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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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直至从上书房出来,?赵曦月还是没能从方才的震惊之中脱离出来,恍恍惚惚地被谢蕴牵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醒过神。
  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路攀上了她娇嫩的脸颊,?忙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谢蕴,抽出手捂着发烫的双颊,?低声说道:“温、温瑜哥哥,这不大合适吧。”
  谢蕴顺势停下脚步,?双眸沉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是么?”
  赵曦月听着心下咯噔一声,?脸上的红霞飞快褪去。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瞧了身前的一眼,果不其然地撞上了他透了三分冷的视线,?心里直呼完蛋。
  谢蕴在生气。
  早前赵曦珏只告诉她父皇已秘密返京,却没提谢蕴会跟在父皇身边,?她便以为谢蕴还在番邦未能赶回。
  而方才在上书房时情形又太过紧张,?她一面惦记着父皇,?一面警惕身侧的赵曦和,?压根没注意到扶着建德帝出来的人是谢蕴。更没想到,?她私自决定以自己为质留在军营换赵曦和入宫的话,?必然也是被谢蕴听见了。
  赵曦珏都气到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谢蕴恐怕不遑多让?
  她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伸手去够谢蕴的袖口:“温瑜哥哥回来了怎没告诉我一声,好让我去接你呀。”
  谢蕴的目光跟着落在抓住他袖口的白嫩小手上,?声音依旧平静疏离:“三殿下一直派人追寻微臣的寻踪,?未免打草惊蛇,故此未曾入宫像殿下请安。”
  “咳,温瑜哥哥何时起与我这般客气了。”她声音更虚,“你既平安归来,想必番邦的事定是解决完了吧,?这次你立了大功,一定要让父皇好好奖赏你才是……”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可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该说的事上。
  每每她做错了事,便会如此,总想着东拉西扯一通就能蒙混过关。往日谢蕴都由着她,可今日的他显然没有这么个“怜香惜玉”的意思。
  “殿下没旁的话要同微臣说么?”谢蕴眯了眯眸子,往前逼近了一步。
  赵曦月直觉不好,松开捏住的袖口就想溜之大吉。谁知还没来得及跑,手腕已被谢蕴牢牢扣住。
  鼻尖上萦绕着的,尽是他身上的淡淡竹香。
  却莫名地让赵曦月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可这危险感并没有让她觉得害怕,反倒是在她心如擂鼓的同时,又隐隐含了些许期待。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避开谢蕴的目光,期期艾艾地试探道:“欢、欢迎回来?”
  “……”谢蕴不语,凝视着她的目光却渐渐发烫,灼地她不敢抬头。
  “温瑜哥哥,我饿了……”赵曦月嘟着唇瓣,小小声地撒着娇。
  却没想到这次连她的杀手锏都管不上用场了,谢蕴伸手捏住赵曦月的下巴轻轻一抬,俯身在她眼前半寸堪堪停住,让她在没有躲开他视线的办法。
  他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脸上,赵曦月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瞧着映在眼中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殿下去之前,可曾想过微臣?”她听到谢蕴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悠长,摄人心魄。
  即便不用触摸,她都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红地发烫。
  “我……我当然有想过……”他离得太近,让她不敢动作,只能咬着舌尖近乎呢喃地说道。
  “可殿下还是去了。”
  “我有做好安排,等六皇兄控制了三皇兄,父皇出面,军心一乱,‘月翎卫’就会借机救我回来。”
  “殿下也说,要等六殿下控制住三殿下,借军内混乱才能逃出……可若是在此之前,军内先出了意外——他们用殿下的性命要挟六殿下甚至圣上,届时,殿下便逃不出来了。”
  “不、不会的……”赵曦月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个公主,谁都不会觉得政局会被一个公主左右……”
  “但我会。”“……”话被打断,她半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想到糯糯有可能离我而去,我已痛不欲生。”谢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糯糯曾要我许诺,不论为了什么,都不可贸然行事。可你若不在,我要对谁守诺?”
  他浅浅地笑:“我守不住的。”
  这不是赵曦月第一次见到谢蕴笑。
  她曾觉得谢蕴像是个妖精,不笑的时候冷冷清清,凉薄疏离让人不敢靠近;笑起来的时候却如冰雪消融,美得心惊,那双勾起的桃花眼只一眼便能迷人心窍。
  可她确实第一次见到谢蕴露出这样的笑容,孤寂又脆弱,明明在笑,却让她难过地想哭。
  “温瑜哥哥……”她咬着唇,抬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小小声地说着她心中的委屈,“可是我好害怕,我怕你们都回不来了,我怕我什么都做不到。”
  建德帝和谢蕴不在的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哪怕是在赵曦珏将所有的计划对她和盘托出,她依旧放不下心。
  如果她不是一个公主,如果她更强大一些,如果有她能够做到的事情……
  每天每天,这些念头都萦绕着她。
  所以在得知赵曦珏为如何将赵曦和引入宫中发愁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去了——只要他们能平安活着,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
  “没能让糯糯相信,是我的错。”
  谢蕴的声音猝不及防地自头上传来,赵曦月颤了一下,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摇了摇却不肯抬起,“不是的,我相信温瑜哥哥,也相信六皇兄,我知道你们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只是……”
  扣在他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她的声音轻到细不可闻:“我只是太害怕了。”就像他不能接受她会有个万一,她也同样承受不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可能出现的那一点点失败。
  听完她的话,谢蕴有了片刻的沉默。
  紧接着,是他有些无奈的叹息:“是微臣过激了。”
  听他对自己的称呼又从“我”变回了“微臣”,赵曦月微微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温瑜哥哥不气我擅自行动了么?”
  “微臣从未气过殿下。”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懊恼,为什么他要留下她独自在宫中,又是怎样的形势所逼,会让她甚至做出以自己为质的决定。
  “殿下,微臣也想请殿下答应微臣,从今往后,请殿下为了自己好好活着。”谢蕴揽着怀里单薄地仿佛一碰便会碎的小姑娘,低声道,“不论为了什么,都不可贸然行事。”
  想起那日自己拉着他的手要他做保证的情景,赵曦月双颊微红,又将脸埋回他的怀里,好半晌才轻轻啄了下脑袋,应道:“本宫遵命。”
  不伦不类地回答却让谢蕴柔了眸光,勾唇浅笑。
  他的小姑娘还在。
  哄好了谢蕴,赵曦月的心情好了许多,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却没能坚持多久,其主要原因,还是她家六皇兄赵曦珏让她深切感受到了
  ——一个大男人生起气来居然可以气这么久!
  “六哥呀,连日来辛苦了,这是我特意让小厨房准备的枸杞银耳莲子羹,清热明目,你尝尝?”赵曦月捧着炖盅,满脸堆笑地凑到赵曦珏身边,讨好道,“已放温了,少糖,你爱吃的。”
  赵曦珏正拿着笔在折子上不知写些什么,头也不抬:“放下吧。”
  冷淡的语气堵得赵曦月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她磨了磨后槽牙,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扭身笑眼盈盈地将炖盅放在一旁,“那我放这里了,六哥千万记得喝哦。”
  “……”
  “……”小气鬼!小心眼!气死算了!
  在心里暗骂了两句,赵曦月深吸一口气,在屋内东摸摸西逛逛,状似不在意得问道:“听说星移馆关门之后有人觉得可惜,盘下来准备重新开张,六哥若有空,不如陪我一道去凑凑热闹啊?”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道漫长的沉默。
  赵曦月鼓鼓腮帮子,再接再厉:“六哥六哥,听说沈先生送了好多书给你,都有哪些呀?有适合我看的么?”
  赵曦珏搁下笔,然后在赵曦月期盼的目光中,拿起另一册新折子。
  赵曦月一扭脸,朝正坐在一旁翻看折子的谢蕴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这兄妹俩闹别扭真是永远都忘不了扯上他。
  谢蕴合上手上的折子:“殿下所为,并非有勇无谋。”
  可赵曦珏却依旧不为所动,奋笔疾书的模样看得赵曦月恨不能扑上去照着那爪子狠狠啃上两口。
  “赵曦珏,你差不多得了哦?父皇都夸我了的!”低声下气这么久,赵曦月总算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泪眼汪汪地说道,“而且我都道歉了!”
  啊……拍下去没掌握好力度,手好痛……
  赵曦珏也终于在今天第一次抬眼看向了赵曦月,不冷不热地笑道:“那我还得对糯糯舍身取义的精神表达一下敬佩之情?”
  赵曦月立刻怂了:“人家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知会你们一声就擅自作主,下次一定不会了,我发誓!”说着,她装模作样地举起三根手指,可怜兮兮地瞅着赵曦珏,眼里的意思大概是“我都发誓了你就别生气了”。
  “呵,糯糯发过的誓还少么?”赵曦珏冷笑一声,环着胸靠在椅背上,“当日我怎么同你说的?让你万不可以身试险,若劝不得,我自有别的法子。没记错的话,糯糯也是拍着胸脯发誓,说自己怕死得很,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我当时不这么说你肯定不同意让我去嘛……”赵曦月对着手指,可怜兮兮地低头道,“而且我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温瑜哥哥也问过行露当时的部署,不信你问他。”
  赵曦珏面色一肃:“你还有理?”
  “不不不,我没理我没理。”赵曦月当即举手投降,她小步小步地蹭到赵曦珏身侧坐下,垂着脑袋一副任他说教的模样,“六皇兄教训的是,皇妹都听着呢。”
  赵曦珏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示意她少卖乖,他不吃这套。
  态度却是比方才要松动了许多。
  赵曦月是谁?是闭着眼睛都能察觉赵曦珏心情变化的人,立刻打蛇上棍,摊开刚刚拍红了的手掌,委屈巴巴地撇着嘴装哭:“六哥你看,都肿了。”
  方才她拍桌子的动静他自然是瞧见了的,当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去去去,你自己拍的还好意思到我面前哭。”眉头却在扫到她泛红的手掌时微蹙了一下,手一伸便从暗格里摸了个瓷瓶出来扔到她怀里,“自己涂。”
  “……”啧,她家六哥别扭起来真不输话本子里的小媳妇。
  不过这话她也就敢在心里腹诽两句,面上还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乖乖取了药膏涂在发红的位置。
  清清凉凉的,确实管用。立刻将赵曦珏还在生气的事抛到脑后了:“这药不错,六哥还有多的嘛,我收着点。”
  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第一人非她赵曦月莫属。
  赵曦珏险些被气笑了:“赵曦月,承认错误的时候上点心成么?”
  赵曦月尴尬地轻咳一声,撅着嘴嘟嘟囔囔地小声逼逼:“我都这么认错了,六哥要还生气,我也没法了呀。那我能怎么办嘛,要能回到那时候我一定安分守己在宫里待着,可那不是没法了么……况且温瑜哥哥都不生气了……”
  见赵曦珏一挑眉毛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赵曦月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是真的有反省过了,父皇也训过我不该不考虑你们的心情,让六哥心里受伤了,是我的不是。请六哥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吧。”
  因着赵曦珏有意宠她,她在他面前时素来是嚣张跋扈,往日里就算认错也是嘻嘻哈哈一笔带过,如今日这般一本正经地道歉,换做平时赵曦珏恐怕都要瞧瞧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六哥——”半晌都没听着赵曦珏的动静,赵曦月才坚持了片刻的正经又消失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就是一顿摇,“你就别生气啦!”
  却忘了自己的掌心才涂了药膏,这么一抓便将药膏全蹭在了赵曦珏的衣袖上。
  赵曦月面色一僵,将手藏到背后悻悻地笑。
  瞥了一眼她心虚的模样,赵曦珏扯扯嘴角,没好气地拖过她的手拿帕子擦去上头的药膏,口中还不忘训道:“多大的人了,还总这般毛手毛脚。”
  “人家还没到十五呢,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她一边辩驳一边呲牙咧嘴地呼痛,“痛痛痛,你生气也不能拿我的手撒气呀!”
  大呼小叫地,惹得那头不欲加入他们兄妹吵架的谢蕴都张眼瞧了过来。
  赵曦珏白了他一眼,将装了药膏的瓷瓶扔了过去,“别看,心疼你来。”又点了点赵曦月的额角,正色道,“往后不许胡来了。”
  赵曦月当即笑颜逐开:“知道啦!往后你求我去我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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