟一秒,就像我对黑暗生物的审判。”
  恼羞成怒的吸血鬼嘶吼咒骂道:“你这个教廷的叛徒!卑鄙的阴谋家!你这个与血族交易的该死渎神者比我们诺色翡陀族更适合生活在下水道和坟墓中!”
  “哦?我这个不洁者可是一直生活在炼狱中。”
  白袍男人肩膀上那只黑猫叼走他手中的象牙白弓和那根破魔箭,衔着这两样物品跑向远方,然后这位自称“不洁”的异类守夜者横向伸出一只手。
  在那只子爵吸血鬼的滔天恐慌中,一柄巨大的黑色恶魔镰刀浮现在白袍男人手中,镰刀篆刻有一连串像是由血迹干涸而成的红色字符,那才是让这位诺色翡陀族强者真正畏惧的存在,那一连串血液它再熟悉不过,因为那都是十三支血族成员的血液,黑色镰刀上拥有密密麻麻几十个不同血族成员的血液味道,没有遗漏一个种族,甚至包括几乎绝种的瑟特斯族!
  “吸血鬼吸食人类的血液,那有没有人类吸食吸血鬼的血液?”
  白色面具中那空洞的漆黑眼部,幽暗而森寒,这句话的语调无比生硬冰冷。
  那头子爵吸血鬼恐慌和愤怒交织夹杂下疯狂朝他跑来,它两百多年岁月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类会将吸血鬼的血液当作食物,对于未知,不管何种强大的种族,都存在本能的惊恐。他要撕裂这个阴险短生种的身体,一点一点带领这个可恶的异种走入死亡!
  白袍人右脚退后一步,手中巨型镰刀猛然画出一道黑色光芒,诺色翡陀族血族高高跃起躲过这一击,扑向这个身份应该是异端裁决所审判者的家伙。
  庞大身躯轰然落地,它那只巨爪狠狠刺破这个该死短生种的腹部,致命一击得逞的它仰天怒吼,低下头颅,它却发现这个腹部被戳穿了一个大窟窿的可怜家伙似乎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苦神情,那只绘有末日审判图案的戴有红手套的修长手臂却闪电插入这只吸血鬼头颅下颚,腥臭血液顿时倾泻而下。
  本来异常健壮的吸血鬼像是一朵瞬间被抽干水分的花朵,整个身体急剧干瘪下去,而它那些血液全部涌入这个白袍人的身体,那柄恶魔镰刀也多出了一个红色字符。
  临死前,这只身体迅速枯萎的吸血鬼虚弱地刻骨憎恨道:“不洁的渎神者,你的信仰肮脏而低贱,连我都要怜悯你的悲哀!”
  “信仰?”
  收回那只尚且沾染这只高等吸血鬼血液的猩红手臂,腹部伤口几乎完全痊愈的白袍人面无表情道:“我的信仰不需要高贵纯洁,只要能够偿还一枚波旁银币就够了。”
  正文 第八章 终极的力量?
  “我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隐匿于黑暗中的吸血鬼侯爵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呢喃。
  窗外正在进行一场堪称绚烂华丽的战争,一场梵特兰蒂冈教廷和黑暗异端之间的信仰之战,岁数几乎跟奥古迦帝国一般的迪米特当然一眼就瞧出戴红色手套的守夜者,以及牧首圣庭那群一身雪白教袍、手持光明法杖的高阶奥术师,这群奥术师被教廷称作“白牧羊者”,这个组织与习惯黑暗中行动的“守夜者”泾渭分明,极少合作,这两者当年对血族的追杀围剿中并不比圣堂武士和圣殿骑士丝毫逊色。
  窗外诺色翡陀族和忒莫瑞尔族的阵容显然斗不过这两大教廷裁决力量的围杀,一个个被“白牧羊者”的圣洁奥术或者守夜者完全肢解,最终化作灰烬。
  不同于牧首圣庭那群只会奥术的走狗,迪米特眼中的红手套守夜者更具威胁,这个比异端还要黑暗的集体中有与幼年圣兽或者某些死灵生物签订契约的契约师、大部分肌体由魔法机械代替的骑士或者剑士、通晓各种黑魔法和古老咒语的老迈牧师,甚至还拥有一些诞生起便拥有某些禁忌力量的孩子,在异端裁决所,你每看见一个异端,往往已经看到三个比异端还要荒诞不经的神职人员——守夜者。
  奥古斯丁站在窗口,欣赏着窗外这场双方投入将近两百人的小型战争,他见识到了忒莫瑞尔族这群半死灵半血族成员的恐怖黑魔法,它们召唤出来的黑暗生物强悍而灵活,完全不同于一般人类死灵法师折腾出来的骷髅或者普通傀儡师的呆板傀儡,圣庭的奥术师固然强大,但奥古斯丁更好奇那群守夜者中老牧师们是如何克制忒莫瑞尔族堪称巅峰的死灵术。
  漫天元素魔法和遍地的魔法阵,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兵器以及契约生物,看得奥古斯丁心神摇曳,死亡?这是必然的,无辜的平民,一身洁白教袍的牧羊者,两个种族的血族,还有异端裁决所的守夜者,这一刻,奥古斯丁也感到一种挫败感,剑士和骑士的普通阶位都是九级,分为高中初三“价”,每一阶又都有上中下三“位”。
  古利格利说奥古斯丁如今已经有中阶骑士的水准,这对于一个想要在魔法领域深造的少年来说似乎已经很不错,但看到今晚一口气出现这么多各个领域的强者,天生充满神经质危机感的奥古斯丁有一种凝重的不安,这种不安也许来自前世两个最重要女人的相继逝世。他是一个习惯掌握身边每一个细节的人,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没有半点懈怠极其努力后的成果,如果这样还是输给别人,挫败感无疑会更强。
  除了包含九级的普通阶位,剑士之上还有剑师,大剑师以及剑圣,但是在剑圣领域又会有神秘划分,每一位晋升剑圣阶层的巅峰武者都会亲自用剑将自己的名字刻在米诺斯战神殿中的“莫卧尔石”上。骑士则还有银盾骑士、大宫廷骑士以及圣棺骑士,圣棺骑士死后都会葬在被称作“骑士墓地”的奥尔秘克神庙北侧山坡。
  这个世界虽然不存在一个人便屠戮一座城市或者一支骑士团的绝世强者,但一名圣棺骑士想要轻松干掉数百个普通骑兵却绝不是天方夜谭,这对于十数万人会战便是顶点规模战役的史诗大陆来说,一名圣棺骑士或者剑圣无疑是一件极具威慑力的恐怖兵器。
  最为尚武的泰坦帝国拥有十名圣棺骑士和七名踏入剑圣领域的巅峰剑客,雄踞史诗大陆之首,但泰坦帝国的魔法师力量却稀缺到可怜的地步,甚至只有白蔷薇皇朝的十分之一,这个数目不仅仅是魔法金字塔顶端人物的比例,而且也是整体数量上的巨大差距,如果不是这样,泰坦帝国的铁骑马蹄不仅踏破了神圣帝国的疆土,恐怕浩浩荡荡杀入了中大陆。
  “力量的差距如此巨大。”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他这辈子除非安心一辈子窝在奥格斯歌城做他的罗桐柴尔德家族平庸继承人,否则很难在这个崇尚阶层和力量的世界不受禁锢,公爵又如何?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一号人物牧首尚且会被老亲王羞辱,再者尊贵的公爵并不绝对意味着比侯爵或者伯爵更有话语权,掌握一个郡省生死大权的侯爵或者身居边郡戊区军政首脑之位的伯爵都要比一个公爵赢得更多的卑躬屈膝和敬畏仰视。
  迪米特轻声道:“一名天赋惊艳的魔法师醉心魔法也许八九十年或者一百多年会让他成为俯瞰大陆的顶尖强者,一个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剑士和骑士也许在生命的第四五十年左右达到巅峰,再像我们血族,虽然获得永生,但天平另一端便拿掉我们与你们人类无法媲美的进阶速率,像我这种活了将近五百年的侯爵级血族尚且不敢说有把握吸食到一名红衣大主教的血液。主人,力量这种东西,不管谁的天赋如何的无与伦比,也都必须有一个漫长艰辛的磨砺过程,我记得史诗大陆千年来最年轻的剑圣是三十四岁,最年轻的圣棺骑士是三十二岁,而最年轻的‘圣穹’魔法师却是六十七岁。主人,告诉我,您是要成为圣棺骑士还是圣穹魔法师?如果我这样说让您打消了消耗四五十年甚至更多岁月去成为绝顶强者的念头,我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奥古斯丁皱眉道:“说。”
  依旧没有现身的迪米特轻声道:“一个贵族,运气好的,比如像主人您,13岁便成为司祭,一出生便成为帝国内最有可能成为牧首的红衣大主教的教子,将来更是会继承一个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大家族,不妨追求一下权势,如果运气依然如此美妙,我猜想也许二十年后,你便可以让神圣帝国俯视站在神坛之上的您了。”
  堂吉诃德面无表情地守护在窗口位置,只要不违背骑士精神,他便会誓死效忠这位递交给他一枚家族徽章的主人。
  “皇帝?牧首?”
  奥古斯丁自嘲笑道,这两个位置不管他如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都没有可能在二三十年后获得,前者是血统问题,后者是资历问题,这两道鸿沟之上的门槛要么别翻跃,一旦真动了心思,极有可能万劫不复,神圣帝国在朱毗特大帝的带领下日益崛起,这绝不是一个外来者可以觊觎侵占的位置。至于牧首权杖,像伊耶塔这样的老人都得再耐心等待,何况奥古斯丁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窗外的战斗已经开始拉下帷幕,守夜者和牧羊者两支部队以绝对优势围杀了两个血族一百多号成员。
  黑暗中的迪米特微笑道:“主人,您是否觉得这些教廷‘审判人员’拥有让您艳羡的力量?也许事实是这样,但我告诉您,您身上这身也许不需要多少年就可以换作大司祭教袍的司祭白袍,却是他们一辈子都穿不上的。牧首也许会被心怀不轨的红衣大主教们暗算,皇帝也许会偶尔被位高权重的老魔法师或者老不死的耿直将军教训,但史诗大陆上有两个人,绝对不会碰到这种事情。”
  奥古斯丁好奇问道:“谁?”
  迪米特停顿了一下,带着些许憎恶意味轻声道:“一个是拜占奥教廷宗教审判所的首席审判长,还有一个就是梵特兰蒂冈教廷异端裁决所的裁决长,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两个人可是会被暗中称作‘黑衣教皇’吧,主人,您今天以罗桐柴尔德继承人的身份便拥有老丕平和我这样的仆人,那等你成为神圣帝国的‘黑衣教皇’,又会拥有怎么样的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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