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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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争鸣立刻明白,他此时正在方才那陌生男子的位置上,好像上了人家的身,他吃了一惊,正要设法离开,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悲意却蓦地从他头顶没入,如一把尖刀,毫无预兆地将他钉死在那里。
  刚开始,严争鸣心里还很清楚,这股强烈的情绪不是他自己的,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可是那种几近绝望的悲意,刻骨又无处安放的仇恨,严争鸣刚好一个不差地经历过,外来的情绪与他心声共鸣,没多久,他就不由自主地被带着走了。
  举世无双的孤愤,深深压抑的求而不得,一身逆鳞被剜去的锥心之痛……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冷意突然闯了进来,将严争鸣泼了个透心凉,他猛地惊醒过来,下一刻视线飞转,他再一次被弹出了掌门印,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耳畔却隐约有雷声。
  程潜是被一阵闷雷声惊动的,严争鸣的修为刚过了一个瓶颈,本是好事,可他好像境界还没稳,就被什么引着一路不正常地提升,险些引来小天劫不说,眉宇间还有红光闪过,好像是他跑得太快,隐约惊动了什么心魔。
  程潜叫他叫不醒,只好强行将一道真元打入他后心,这才将严争鸣从入定中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程潜见他仍然怔怔的,就想拍拍他的脸,谁知刚一抬手,严争鸣竟反射性地往后一仰。
  程潜无奈地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看清楚点,我不是抽人巴掌的那个,不打你,清醒了吗?”
  严争鸣耳畔嗡嗡作响,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他的元神出来了,人却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萦绕胸中的悲意经久不散。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程潜的手,凶狠地死死按住,心里似有一个声音悲愤地咆哮道:“这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
  那陌生的眼神看得程潜心里一惊,好像饿狼濒死。
  转瞬间,耳畔雷鸣好像又要接近,程潜不敢耽搁,另一只手上凝起细霜,“啪”地在严争鸣眉间弹了一下,弄得他前额的头发尽数染上细霜:“大师兄!”
  严争鸣整个人一激灵,眼神顿时软和起来,手里也蓦地一松,带着几分迷茫地抬起头:“……小潜,怎么了?”
  程潜没答话,侧耳听着外面雷鸣渐远,才略微放下心来,皱眉道:“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好好的做什么要强提境界?方才差点引来小天劫……遇上什么心魔了么?”
  这话顿时让严争鸣想起方才那阵难以忽视的悸动,他莫名地一阵心虚,眼神游移地避开了程潜的视线,找借口道:“唔……刚才在掌门印中遇见了一段记忆,可能受了点影响。”
  程潜仔细地听了他的描述,肯定地说道:“你看见的那个人应该是北冥君,就是师祖——顾岛主说的故人难道是他么?”
  这答案并不出乎意料,严争鸣在掌门印里的时候就估计出了,那陌生男子不是师祖就是师父的真身,此时听得心不在焉,满心都是方才陌生的情绪。
  程潜见他脸色不好,就打住话音道:“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会吧?”
  严争鸣本身也是浑身不自在,听了这话,立刻从善如流地起身道:“嗯,我回去睡一觉。”
  程潜纳闷道:“你不是过来纳凉的么?在这睡好了,我又不和你抢床铺。”
  “不……咳,不用了,”严争鸣声音顿时有几分干涩,随意搪塞了个理由道,“你……你这里枕头太硬,我躺不惯,走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程潜,飞快地跑了。
  程潜抬手将枕头召过来,伸手捏了捏,只觉掌门师兄真是越发不可理喻了——他难道要睡在一团棉花里?
  就在这时,一只巴掌大的小鸟突然炮仗一样地闯了进来,一头扎进程潜怀里,脆生生的女声从鸟嘴里传出来:“哎哟,大……哎?三师兄,大师兄把这院子让给你啦?”
  居然是水坑。
  程潜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那小鸟一跃而起,在程潜胳膊上扎着毛在原地蹦了三圈,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变不回去了!”
  程潜没怎么接触过女人,面对着突然长大的小师妹总不大自在,但她此时变成一只鸟就轻松多了,问道:“怎么?”
  “路上碰到了一个王八蛋,觊觎姑奶奶美貌,居然设了陷阱要抓我!我连啃再咬地折腾了一宿才把那张破网弄破跑出来,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妖法,现在居然变不回去了!”水坑泄愤似的又用力蹦了两下,“我要烧死那个王八蛋!”
  程潜抬起手掌拢住她小小的鸟头,摸到了一手绒毛,问道:“什么人?”
  水坑委委屈屈地蹭了他一下:“不知道。”
  “我带你去找二师兄,看看他有什么办法,”程潜说着站起来,“我听说外面战祸不断,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了。”
  水坑蔫巴巴地低下头:“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厉害的大妖怪?”
  这话听起来无比耳熟,程潜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是夙夜难安,整天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变成一个呼云唤雨的大能。
  他忍不住一笑,刚想安慰小师妹两句。
  便听见那水坑十分不高兴地抱怨道:“我一变成鸟,就总有人打我的主意,人形的时候为什么连个跑来调戏的登徒子都没有?那些人都是瞎的吗?真是气死我了!”
  程潜:“……”
  他感觉自己好像误会了师妹生气的原因。
  第58章
  李筠险些将水坑鸟扒皮抽筋,看得严争鸣在旁边连粗盐与辣椒面都备好了,随时准备来一顿烤小鸟——他也愣是没有研究出她是怎么变不回去的。
  可见有些男人确实是只会放嘴炮,平时看着能得不行,一到关键时刻必掉链子。
  水坑扑腾了李筠一脑袋鸟毛,怒道:“要你何用!”
  她好生以下犯上地造了一回反,这才气喘吁吁地落在一边,想起了什么,“呸”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张黏哒哒的小纸条。
  严争鸣的脸色立刻变了,用扇子遮着脸,不动声色地往后错了两步。
  “我也没有办法,”水坑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有手拿,总不能夹在翅膀底下吧?”
  严争鸣嫌弃道:“要我抓一只信鸽来,让你看看别的鸟是怎么办事的吗?”
  水坑委屈道:“你见过信鸽自己往自己腿上绑信的吗?我根本就没见到赭石大哥的人,这玩意是被人混进了一堆鸟食里,好不容易才扒拉出来的。要不是我眼尖,说不定就错过去了。”
  “鸟食”二字成功地将她大师兄再逼退了一步。
  程潜却不以为意地伸手捡起了那张纸条,打开后,只见里面只有一行蝇头小字:“已入天衍处,此地等级森严,诡秘异常,日后遭遇,务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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