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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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不爱讲这么多规矩,说道:“没必要搞得这么正经, 我就随便看看,你让她们平时怎么练习这会儿就怎么练习, 我们自己走走就好。”
  高驰几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往常没少往秦楼楚馆跑, 这会儿见识了废帝留下的教坊司不由有些咋舌, 不由悄声和太子殿下嘀咕:“都说废帝最爱享乐, 别的不说,这教坊司弄得可真够大的。”
  太子殿下义正辞严地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可不是来玩儿的。”
  高驰等人没再多言,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在教坊司转悠。
  哪怕太子殿下吩咐众人照常练习, 还是有不少人偷偷关注太子殿下的到来。
  太子殿下向来喜欢美好的事物,没有什么“曲有误周郎顾”的闲心,只想看到最好的一面。
  他一见有人不专心就很不满意,迈开腿转去看别的, 弄得那些想吸引太子注意的人都懊悔不已。
  太子殿下溜溜达达, 还真选上了几个感兴趣的百戏, 叫教坊使记下来到时候放到宫宴上热闹热闹。
  接着他又点了几个应景的曲目,吩咐教坊使叫人排演出来,他过了腊八再来挑一次。
  教坊使麻利地记下太子殿下的话,恭恭敬敬地送太子殿下到教坊司大门外,才折返去对底下的人训话。
  尤其是刚才那些只顾着盯住太子殿下不放的家伙,更是被他敲打了一番。
  要知道开泰帝早前就命人整顿过教坊司,要是有人敢打太子的主意,说不准他这个教坊使就不用当了!
  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最是经不得诱/惑的,开泰帝哪能容忍她们勾引太子、让太子步废帝后尘?
  太子殿下挥别高驰等人,兴冲冲地回了东宫,却见姜若皎正望着天上的积云犯愁。
  太子殿下跑过去,往她脸颊上啾了一下,才问道:“怎么跑外头来了?最近天气冷得很,跑出来吹风做什么!”
  姜若皎道:“听人说钦天监预测接下来几日要下大雪了,我出来看看云。”
  太子殿下道:“这个你可没我精通,当初我去的可是治事斋!”他说着凑在姜若皎身边看起了天上的云,顺便给姜若皎摆显自己的学问,“夫子说过,‘腊雪花稻好,春雪不值钱’,你知道什么意思不?”
  姜若皎奇道:“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见姜若皎也有不知晓的事,兴头顿时更大了,得意地解说起来:“就是说要是腊月下雪,明年收成会好;要是等到春天再下雪就不合时宜了,春耕都过去了,那不得把苗儿都冻死?所以这会儿下雪是好的,正好是腊月,雪下足了明年一定会大丰收!”
  姜若皎笑道:“想来这便是‘瑞雪兆丰年’里的瑞雪了。”
  太子殿下连连点头,又看着天上的乱云说道:“这云夫子也带我们看过,你看天上的云乱糟糟的,还跑得那么快,一会可能要下雨夹雪了。”
  太子殿下刚讲完,就有稀疏的雨珠从天上砸落下来。
  姜若皎道:“你这张嘴还挺灵,一说就下了。”
  太子殿下更嘚瑟了:“那是自然。”
  等看到雪花也缓缓飘了下来,姜若皎才觉外头确实冷得很,便拉着太子殿下进了屋,两人围着烧热的炉子烤火看书。
  正巧有人送新鲜的荸荠过来,姜若皎许久没尝过荸荠了,索性叫人送了些过来,放了几个到炉火里烤。
  太子殿下看着觉得很稀奇,不由问道:“还能烤来吃吗?”
  姜若皎道:“可以。”她很快取出在小火炉里烤得香喷喷的荸荠,削了皮递给太子殿下尝鲜。
  太子殿下接过那颗冒着热气的荸荠,试着咬了一口,只觉鲜甜得很,和生吃、做馅时完全不是一个味儿。
  太子殿下两眼一亮,立刻叫人多烤一些削好皮送上来给他们边吃边看书。
  两人就着风雪凑在一起读书写功课,时不时停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不知不觉又消磨到傍晚。
  这日的雨夹雪果然下到夜深,姜若皎本以为第二日就该放晴了,没想到雨是没了,雪却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东宫的人空前忙碌,得及时清理掉路上的积雪。
  接下来大雪连下了几日,下得姜若皎有些担忧:西南的雪比较秀气,很少像这场雪一样没完没了地下,再这么下下去也不知会不会闹灾。
  等到太傅来上课,姜若皎便和问起太傅此事。
  太傅消息灵通,对前朝的消息了若指掌,要是有什么情况他应该比她们早知道才是。
  太傅听姜若皎担心百姓会不会遭灾,对她更是高看一眼。
  他笑着说道:“目前倒还没有收到各地报灾的奏折,不过既然你想到了这个,那你们今日的功课就再加一个,好好写写如何应对灾情吧。”
  太傅施施然布置完功课,也不管太子殿下和姜若皎是怎么个反应,夹着书慢悠悠地走了。
  太子殿下瞪着太傅走远的背影老久,转头对姜若皎道:“你说你,没事提什么下大雪会遭灾,这下好了吧,今儿我们又得熬夜写功课了!”
  姜若皎道:“这不是早上起来看搭配天上的云厚得像是要压到屋顶上似的,我才找太傅问上一句吗?”
  太子殿下也就是埋怨几句,倒没有真觉得姜若皎提出这个问题不好的意思。
  姜若皎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要想想雪再这么下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太子殿下哼哼唧唧地道:“算了,反正我们的功课本来就老多了,也不差这一篇策论。”他和姜若皎琢磨起来,“我觉得不仅得关心京畿的情况,还得看看草原上的情况。我听人说草原人特别坏,自己没吃的就跑到咱边境来烧杀抢掠,要是他们那边也下大雪,牛马和牧草都被冻死了,他们说不准又该南下了!”
  这倒是姜若皎没想到的,她建议道:“这些事应该是有记载的。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去各个衙门查查历年遭灾的情况,了解清楚了才知道策论该怎么写。”
  太子殿下没意见,与姜若皎先去了户部衙门。
  户部须得把钱粮、丁口有关的事都记录清楚,肯定有历年的受灾损耗记录和拨款记录。
  两人相携出了东宫,前去户部问问能不能调阅往年的籍册。
  这会儿户部官员正埋头搞年底的考核工作,都忙碌得很,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太子殿下好奇心重,凑过去瞅了几眼,只觉脑袋发晕。
  这些密密麻麻的簿册,每一本都得仔仔细细核算清楚,也不知得费多少功夫!
  太子殿下这么大一个人都走到近前来了,户部官员总算察觉姜若皎两人的到来。
  他们忙起身向姜若皎两人行礼。
  太子殿下道:“不必多礼。”
  户部侍郎迎上前来询问:“不知殿下来户部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笑道:“我们想来查查往年入冬后的遭灾情况,好把策论写得更详实有据。你们忙你们的就是了,派个人领我们过去让我们自己瞅瞅就好。”
  听了太子殿下这话,户部侍郎一脸苦笑:“不瞒殿下,我们入主户部时往年留档的文书全被烧光了。过去一年我们已经没日没夜地补全应有的簿册,可还是免不了有许多缺漏,只能等明年多选些年轻力壮的新科进士一起弄了。”
  当初开泰帝打到京城是挺顺利的,可皇城这边还是有人暗搓搓搞了不少动作,比如烧掉了许多重要文书。
  若非开泰帝手底下有批精通文吏工作的幕僚坐镇指挥,朝廷许多事情还真没法展开和落实!
  太子殿下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太子殿下看着那些簿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记录,感慨道:“你们可真不容易,回头我一定与父皇说一声,让他安排新科进士时多挑些吃苦耐劳的过来。”
  户部侍郎闻言喜笑颜开,立即投桃报李地给太子殿下指了个路:“殿下若当真想知道历年的受灾情况,可以去找周老尚书,我们这一整年来向他询问了不少要紧问题,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周老尚书已经致仕,微臣听人说他老人家明儿就要启程还乡了,殿下要找他可得趁早。”
  太子殿下一听明儿就走,二话不说拉着姜若皎风风火火地跑了。
  两人走远后,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殿下怎么把太子妃娘娘也带过来了?”
  刚才姜若皎虽然没说话,却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她的到来,自然不免要说道一二。
  户部这等官衙要地让妇道人家来送个饭已是破例,怎么瞧太子这架势怎么像是要带着太子妃一起去翻查户部的簿册?
  户部侍郎看了眼那说话的年轻官员,淡淡说道:“李太傅可是认了太子妃娘娘这个学生的。”
  陛下、太子和太傅他们都没说什么,他们几个小小的低品京官倒是讨论得挺起劲。
  那年轻官员顿时噤声不语。
  他怎么忘了户部侍郎也是太子太傅的学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要和媳妇一起享受双倍功课的傻乎乎太子.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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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1 章 [vip]
  小夫妻俩出了户部, 二话不说领着人直奔周老尚书家。
  周老尚书其人也是个传奇,他历经三朝都是个尚书,既没有被波及, 也没有被提拔,杵在户部这么要紧的位置上压根不挪窝。
  中间废太后也曾想把他挪走,安排自己人顶上,可顶了不到两个月,国库的钱就跟不上了, 没有人学得会周老尚书的“虽然国库没什么钱了但是拆拆东墙补补西墙还能勉强够用”的神奇技能。
  眼下周老尚书已经七十三岁, 去年开泰帝登基时他没上表请辞,仍是带着户部的小年轻们重建户部籍册。
  到今年年底看干得差不多了, 周老尚书才正式上表乞骸骨还乡。
  对这位扎根户部三十余年、勉力维持朝廷财政平衡的老臣,开泰帝是十分优待的。
  自从知晓周老尚书去意已决, 开泰帝考虑到他家乡麟州可能有边患,专门派了一支兵马过去屯田, 想以此保护这位老臣不受贼寇所害。
  一路上, 姜若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着对周老尚书的了解, 最后觉得放周老尚书回他老家麟州太可惜了,得想个办法把周老尚书留下来。
  “麟州太远了, 要不让他们去清平县和外祖父他们玩儿,到时我们去看外祖父外祖母的时候也可以顺便去请教周老尚书。”太子殿下说出自己的想法。
  姜若皎道:“要是能留下来自然是极好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周府门前, 他们来得及,身边也没带多少人,更没有准备什么拜帖,只得让人进去向周老尚书说一声。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周老尚书家的门房眼力劲也不差, 一瞧姜若皎两人的衣着便知晓他们的身份。
  门房赶忙把他们往里领, 顺便打发身边的小子前去报个信。
  周老尚书府邸不大,园子一眼就能看个遍,姜若皎两人随着门房往里走了一段路,就见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迈步走了出来,虽已须发皆白,身姿却依然笔挺,瞧着精神矍铄,灼亮的双眼更是一点都不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便是周老尚书了。
  “不知殿下与娘娘驾临,未能相迎,还望殿下和娘娘恕罪。”周老尚书说话不疾不徐,虽说着告罪的话,身板却一点都没弯下。
  太子殿下上前拉着周老尚书就往回走,跟回了自己家似的,嘴里还说道:“这么冷的天,您在屋里等着就是了,要是受了寒可怎么是好。也是我们来得急,没有提前让人来说一声!”
  周老尚书看了眼太子殿下抓上来的手,顿了顿,终是没挣脱。
  三人围炉坐定,太子殿下左看右看,好奇地问道:“您儿女都不在京城吗?”
  周老尚书笑道:“都不在,两个儿子在外地任职,两个女儿嫁人了,老妻又卧病在床,不能出来见客,家里便比较冷清,殿下莫要见怪。”
  太子殿下道:“不见怪不见怪。”他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来,“既然您夫人生病了,何不在京城多留些时日,让太医上门好好把您夫人治好再说。”
  周老尚书道:“都是老毛病了,雨雪一来就下不了床,想治好怕是挺难。”
  太子殿下道:“可不能总想着什么老毛病,病了就得让太医过来瞧瞧,我听人说看病这事儿得‘病向浅中医’。要是每次都想着只是老毛病忍忍就过去了,错过了治好的机会怎么办?”他说着也不等周老尚书反对,立刻命随行的内侍跑太医院一趟,把擅长给老人看病的太医都请过来给周老夫人会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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