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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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感性动物,生来就是白纸,只是在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中开始有了黑白之分,只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灰色罢了。
  只是有时候黑白不是那么的平衡,有的人选择了倾向黑,有的人倾向白,不同角度不同想法,无所谓对与错。
  薛二郎站在窗前思考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书桌前写下一封信,命人交给了好友于千毫。
  于千毫与那些纨绔完全不一样,是出身寒门,却刻苦上进,四书五经无一不精,诗词歌赋多有见解,总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作为曾经也是别人家好孩子的薛二郎,过去最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其中于千毫就是难得的学霸加书呆子。
  薛二郎相信以于千毫的性子,一听说他写好帖子让人送他去寒山寺,一定是万分乐意,而且性子相投的薛大郎必然会引为知己。
  对不起,但是只能如此选择了。
  薛二郎双手握拳,看着下人将信送了出去,就一直呆在书房,直到下人送来消息。
  于千毫已经随人直上寒山寺了!
  薛二郎轻吐一口气,将所有人打发出去,直接走进了薛同知的书房。
  贾姨娘作为薛同知最宠爱的姨娘,最重要的体现就在于她可以经常自由出入薛同知的书房,而且有时即使薛同知不在也能进去,这是薛同知的放纵,也就有了所谓最宠爱一说。
  因为就连薛夫人都不允许擅闯!
  薛二郎作为薛同知和贾姨娘的儿子,直接闯进书房,门口守卫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要不要拦住呢?
  但是薛同知的吩咐他们毕竟不敢忘,正打算动手的守卫,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贾姨娘,本已打算出手的守卫只好收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薛二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贾姨娘到底是知道了他的真实目的,还是单纯的只是陪着他进书房找书罢了?
  贾姨娘带着一如既往的灿烂笑意,薛二郎也有些捉摸不定了。
  薛同知信任贾姨娘不错,但是也没有给薛二郎特权,难道贾姨娘真不知道?
  他不敢问,她也不敢说。
  一进书房,贾姨娘就停留在靠墙的博古架前看了许久,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转向书架。
  薛同知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书房之中书架也是不少,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贾姨娘竟然走到书架的隔间之中,刚好外层书架上的书挡住了她的视野。
  也就是说留在外侧的薛二郎无论做什么,贾姨娘都很难发现。
  薛二郎通过书架书籍之间的空隙,清楚的看到贾姨娘在很认真的为他挑选书籍,内心一软,嘴角扬起笑容。
  半个时辰后,贾姨娘就和薛二郎从书房走出来,小厮连忙上前接过薛二郎手中的书籍,愤愤不满的瞪了守卫一眼,才踱着小步子跟着薛二郎离开。
  虽然贾姨娘深受薛同知宠爱,但是主子有令,还是谨慎为好。
  下衙后的薛同知听到守卫的禀告,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但是转头一想,有贾姨娘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薛同知对贾姨娘有着绝对的信任,人非草木,多年感情,就算是装的也成为了一种习惯,况且他们之间还有着最紧密的利益牵扯。
  他相信,贾姨娘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背叛他就意味着放弃一切,背叛家族,背叛丈夫,这对以夫为天,以家族为依靠的贾姨娘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想到这些,薛同知就放下了心。
  只是此时的薛同却不知道,有的时候人心也是会有偏驳的。
  薛二郎送着贾姨娘回房后,深深的行了一礼,才独自带着精心挑选的书籍回到自己院子。
  一进书房,薛二郎就看见角落里有着一个黑衣人,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隐形的感觉,他的存在感几乎没有。
  若不是薛二郎早就知道有人跟着他,毕竟一开始慕云泽就没藏着,甚至故意露出行踪,薛二郎一回府就发现身边时常有人跟踪的痕迹,虽然很浅,却不容忽视。
  薛二郎也是聪明人,证实对方没有恶意,就明白了肯定是慕云泽派来监督他的人。
  有些东西要靠这些人才能带出去,既然要不被人发现,就不能用府里的人。
  只是那些人在暗,他也不知道如何联系,甚至有可能都不在他的近身,于是薛二郎只好拿着书籍公然在自己院子里走了一圈。
  他相信慕云泽派来的人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就算不明白也会跟着进书房一探究竟。
  于是在薛二郎的刻意观察下,很快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黑衣人。
  薛二郎内心还是纠结忐忑的,一言不发解开手里的包裹,将书籍拿出,其中一本宝蓝色封面的书籍单独放置在书桌之上。
  然后抱着剩下的书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书房,动作迅速的好像这样就能洗脱身上的嫌疑,这件事情就不算他捅出来的了。
  黑衣人皱着眉上前打开那本特意遗留下来的书籍,刚刚翻开一页,就震惊的将书猛然合上。
  当夜,薛府一抹黑影悄悄掠过,悄然走进了皇家别院。
  薛二郎一如既往的陪着贾姨娘用过晚膳,一如那最普通人家的母子,本想来质问的薛同知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心头一软,算了···本也没有怀疑他们,有什么好质问的呢?
  此时的他们已然忘记了贾姨娘不过是一个姨娘,薛二郎也不过一个庶子,薛夫人才是薛同知名义上的妻子,更是薛二郎的母亲。
  他们所谓的一家其乐融融早已伤了不少人的眼。
  只是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不管是薛夫人还是贾姨娘都下意识的,没有将内心的仇怨堆积到孩子身上,薛大郎和薛二郎的兄弟之情倒是难得。
  云层之中透出一抹明亮,新的一天已然到达。
  只是这一天是依旧如故,还是意料之外?
  薛夫人自从决定将大郎放在第一位以后,对薛同知的行踪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只要在外面给予她最大的尊重,给薛大郎崇高的地位,她也不介意对后院的这些姨娘和庶子们宽容一点。
  因此薛夫人只要求姨娘侍妾们每天定时来请安,至于庶子也就只有薛二郎一人,许是薛二郎也是聪慧乖巧的孩子,薛夫人也爱屋及乌,看着薛大郎的面子上从不为难。
  更是不强求薛二郎日日请安,今日倒是令薛夫人吃惊了,刚刚收拾完就听人来报,二少爷竟然在花厅候着了。
  薛二郎和薛大郎一向关系不错,薛夫人也愿意给薛大郎扶持帮手,对薛二郎一向宽和,薛二郎也不矫情,基本也都是有事或者特殊时期才会特地一大早来请安。
  要知道这个点就连后宅的那些姨娘侍妾都还没来呢,当然薛府贾姨娘一向都是骄傲的很,就算来也都是姗姗来迟。
  薛夫人或许曾经会为了后宅之事愤懑甚至惆怅伤身,但是自从有了薛三郎以后就一心扑在孩子身上了,三郎与大郎不同,自幼就是调皮捣蛋,加上也算是老来得子了,薛同知也是不像对前面两个孩子一般严厉,倒是惯得薛三郎越发无法无天。
  也许正是因为幼子,薛夫人的注意力也彻底转移了,就算是面对贾姨娘的挑衅也可以无视,就连薛同知不怎么来她屋里,她也无所谓了。
  或许贫贱夫妻百事哀,然而一朝富贵便陌路,如此甚好!
  死心了,也就看淡了。
  或许曾经薛夫人也想过,内心鄙视的认为她倒要看看贾姨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然而现实却是贾姨娘盛宠不衰了十几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是假,那贾姨娘也享受到了她如今求之不得的感情,她确实有得意的资本。
  不知何时开始,本来面目可憎的贾姨娘在薛夫人眼中竟然变得可怜起来了。
  就连原本两人仇视的状态也变得不一样了。
  总之这些侍妾看着薛夫人和贾姨娘打对台,就是感觉和早几年不一样了,怎么说呢···
  还是一样的硝烟四起,还是一样的水火不容,但是好像不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反倒有一种相爱相杀的感觉,对!就是一种奇怪的氛围。
  明明不和,却偏偏又不让别人欺负对方!
  贾姨娘依旧如同骄傲的孔雀在后宅横行霸道,薛夫人依旧已正室夫人的气势稳坐泰山,她们就像永远相隔最近又里的最远的东西宫一般,遥遥对视,却又诡异的平衡。
  她们都在等着,等着这平衡倒塌,等着这一切恩怨了解。
  贾姨娘夺走了薛夫人最向往的爱情,薛夫人占据了贾姨娘最在乎的地位。
  这两人,注定了一生敌对。
  很难得的看到薛二郎来到正房,毕竟贾姨娘和薛夫人不和,薛二郎为了避免矛盾还是会尽量减少和这些姨娘侍妾一起来正房的次数的。
  许是薛大郎不在,薛夫人一见到薛二郎也是满脸慈爱的笑容,毕竟都是孩子,还是乖孩子,谁都会喜欢的。
  薛二郎还是很感激薛夫人这些年对他的照顾的,要知道薛夫人和贾姨娘打了多年擂台,有时候不为难就已经是一种宽容了。
  薛二郎上前很正式的对薛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感谢薛夫人多年的照顾与宽和。
  薛夫人看着突然跪在地上的薛二郎也很是震惊,和闵娘相视一眼,两人连忙将薛二郎拉起,除非正式场合,已经很少有人会与父母行跪拜大礼了。
  薛二郎今日真是奇怪,令薛夫人更诧异的是,薛二郎竟然主动要留在正院陪着她用早膳。
  要知道往常都是在贾姨娘处一起用膳的。
  虽然不解,但是薛夫人也没有拒绝庶子的请求,只是让人将薛三郎也叫了起来。
  薛三郎与薛大郎不同,一向都是调皮的很,与薛二郎关系也算是一般。
  虽然宠溺幼子,但是看到三郎都不与哥哥打招呼,薛夫人还是很不满的斥责了对方,在他们这种家族,礼数是很重要的。
  薛三郎不满的嘟着嘴冲着薛二郎行礼问安,薛二郎也连忙回礼,薛夫人才满意的叫两人入座。
  薛夫人无奈的摇摇头,难得的还在用膳时亲手夹了筷子菜放到薛二郎碗中,薛二郎一愣,终是不敢抬头。
  用完膳的薛二郎还是选择去贾姨娘处,嘱咐了贾姨娘几句,便说要去学府了,贾姨娘笑着让他等等,然后就转过屏风走到厢房里去了。
  贾姨娘的桌上永远都会备好几种点心,都是薛二郎喜欢的蝴蝶酥、绿豆糕等,因此薛二郎在吃着喜爱的点心中也不算等的太久。
  薛二郎一眼就看见了从屏风后穿着红色镶金丝牡丹刺绣齐腰襦裙,外罩一层红色丝织大袖暗藏金线,贾姨娘本就生的明媚,姿色艳丽,一身红色襦裙更显惊艳,薛二郎眼中流露出来的惊艳,很好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令薛二郎没想到的是,贾姨娘费那么大功夫换好衣服,还让他等了那么久,竟然只是问了一句:“二郎,你觉得娘穿的好看吗?”
  得到薛二郎一句肯定的“好看!”
  贾姨娘就让薛二郎离开了,当时的薛二郎也没有多想,心里还想着重要的事,也就急匆匆的离府了。
  此后,震惊北日的苏州案就拉开序幕了。
  太阳刚刚隐入云层,慕云泽就带着人进了王知州的府衙,不过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后,天色渐黑,一声鸽叫声响起,隐藏在苏州城外的军士纷纷入城。
  平时应该繁华喧嚣的街道,此时已经不见人影,正是人人收摊归家的时辰,即使还有零星人也被打发进了周边客栈房屋,不敢吱声。
  苏州所有官员府邸、富商豪宅基本都被士兵包围了,此时再无知的人都知道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各家探子纷纷想要回府汇报,只是刚刚到达府邸周边就被隐藏在暗处的守卫抓捕了。
  于此同时,唯一没有被包围的知州府衙打开了大门,王赟身着一身绯红的四品官员服饰,身后跟着一群衙役举着火把,手拿钢刀,径直走向薛府。
  王赟给了薛知州最后的尊严,作为多年同僚,王赟命人上前敲门询问,并没有直接冲进去,但是守门人一看这架势也不敢耽误,连忙冲进去禀告。
  刚开始薛同知还十分淡定的迎了王知州进去,对于王知州奉太子之命前来抓捕他的事情,表示不可置信,甚至一幅“苍天负我”的痛心疾首的样子,在谁看来薛同知都不像一个坏人。
  直到后来又闯进一伙人,看着证据确凿的薛同知终于扶手认罪了。
  随后暗处天上燃起一缕青烟,就见各个府衙都有军士压着一群衣衫不整、垂头丧气的人出来。
  至此,苏州走私案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苏州的黑暗也才被平民百姓知晓,奇怪的是竟然苏州竟然没有因为此时发生太大的变化,很多百姓甚至还有一种梦一般的感觉。
  从另一个方面说,或许这些父母官也确实是一个好官员吧!
  至少他们从不压迫百姓,甚至可以说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可是这一切依旧不能洗脱他们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国家利益,甚至草菅人命的事实!
  看着这些官员招认的种种罪行,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触目惊心!
  在慕云泽的一声摔杯的哐当声中,苏州案的处决也算落下了帷幕。
  当北日皇将屠刀放到慕云泽手中时,苏州一切事物由他从急处置时,慕云泽就明白他要怎么做了!
  法不责众,参与的无辜百姓皆不罪罚,但是为首者严惩不贷!
  这些事情一旦经了他的手,时好时坏他都只能担着了!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情,那夜的参与人都讳莫如深,不愿谈起,只存在说书人和市井传言的只言片语之中。
  有人说是薛同知之子薛二郎大义灭亲,亲自拿着证据去了薛府,薛大人才伏法认罪的!
  有人说那也薛府突着大火,是贾姨娘不想被薛同知连累才在书房纵火的!
  有人说薛二郎以功抵过,才换来了薛夫人和薛家两位公子的平安!
  有人说薛二郎就是太子放在薛府的棋子,早就投靠太子殿下了!
  总之就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薛家二郎明辨是非,重情重义。
  明面上看起来都是对薛二郎的称赞之词,但是私底下却不少人引以为戒,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置之死地的人,这种人谁还敢留在身边。
  不得不说慕云泽最后派出王赟和薛二郎出马这一招,逼得他们没有了退路,从今以后在苏州都没有人敢亲近他们,他们只能选择跟着慕云泽一路走到底。
  虽然此事办的艰辛,但是收获了在南边的势力,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涉及此事的家族皆被株连,也就是薛府因为薛二郎立了大功,慕云泽为表对有功之人的褒奖,答应了薛二郎的请求,薛夫人带着薛三郎自此上了寒山寺,陪着薛大郎做起了居士,一心沉浸于学问读书,今后都不会入仕。
  贾府在此事中算是收到了极大的牵连,但是薛二郎却只字不提贾府,或许贾姨娘一死就彻底断绝了他的贾府的幻想吧!
  商人重利,毁了亲娘一生!
  薛二郎此生也注定无法入仕了,本是株连大罪,特许他们免罪已是大恩,怎敢去触霉头!
  薛二郎也决定一心做起太子府的幕僚,隐于幕后,或许才是他的归宿。
  曾经单纯的薛二郎自此一去不返了,最美好单纯的薛二郎已随着那抹红色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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