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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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月敬告无忧天女
  无忧天女也是一位强大的正神,正是她指点了望月成就妖神的机缘。
  可命数难明,无忧天女的指点也只是告诉她机缘会落在何处,具体该如何寻找、如何抓住,却是要靠望月自己的。
  这个机缘望月已经等了数百年了,心中难免忐忑不安,既然现在机缘已现,她命数是不是更明晰一些了?能不能求得无忧天女再指点些许?
  望月虔诚地祷告着。
  祈神慈悯
  望月祈祷得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神祠的门什么时候竟被开了。
  你是谁!身后忽然有人警惕问道。
  望月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一双剔透的红眼睛瞪得大大的。
  药神娘娘?!云苓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完了完了!被看见了!
  身为被供奉的神明,却向其他神明祈祷,她没面子了呜呜呜!
  望月慌忙抬手遮脸:我不是!你认错了!
  她说完才想起自己会法术,连忙法决一捏,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云苓胆子却大,见到一个大活人在眼前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也不恐惧。
  她刚瞧见陌生人时确实是惊怒的,但是现在嘛那女子与神像一模一样,分明是从小经常给她托梦的药神娘娘嘛!
  云苓走到近前,这才发现神龛内被换成了一座木像,又见药神娘娘的神像被放在地上。
  这是谁的神像?云苓伸手欲将木像取下,结果手还没有碰上,木像也唰的一下消失了。
  隔了两秒,供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也消失了。
  云苓忍不住笑起来,她把地上的药神娘娘像放回神龛中,小心地用手帕拭了拭灰。
  娘娘,我问过丁芹啦,她的确是一位神明的神使,不过,她说她所侍奉的那位神明并不需要香火。
  没有回应,云苓也不在意,继续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娘娘,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吗?我能不能帮上忙?
  望月已经变回了兔子,她一紧张就下意识变回原身,躲到神龛后面的洞窟中。
  听到云苓的询问后,望月虽然默不作声,却也在思索。如果和丁芹交好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接触到那位上神?但是该怎么和她交朋友啊望月颇有些羡慕的瞧着云苓,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在这方面可比自己强多了。
  云苓跟别人聊天,怎么就一点都不紧张呢?唔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帮上忙?
  望月正想着,却又听云苓问道:娘娘,您刚才在拜哪个神明呀?
  望月:
  啊啊啊!被看见了被看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浑身雪白的大兔子已经开始紧张地刨地了。
  娘娘为什么要躲着我呀云苓久久未得到回应,不由失落道。
  咳柔和娇婉的女声在空中响起,你你若能与丁芹交好,帮我联系到她身后的那位神明,我便帮你你有什么所求吗?
  云苓眼睛一亮: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娘娘能不能帮我和我爹说说,让他最近别再拘着我不让出去?
  望月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又听云苓问道:娘娘,您刚刚供奉的是哪位神明呀?我们需不需要也在神祠中加上供奉?
  望月:这件事为什么还没过去!嘤
  另一边,漓池同样也来到了水固镇中,却不是为了云家的药神娘娘。
  他是为了困在水固井中的淮水神君孟怀,与留在此地的鬼神余简。
  因果线上凝聚有七情引,七情引除了可以愈合此身的伤势,还能引动七情拨动因果,漓池将之摘下,制成了琴弦。
  七情引以音动情、动因果,其声音自魂识而起,不因听觉有所影响。
  但一根因果线上所凝聚的情又何其复杂?如周杏寻找铜豆时,忧惧爱三情皆具,强烈万分,其中微妙之处,又可细分。
  这张因果琴若只单独勾动其中一种七情引来使用,未免也太过浅薄。
  余简的琴艺已近道境,正可助他研究因果琴,所以漓池才会向他要来琴谱。
  余简因后世琴师供奉而修成鬼神,在琴艺方面也有些独到的神术。那方记载琴谱的淡白薄绢给了漓池不少想法,然而由于他的因果琴现在只有两根弦,大部分想法都无从实现。这也并非余简所能解决的。
  漓池此次前来水固井旁,更多的是为了囚于井中的淮水神君孟怀。
  孟怀年岁久长,应当知晓不少旧事秘辛,正是漓池所需。
  漓池来到水固井旁时,余简与孟怀正在争执。
  虽得漓池相助,余简得以长久留于此地,但他却并没有像孟怀所想的那样安稳修行,反而照旧花费许多时间在助他脱困上。
  修行岂是可以轻忽的?你若修行有成,得长生果,多少时间享之不尽?为何要纠缠于我这三万年,岂不知因小失大?况且,我已经与你说过多少次,三万年于我不过一场长睡,莫要以凡人之寿来度量我的时间!井中龙君已有怒意。
  余简却全然不惧:困于一隅之苦,三万年之囚在你口中说得倒轻巧,我且问问你,你活到现在,又度过了多少个三万年?
  纵然孟怀说得轻松,余简却不是瞎子。奔腾浩荡的江被迫困于一方小小的水井之中,井口灵气自然显化的游龙日夜躁动不安,他又怎会看不见?
  你只见过去时日,却怎么不见未来无尽?孟怀道。
  我只知去日可观,来日无定。余简淡淡道,你便是活了多久?能够将三万年苦囚如此不放在心上?
  孟怀似是被他气得在井下翻滚,水固井中长啸不已。
  恰漓池到来,孟怀被困于井中无可奈何,便想请漓池劝说。
  漓池听完,却好奇问道:不知神君寿数几何?可曾见过神庭建立之前?
  井中一滞,片刻后道:神庭建立于十二万年前,那时我还只是一条生于淮水中的小龙,差六千余年方满三万岁。
  神庭建立已有十二万年,漓池默默记下这一点。淮水神君果然岁久,漓池还想知晓更多,只可惜他不好多问。
  神庭建立之前?余简却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堪称贴心地问道。
  十二万年之前,天地间并无如今的神道修行。孟怀道,那时唯有天生即神明的天神。偶得生灵念力凝聚的灵神与因祭祀而生的鬼神,并不被归为神明之类,也无正统修行之法,唯靠自行摸索。
  后来神庭建立,广传神道修行之法,这才有了如今的神道。我在神庭建立之前,也并未修行神道,后来方才交感淮水,成为淮水之神。
  淮水虽成为我修行之基,未来却也必将成为我修行之困。我为淮水神君十二万载,期间淮水已改道三百三十二次,沧海桑田,时间滚滚而下,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不可变的呢?淮水未来,也终将有断流的一日。我尚如此,你如今只是一修行未久的鬼神,怎敢如此轻忽?
  漓池默默静听,淮水神君以淮水为修行之基,此身的修行之基又是什么呢?
  你不觉得,这天地之中,有所缺吗
  梦中的神明说道。
  漓池垂眸,掩下目中波澜。
  他究竟是谁?
  一旁的余简毫无觉察,眉头渐结,向孟怀问道:若神道是如此一条死路,又为何要修行它呢?
  并非如此。孟怀答道,我以淮水悟水之道,已然凭此重铸修行之基,纵使日后淮水不再,我最多也只是失去淮水之力,自身对水的领悟却是在的,日后亦可凭此完善道途,继续我的修行之路。
  便如在神庭建立之前便为神明的大天神,西北之地有位炎君,便是天生神明,以火证道,掌天下薪火。
  神庭建立之前的神明余简低声道,这样的神明,在神庭之中,又是什么位置呢?
  炎君不受神庭印记,亦不再神庭当中供职。孟怀道,神道之途,亦可功德庄严,自得自在。
  余简一笑:你不必以此诱我,我并非轻忽修行,只是比起修行,我有更看重的事情。
  孟怀默然,井中水汽躁动不已。
  漓池在一旁悠悠道:神君莫急,余简道友所忧,是因神君在井中困守,但神君既然有意于水道,并已经凭借淮水悟到了水的动势,如今又为何不能以这一方小小的井领悟水的静势呢?
  磨难困苦,又何尝不是机缘?
  井中躁动不安的水汽一静。
  孟怀受教!淮水神君谢道。
  他此前只认为是余简放不下,如今却了悟,余简所为,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表现呢?他在井中两千四百年都未能静心,以此为苦,余简为他知己,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又怎能劝服得了余简?
  大江奔涌,井水静深。
  水势既可磅礴浩瀚,亦可温和入微。
  一念通达,水固井中气息也全然不同了起来。
  余简拨琴,漓池闭目。
  淮水神君有所领悟,他亦有所收获。
  失去记忆身份不明终究是个麻烦事,此前淮水神君透漏出的许多信息,再加上昨夜的梦境,却是让他对此身的身份终于有了靠谱的猜测。
  梦中神明拨动因果,欲建地府作为镇压,如斯强大,且身无神庭印记,或许正是如那炎君一般,在神庭建立之前便已是天神了。
  只是,一个如此强大的神明,又是为何落到今日这般地步的?梦中的朋友太阴又是否知晓呢?
  他的神力如今不过勉强恢复了一成,神躯虽然得到了两根七情引的稳定,却依旧虚浮。无论是地府神庭、还是炎君太阴,对他来说都太过遥远、也太过危险了。
  神印轻动,漓池便听见了丁芹在心中的祝祷。
  云家的妖神娘娘漓池回忆了一下,是他之前在水固镇中游逛时所感受到的那个兔妖吗?她又为何要向自己示好?
  漓池沉吟片刻,并不打算理会。
  没有人会无故向一个陌生人示好,他现在需要谨慎,等这兔妖的目的显现之后再说吧。
  漓池化身的白衣士人缓步走出了水固镇。
  城门口人来人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与他擦身而过。
  老道士穿一身灰黑粗袍,简朴平实,精神内敛,融在人群中毫不引人注目。漓池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平和清静的意蕴。
  这般意蕴他还只在囚有淮水神君的水固井口感受过,虽比孟怀要差上些许,但也意味着他已经在道途上有了相当的领悟。
  漓池下意识看起那道士的因果线,比之常人,这道士身上的因果线少有凝实,大多散成虚淡的薄雾,自生清静。而其中最近、最凝实的一根因果线,正延伸入水固镇中。
  未来得及细观,那道士似有所感,偏头看了过来。
  漓池对他略一颔首,擦身而过,脚步未有停顿,心中却思量起来。
  水固镇位于卢国边境,地处偏远,这样的修士,为何会来到这里?
  第27章
  赤真子是为了追逐一只恶妖而来的。
  那恶妖害人无数,一路被他追逐,逃亡至此,为的是此地荒僻,少有强横修士。如今看来,那妖怪的打算却是错了。
  赤真子本来并没有注意到那位身着白衣士人打扮的修士,直到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那目光将他看了个通透,有如一道清凌透彻的冰泉从头顶浇下,几乎要打一个激灵。
  他顺着目光看去,才发现那位犹如普通人般隐在人群中的白衣修士。
  白衣修士坦然回望,对他颔首一笑,步履悠然错身而过,转瞬就隐于往来人群中消失不见。赤真子却忍不住停下脚步回望。
  那位修士身上毫无灵气波动,但气息清冽纯澈世所罕见,之前又收敛得太好,若非主动显化,自己根本无法觉察。
  赤真子并未从对方的目光中觉察到恶意,所以,是提前告诫自己莫要乱来吗?
  也是,他虽不是什么顶尖的修士,但在这偏远的水固镇中,也算是难得的强者了。
  水固镇虽位于卢国边境,却并无多少驻军把守,只因临近的大青山脉形成了一道天险。人口不丰,需要香火信仰的神道修行者便少,灵气不足,因而也少有仙道修士。
  却没想到,竟也能遇见如此人物。
  赤真子心中有所惊异,面上却不显。
  他此行是为了除妖的,不会与那位神秘强大的修士有所冲突。既然那位修士会告诫自己,想必也不会任由那妖物胡来。
  那妖物能隐匿于梦境间隙中,他追了一路,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那妖物逃了。若被那妖物逃到大青山脉中,就真的再难寻到了。或许他还还可以寻找那位修士请求帮助。
  赤真子思量过后,转身进入水固镇中。
  十日转瞬即逝,黎枫已从琅越卫氏赶回了附近。他准备今夜在水固镇中停歇一宿,明日上山回到李宅。
  月明星稀,人间灯火点点。
  黎枫蹲在一座屋顶上,仰头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月。
  一面是道途,一面是情深。
  一个高如天上日月,一个暖如心间烛光。
  灾劫、灾劫,灾劫便真的那样可怕吗?便真的避不过吗?
  黎枫咬着牙,一双狐眼圆睁。
  可他心知灾劫是真的,否则不会令族中长老与漓池上神一同警告他。
  长老之言历历在耳,可他仍要争辩:
  秋宁没有修行之资,我所能陪伴她的不过百年。
  说得轻巧,你用情至此,等到她寿元将尽的那一日,真的能放得下吗?你现在,还剩下几分向道之心?
  漓池上神的高华之姿重新唤醒了他的向道之心,在山中的日子清净喜乐,可他心中却是两头牵绊的。
  他在山中惦念着秋宁,在卫氏却又与秋宁兴奋地言说自己遇到了一位如何厉害的神明。
  求道艰难,来回奔波太苦,你可以不必每月往返的,三个月回来一次就可以了。秋宁这样对他说。
  她是真心实意的,那双通透的眸子里满是理解与接受,却像一盆冰水浇到了黎枫头上,令他身心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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