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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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遥再醒过来,面前还是一片漆黑。
  她嗓子疼,只能极轻地喊了一声,却没有人答应。顾遥躺了一会,还是决定起来。
  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冷意如飞速生长的藤蔓一样缠到胸口,足心冰冷一片。
  顾遥站在窗口,看着连花纹都一模一样的帘子,伸出的手有些颤抖。
  半天,才像是卯足了劲儿似的,抬手把帘子掀开来。
  大把大把的月光洒进来,铺得地面一塌糊涂,到处都是冰冷的月亮光。她踩在月光里,看外面离离树影。
  在一片黑暗里,她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窗前。
  顾遥忽地跌坐下来,漆黑的头发和雪白的衣裳铺开在一地月光里,半丝声息都没有。
  她抱着膝盖,想要在一片黑暗里哭一哭,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哭的,根本哭不出来。
  歪着脑袋想了想,只好大睁着眼,对着月亮回忆往事。
  毕竟,她已经没有亲人可以爱念了,更没有什么故乡。
  *
  其实她以为,孟辞是愿意视她为亲妹的。
  父皇最后一场大病时,她还不晓得这场病还没好,父皇就会撒手人寰。
  那时候她还是没心没肺的小公主,天真烂漫得恨不得叫现在的自己抽当初的自己一巴掌。
  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文康帝三天,文康帝精神终于好了些,笑着捏她的胖脸:“阿杳莫要撅着个嘴了,我叫你世子哥哥带你去京郊踏青。”
  第二天就是花朝时节,全大齐的小姑娘都准备好了,要去郊外游玩踏青。
  尤其是上蔡城西的桃花庵,此时李花未谢,桃花正开,简直美得不是人间。
  往年她都跟着宗室贵女溜去了,在桃花林里四处撒欢。今年是不行的,因为父皇的病没好。
  谁知父皇已经帮她约好了,当即把其余的都忘了,想着可以出去撒欢了。
  至于父皇的病,她虽然担心,却也觉得习惯了。每天都病着,她就出去玩一天,就继续照顾着。
  至今她都记得,那天她穿一件粉白的齐胸交窬裙,裙摆绣了粉粉的小兔子,还有淡黄的小花。
  胸口的裙头绣圆圆的月亮和云朵,一左一右的小兔子。白色的缎子对襟短襦,外面罩一件粉色的绣桂花的半臂,臂间白色的披帛。
  梳一对包包头,却用珍珠粉水晶带玛瑙流苏的发梳卡了,一圈儿的白玉兰花串。
  简直费尽心思的打扮,一出现在贵女们的面前,所有人都以极其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她心内微有得意,很快又被自己压下去了。远远地便看到了一身玄色直裰的孟辞,她就连和身边人打招呼都顾不得,一提裙子便扑着跑过去。
  偏生庵里东西多,她的裙子裙摆又大,才两步就吧唧一下子扑到地上了,小腿疼得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正瘪着嘴含着泪想哭,就看见一双流云纹的黑色长靴站在自己面前。杜杳顾不得哭,仰着脸,摊开一个带泪的灿烂笑脸。
  那时候她仰脸看孟辞,觉得背光下的孟辞,就是轮廓,也好看得叫人欢喜。
  重生之后,她其实很少会想到孟辞,因为这个人承担了他少年时很重很重的欢喜。
  可偏偏,她就死在了和孟辞的大婚之上。就算她知道那是赵氏和林修联手造成的,可若是孟辞真的有好好地对待她,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其实连顾遥都不敢想,在父皇死后,孟辞其实是她唯一的念想。文康帝是他的父亲,而孟辞,却与她的兄长无异。
  长兄如父。
  哪怕她是以最难看的姿态嫁给他,她也从未想过,因此会嫌弃她。
  总归,那时候,孟辞看见了她,微微一愣,便伸出手将她抱入怀中。
  八九岁的少女,虽然仍旧圆润可爱,却已经初初有了少女的雏形。再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其实这于礼不符。
  孟辞这人古板,却从来不对她古板。
  “世子哥哥!”
  天才知道她有多开心。
  孟辞的脸色并不太好看,有些苍白,甚至连一贯束得严严整整的发都有些散乱。
  却对她抿出一个单薄的笑来。
  杜杳想要像小时候一样亲到他的脸颊上,可是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装作老成地摸了摸他的脸,皱眉道:“世子哥哥,你脸上怎么长了头发。”
  孟辞的笑脸崩了一下,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把她拎到了地上。
  她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好像是说错了什么。
  十几岁的少年人,玉白的脸上已经有一点胡子的端倪了,却又不好刮,凑近了看就有些怪异。
  孟辞悠悠地看了她一眼,道:“长了头发怎么样?”他双手抱胸,有点冷又有点随意。
  杜杳拧着小眉毛纠结,看样子她的话打击了世子哥哥。那么肯定不能说实话,不能说实话,就只能说假话了。
  “长头发了好看!”
  小姑娘一脸信誓旦旦,双眼瞪得溜圆,白皙的小脸像个糯米圆子似的可爱。
  孟辞:“……”
  他好笑地看着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羊角雕的小娃娃,那娃娃眉眼欢喜,十分可爱。
  因为打磨得十分精致,喜爱漂亮珠宝的杜杳完全无法撒手,摸着小娃娃眉开眼笑,怎么也无法挪开眼。
  等玩够了,杜杳才想起其他的,连忙仰起脸:“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他一声不吭地离开,杜杳气得要命,甚至嘉熙嘉柔姊妹还来她面前挑拨离间。
  在嘉熙嘉柔面前她无比相信他,可是到了一个人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难受,还是怪孟辞。
  可他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欢喜得忘了记怪他。
  孟辞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绷着脸淡淡道:“今晨到的。”
  杜杳下意识地眨吧了一下眼,才想起来,他必然是骑快马进京,一路辛苦至极。
  这样辛苦,竟然就直接过来陪着她了。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撵孟辞去休息,可又觉得,自己不该辜负他特意过来陪她。
  于是拉住孟辞坐进马车里,亲自给孟辞倒了茶,再将糕点递到孟辞嘴边:“龙凤水晶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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