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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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是成就自己的剑主,一边是利用自己的姜扶光。
  兰若剑因祭灵秘法,它能感知到自己离消亡不远,霜雪开裂的剑身最后冲姜如遇一顿,继而决绝地掉转头,用尽所有力气,朝着一直压制它的姜扶光猛然刺去。
  如果剑灵有恨,那么这恨意绝对是对着欺辱它的姜扶光。
  剑灵有灵,被日日夜夜以阵法压制,怎能不恨?
  姜扶光茫然睁大眼睛,兰若剑怎么会掉头?它怎么能超脱她的控制,她慌了神,不断再次念起法咒,越念一声,兰若剑的剑光却越寒一分,这是剑的反击。
  “砰”一声,姜扶光腹部一痛,她低下头,兰若剑的残剑身已经插进她的腹部……
  痛……
  也是在此刻,姜扶光才从泼天的疼痛和血色中想到一句话:剑乃忠贞之兵,绝不叛主。
  这句话她父亲告诉过她,剑君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她都忽略了,她本以为姜如遇毁了,剑就会顺从她,她错了,大错特错。她只想着祭灵秘法,姜如遇身上沾了自己的血,祭灵秘法本该让兰若剑杀她,但是,剑却硬生生掉转头,选择杀掉身上沾了自己血的自己。
  这不是秘法的漏洞,是剑本身意志在作祟!
  姜扶光痛得以为自己快死了,她身子一抽,猛听得一句:“扶光,撑住!”
  松筵峰峰主给姜扶光挡了大半兰若剑的攻击,他单手也全是血,痛怒无比,一手拔出兰若剑,现在兰若剑全身像是废铁一般,松筵峰峰主狠狠将它丢下去。
  姜如遇足尖一点,靠着剑气将自己送到半空中,左手精准地接住被扔下来的兰若剑,她身上还残留着血,嘴角也余一抹鲜艳的红,同时,她另一只手握着姜扶光适才掉下的黑链。
  这些,都是证据。
  姜如遇不像姜扶光那样擅长用言辞玩弄人心,她平素皆独来独往,但唯独在兰若剑一事上,她需要正当的理由说服别人,以至不连累天南姜家。可她仍然学不会巧舌如簧,她只知道抓住证据。
  “噗!”姜如遇落下去时,灯月峰峰主随之出现,扔出一个绳子拴住姜如遇的腰,把她给像放风筝一样放下来,同时传音道:“一会儿少说话,多卖惨。”
  灯月峰峰主算是看明白自己这个徒弟的秉性,真就是剑修的一切极端缺点她都有。
  长这么好一张脸,万事只知道靠打。本来倒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她都这样了,一会儿能用点省事的方法最好。姜如遇不解地抬头去看灯月峰峰主,灯月峰峰主看那张脸,更是恨铁不成钢。
  俗话说刚柔并济,他这个徒弟半点没学到这四个字,他要是有这样一张脸,他能把薛归宁那个愣头青的所有灵石都骗到灯月峰,何至于和他打那么多次。
  继松筵峰峰主和灯月峰峰主出现后,半空中分别飘来玄阳宗的诸位长老,宗主宗贤和一位青衣剑修赫然在列。
  原来,适才万剑朝宗的动静太大,将这些长老宗主全给惊动了。
  一位长老道:“发生了什么事?玄阳宗向来不允许私斗,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松筵峰峰主抱着姜扶光:“我这徒儿被人伤成这样。”他不善地看向姜如遇,“正是她所做。”
  灯月峰峰主等松筵峰峰主一说完,便猛地一拍大腿,痛哭道:“宗主,请您明察秋毫,我这徒弟苦啊。她今天做下这事,也是逼不得已。你看她伤成什么样了?”
  灯月峰峰主心机地把姜如遇衣服上带血的地方,翻来覆去指给他们看:“宗主你看,我这徒弟不可能连姜扶光都打不过,她伤成这样,明显是别人动了不该动的手段。呜呜,她明明只是心疼剑灵……”
  松筵峰峰主向来看不上灯月峰峰主的傻劲儿,见状道:“心疼什么剑灵?剑灵是我徒弟的,轮得到她心疼?”
  那青衣剑修,也就是剑君却忽然对着姜如遇发话:“这剑灵应当是你的,为什么会在别人手上?”剑君现在见到姜如遇,终于知道自己之前感受到的剑意究竟是谁的了。
  他心中固然有爱才的喜悦,但也有不满:“你身为剑修,剑是你的武器,你应当爱剑如命,怎么会连剑灵都堂而皇之在别人的手上?!”
  如果是这样不尊重剑的剑修,再有才华,剑君也只会让她转修别道。
  松筵峰峰主等人见剑君发话,都不敢多言。只有宗贤眼神一闪,果然,他的眼光没错。现在姜扶光、姜如遇二人同时受伤,剑君虽责问姜如遇,但是看重谁也一目了然。
  姜如遇一直紧握住兰若剑残剑,她能感觉到,兰若剑剑灵没有完全消失。
  面对这青衣剑修的提问,姜如遇只道:“因为他们说,剑是他们家的,让我还给他们。”
  “这是什么鬼话?”剑君游历多年,不知上陵姜家那件事,下意识皱眉道。
  第22章 剑中灵有情三  不可对其他龙的血有太多……
  剑君姓崔, 单名一个涯字,他既无道侣也无子嗣,这些年在东西二洲游历, 很少回中陆。故此, 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换女一事,剑君并不知晓。
  宗贤三言两语将当初的事一说:“……他们两家为求一个公平, 在凌火道君的主持下, 让姜如遇将在上陵姜家所得之物都还回去,想必, 这就是其中之一。”
  “还东西回去?”剑君凝视着姜如遇手中的兰若剑, 依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 这剑的品质原本只是普通上品,是因为有剑灵,才将这剑的品质给生生提成了绝品。
  “这不过是柄普通上品灵剑, 有剑灵才成绝品。若果真是为了公平, 只要剑就够了,为何还要将剑灵一并据为己有?”剑君面上不免带了几丝轻蔑之色,他虽醉心修剑,但对于世俗的把戏倒也看得透彻:“不过是假借公平二字, 行占人天地灵宝之实。宗小友,这样的把戏就和我们之前去秘境夺宝,我们诛杀妖兽夺得秘宝之后,还有贪婪之辈冒出来要从我们手里抢夺秘宝一样。他们杀不了妖兽, 得不了秘宝,就想抢别人的,和这件事比起来,是一个道理。”
  “只是, 绝大多数人用武力抢夺秘宝,像上陵姜家这样夺人剑灵不说,还以公平恩义粉饰,说是别人欠自己的把戏,很是少见。”剑君修为顶尖,身后无宗门、家族,所以他可以毫不顾忌上陵姜家的权势,公然拆穿、点评他们的把戏。
  他讽刺道:“什么叫剑是他们的,所以他们就得让人连剑带剑灵一块儿还回去?修真界有无数柄剑,已知的剑灵却只有这一只,把剑的价值和剑灵的价值划等号,不过是故意装疯卖傻。”
  剑君不是不知道剑灵对于修真界人士的诱惑,但是,强抢的手段都比这样的手段来得光彩。
  剑君要点评谁,哪怕是松筵峰峰主都不敢置喙,更遑论本就觉得剑君说得有理的宗贤等人。
  松筵峰峰主怀里的姜扶光却浑身焦躁起来,她捂住腹部,哪怕吃了止血丹,现在腹部里面也被一股子剑气搅得生疼,但更令她坐立难安的是剑君的话……
  “不……不是这样。”她急得连着咳嗽几声:“剑、君……那日……那日还剑……她已……应允。”
  姜扶光气若游丝,身受重伤却还是不肯闭上眼睛。哪怕松筵峰峰主几次三番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安静,她也不想闭嘴,“她……放弃了……剑。”
  姜扶光认为上陵姜家要说有错的地方,只一点,就是对姜如遇太严苛。但是还剑的事,就连姜如遇本人都应允下来,现在剑君不该拿着此事来攻击上陵姜家,明明是姜如遇自己甘愿放弃的。
  剑君……剑君不是讨厌别人放弃剑?那他应该也讨厌姜如遇才对。
  姜扶光竭力睁着眼睛,楚楚地看着剑君,一双眼欲语还休:“她……放弃了剑,现在……又来……拿剑。”
  姜扶光的脸上恰到好处的带着几丝痛苦心酸,就好似,如若姜如遇不出现在兰若剑面前,不让兰若剑留恋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一样。然而,剑君却对她视若无睹,就像她是透明人一样,只看向姜如遇。
  姜如遇握紧兰若剑,剑君目光如炬,姜如遇也不躲不避。
  她低声开口:“一整院的上陵姜家人以凌火道君为首,围困了我和我的叔叔。我的叔叔们不过是返真期,我废了修为……我们没有谈判的资本,她们将这说成是我甘愿放弃剑灵。”
  姜如遇一直沉默寡言,她原本一直默认自己拿不回剑灵,原本一直只想确认剑灵安危便可。
  但是,难道姜如遇傻吗?
  难道她不知道剑灵的价值独一无二?难道她不知道上陵姜家只该有权收回兰若剑,不该强占兰若剑灵?难道她心甘情愿失去自己的佩剑化灵?
  只是因为当时大战一触即发,她甚至需要废掉修为和手筋,才能走出上陵姜家。她离开的时候经脉尽毁,浑身是血,这种情况下,她见到兰若剑生出剑灵,她又能怎么办?她抢得过来吗?她当时快死了啊!
  她能捡回一条命离开就不错,而她的离开,便被人默认为甘愿放弃剑灵。之后她看到姜扶光对兰若剑态度有问题,前去调查,姜扶光更是说既然剑灵不是她的了,她就应该应该离剑灵远点。
  姜如遇一直捏紧兰若剑,剑柄将她的手勒出红痕“如果我姜如遇,是在有选择、真正公平、公正状态下甘愿放弃兰若剑灵,我绝不食言。可是……”
  她声音压低,压不住的愤怒快要转成如有实质的剑意:“我没有那样的环境,所以,我绝不甘愿看到兰若剑灵被人压制,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姜如遇一把摊开手中的黑链,黑链上刻满秘法:“这是她们压制兰若剑灵的秘法。”
  灯月峰峰主见她身上剑的意犹如实质,吓得瞪大眼睛:“徒弟,别别……你如果再克制不住用出一次万剑朝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你别激动。”
  万剑朝宗消耗的灵力太大了,他这徒弟,要不是他刚才给她补了一次灵力,现在她哪有说话的力气?
  剑君也立即拂袖,不知用什么神通断掉姜如遇周身的灵力。
  “万剑朝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你要用它,也得用在合适的地方,别大材小用。”他一伸手,姜如遇手中的黑链到他手上,剑君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如压低的乌云,“哼!无烬之海的灭剑石,鬼宗的噬灵咒,这两者搭配起来,专是为了压制剑灵所用。”
  他心生了然:“因为无法收服剑灵,才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压制剑灵,为她所用,这是什么旁门左道的东西。”
  他将手中那肮脏的黑链一扔下,正好扔在姜扶光裙边:“你那日分明告诉我,这剑灵是你家中长辈帮你催生。”剑君指了指姜如遇:“她是你家中长辈?你胆敢撒谎欺瞒本君!”
  明明是抢夺别人的剑灵,意图损毁剑灵,还大言不惭撒谎说是别人送的,剑君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
  高阶剑修的威压还没来得及压下,就让姜扶光浑身战栗。她本该羞惭的,可是此刻,却更怕剑君的责罚,原来高阶修士的怒火这么可怕。
  姜扶光现在整个人都似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松筵峰峰主忙求情:“剑君,手下留情。”
  他道:“此事乃是凌火道君所为,我这徒弟这么小的年纪,她人微言轻,哪怕不赞同道君所为,也不敢反驳。”
  姜扶光被剑君威压一压,只觉话都说不利索。她身上本就疼,想想她的遭遇,更是觉悲从中来:她道:“我……不敢反抗祖母……”
  姜扶光此刻被堂堂剑君这般叱责,她完全忘却自己得到兰若剑时的欣喜,只余下许多后悔。明明她才是被天南姜家亏欠了的上陵姜家尊贵的女儿,她应该站在道德制高点,为什么她后面见到姜如遇都有心虚慌乱,想让姜如遇消失的心态?
  就是因为她内心里知道兰若剑灵原本该是属于姜如遇的,她才会心虚。
  如果她没有兰若剑,应该是姜如遇在她面前心虚。如果没有兰若剑,她现在更不会被当众掀开这样的丑事。
  姜扶光现在没办法抵赖,知道越说越错,只想快些翻过去兰若剑的丑事,哭着认错:“……我怕……祖母不喜欢我……也、咳咳,也不敢告诉你们……剑灵是谁的,我怕,你们瞧不上我……”
  她凄然地摊开手,露出手心的剑茧给别人看:“我……从来没有……懈怠过练剑。”姜扶光歪头看向姜如遇:“对不起……我起初不知道秘法是以伤害剑灵为代价……对不起……我原本只想收服它。”
  话一说完,姜扶光唇角又流出鲜血,似是腹部的伤口迸裂,她凄然晕倒过去。
  姜扶光认错的姿态太快,把一切都推到凌火道君头上,她在宗门内一向形象好,这副模样真是看起来温柔而可怜。松筵峰峰主着急忙慌去探她的脉,发现没有性命之忧方道:“是啊,诸位有谁不知道凌火道君的脾气?扶光除了顺从,还能做什么。”
  他叹息道:“扶光已经被剑灵伤成了这般模样,也算是因果相宜。她初初学剑,加上常常被凌火道君拿来同曾经的姜如遇做对比,自然难免急功近利,舍不得剑灵。今日剑君已经当众叱责过她,我私下回去也会好好教导……”他转了转眼珠,朝众人作揖,“还请剑君、宗主和各位师兄给她一个机会,人年少时谁不犯错,若因此事,她被乱了道心,可就毁了前途。我们为人师表,谁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
  剑君没有说话,他对姜扶光毫无好感,松筵峰峰主把姜扶光说得清清白白,但是在剑君看来,姜扶光身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哪有绝对的清白?
  宗贤也不言,他心里明镜一样,只是确实不好因为这一件事就真要对姜扶光如何,不说姜扶光背后的上陵姜家,就说姜扶光也有不差的天赋,如果以后她能回头,端正道心,倒也算不上太坏。
  松筵峰峰主见众人没有异议,忙要带着姜扶光下去治伤。剑君一指兰若残剑:“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好。”
  松筵峰峰主忙作揖:“剑君高见?”
  “她在剑身上刻祭灵秘法,已经算得上是蓄意诛杀同门,你们宗门不是不许残害同门?”剑君似笑非笑道。
  松筵峰峰主心中一突,见宗贤也望过来,不得不道:“等她养好伤,我立即带她去水牢领罚。”
  这还差不多,剑君没再说话。
  灯月峰峰主撇嘴,这就是姜扶光同他的笨徒弟的区别,遇事不决就晕倒,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姜扶光腹部开个口子就晕了,他这傻徒弟施展了万剑朝宗都没晕,灯月峰峰主怪笑两声:“扶光师侄就是命好,一晕过去就有师兄你护着怕她毁了道心,我这徒弟哟,一个剑修,为了要回自己的剑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挨揍挨得,差点还被自己的剑戳个对穿,全宗门恐怕都真以为这剑是扶光师侄的,我这徒弟的道心就不值钱?”
  他拉住宗贤的袖子:“宗主,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剑灵究竟是谁的,是不是该让剑灵物归原主。宗主,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大宗,这事你要是再不管……”他瞅瞅兰若残剑,“恐怕剑灵真能被扶光师侄毁了。”
  灯月峰峰主悄悄给姜如遇使眼神,示意她也像姜扶光一样朝宗贤装装可怜。
  姜如遇沉吟一瞬,她收好兰若剑,对着崔涯剑君和宗贤的方向一跪:“剑君,宗主,弟子心系兰若剑灵,不愿放弃它。如今兰若剑剑身已残,只剩剑灵以弟子剑意为食,如今剑灵接近湮灭,仅剩剑身残躯温养它,弟子想带走它和残剑,却恐道君不愿。”
  姜如遇这话明为说给宗贤和剑君听,实则,她只寄希望于剑君一人。
  不是说宗贤不好,而是宗贤毕竟是玄阳宗宗主,一宗之主要考虑的不仅是个人喜好,还有背后玄阳宗和上陵姜家纠缠的利益。
  果然,剑君大笑一声:“这有何难?”
  他凌虚而立,飘浮于半空中,抽出背后那柄长剑,捉着酒壶痛饮一口,以剑在半空中虚画着什么。他画出的明明该是剑气,最后却变为一只仙鹤,仙鹤长鸣一声,在空中拍拍翅膀,轰然一声如同撞开空间。
  他居然一剑能划开长空!
  那仙鹤似乎撞出了另一个空间,空中投射着上陵姜家院落的模样,仙鹤作为引路者,这才消失。剑君威严的声音在上陵姜家上空散开:“上陵姜家,凌火道君可在?”
  “上陵姜家,凌火道君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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