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镜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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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腥与腐物的臭味杂糅,扑鼻而来,快要让人晕厥。
  昏暗的牢房,只有墙上那道一掌余宽的缝隙,透进来一缕月光。
  耳边不时传来阵阵嘶吼、铁链拖地的声音、皮肉在火上炙烤的声音,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嘶嘶声。
  如此种种,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显得分外恐怖。
  花苡缩在一个角落,四面冰冷的石壁寒凉阵阵,她靠在上面,全身冷得颤抖起来。
  无边的黑暗,看不到尽头,压迫、窒息、逼仄,快要将人逼疯。
  手脚全被铁链拴住,摩擦出红肿的伤痕。花苡低着头,脑中什么也不想。
  仙界天牢,只有身犯重罪的囚犯才会被关在这里。
  一旦进来,就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光是种种刑罚,就叫人生不如死。
  冰龙重伤,花苡身犯死罪,等待她的无非是各种皮开肉绽的刑罚,无非是无边的折磨与恐惧……
  前方慢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团火光摇摇晃晃靠近过来。
  “听闻这女将军伤了仙君坐骑,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待会儿要是动起手来,可小心着点。”
  “你害怕了?不过是个小将军,身犯重罪,还敢在天牢里杀人不成?”
  “哈哈,那倒是,不过听说她还有些来头,还是小心些,莫伤了她,别得罪了她后头那人。”
  “这倒是……”
  说话声音越来越近,火光把周围的空间都照亮了。
  一道道铁门把牢内空间分割成许多间牢房,排列在过道两侧。
  死囚见了光,一个个爬起来扒着牢门,跪在地上哭求喊冤。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时间尖锐的、粗犷的、沙哑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直吵得耳朵发疼。
  “别叫了,再叫杀了你们!”
  狱卒一声大吼,顿时那声音退了下去,一个个望着他手中的铁鞭,都吓破了胆子,连忙退回原地不敢做声。
  “你就是花苡?”
  说话间脚步声停在了牢门外,火光在她身前晃了晃,狱卒凑近看了看。
  “原是个小丫头,胆子倒是挺大。大人要见你,随我们走一趟吧,莫作挣扎,不然可没好果子吃,听到没有?”
  狱卒开了门,牵着她手中的铁链,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走吧。”
  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搀着她双臂,将她带出了门外。
  狭长的过道看不见尽头,只有借着手中的火光,才能看清脚下。
  没走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过道在这里变成了一座石桥。
  桥下是看不见底的深谷,血腥凝重,却传出哀嚎阵阵。
  “你可小心着点,要是敢挣扎一下,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将你丢下去。知道下面是什么吗?那处可算得上无边炼狱了,活人要是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知道为什么吗?那谷中有吃人的东西,是饲在此地的数百条灵蛟,个个是杀人不眨眼的。”
  “行了行了,和她废什么话呀,快些将她带去。”
  那狱卒催促着,另一人也立刻闭了嘴,加快脚步走过石桥。
  花苡被带到一间石室里,两边站着数名狱卒,上头坐着的便是那大人了。
  她被狱卒压着跪在地上。
  “花苡,你便是安城将军了?听闻仙君将追捕步遥的重任交给了你,想来很是器重你的,怎的今日却犯下大罪,诛杀冰龙?如实交代!”
  花苡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扫过那大人,突然一笑,“诛杀?你亲眼看见了吗?是我杀的它吗?它既为仙君坐骑,又岂是我一人能够重伤的?大人该不是弄错了故意玩我呢?”
  那大人脸色发青,面露凶相,“身犯重罪,却还满口狡辩,你当我是死的吗?当仙界律令是死的吗?伤了仙君坐骑,那可是死罪!”
  “冰龙何在?让它来作证,它若说我有罪,我绝不否认,但它若是说我没罪,那你可得放了我。”
  “冰龙重伤昏迷,岂是你要作证它就得来的?仙君坐骑,那可是一百个你、一千个你都比不上的!仙君将你关入大牢,命我主审,你以为他要的是什么?
  醒醒吧,仙君要的只是你认罪,他可不会在乎是不是你伤的冰龙!”
  花苡眉头一紧,有些疑惑,“这话怎么说?”
  “仙君要的只是结果,只是出这口恶气!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的实力吗?你以为他不知道冰龙的伤是谁伤的吗?他可是仙君!无非伤它之人连仙君都没办法降罪罢了!”
  花苡怔怔看着那大人,“所以我只是一只替罪羊,一个任他出气的工具?所以不管冰龙做不做证,我认不认罪,我都难逃一死了么?”
  大人叹了口气,“你以为呢?这天下都是他的,他可以赐你权力,也可以亲手毁了你!我们都只是他鼓掌之中的棋子罢了!”
  花苡愣在原地,他的话犹如轰炸,她所忠心的仙君,原是这样的?
  杀伐权谋,机关算尽,将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到头来,却连忠心之人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么?
  “我猜你也有疑惑,不就是个坐骑么,伤了就伤了罢,何至于死罪呢?你还不知道吧,那冰龙根本不是他的坐骑!他谎称坐骑之名,让它待在身旁,实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喜欢他,他们原本便是一对,只是碍于仙君身份不能公开罢了。冰龙原本侍奉在他身侧,直到婚期将至,他才让他化为原形,藏在无涯海中,来个瞒天过海。
  你久不在霰安城,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也难怪你会蒙在鼓里,还试图申辩了。
  他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啊,你的忠心又算得了什么呢?死到临头了,再不会有人来救你了,他已下令,今天必须处死你!”
  花苡目光无神,愣在原地。
  “想来你来时路过那深谷了吧?下面的数百条灵蛟可是饿了许久了,但凡是个活物,都会被撕成碎片。
  死前让你知道真相,已是我最后能做的了,别怪我。下去了也别带着怨,下辈子投胎记得聪明点,别再犯傻了。”
  大人接连叹了几口气,还是摆了摆手,示意狱卒将花苡拖下去。
  花苡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杀人诛心,她早就被他那些话击晕了。
  她的忠心,从头至尾原是个笑话?权谋之下,她又算个什么?
  她突然笑了,心如死灰,不想反抗,不想辩解。
  身子被狱卒一推,她便从桥上坠了下去。无边的黑暗瞬间将她身形吞没,一股血腥之气涌了上来,分外刺鼻。
  花苡清醒了些,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在空中飘了许久,才落在一地冰凉的液体中。掌心托焰,才知道那是一层血液。
  几乎铺满了地面,厚度约莫半寸,在地上缓缓流动着,还新鲜得很。
  花苡托着焰火移动。谷下空间幽暗,抬头也只能看见一条黑线——那座石桥。除此之外,全是黑色的一片。
  四下静谧,安静得连她的脚步声都分外清晰。
  可突然,一个水滴落地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她抬手将火焰迎了上去,却发现那处的黑暗中慢慢显出形体。
  直到火焰靠近那物体,才看清那东西原是一具尸体。而那水滴之声,正是他身上血液落地的声音。
  那尸体悬在半空,原是有个铁钩穿透他的舌头,将他整个吊在空中。
  尸体由一条丝线牵引,一头挂着铁钩,另一头便嵌在了石桥下。
  谷下饲养百蛟,想来便是以此为食。那尸体鲜活时挂上,过上几天,舌身腐烂了,便会坠下地去沦为食物。
  火光把周围照亮,黑暗中又显出几具尸体。地面零零散散躺着尸骨,有些是吃到一半剩下的,有些却是完好无损的整具。
  尸体不过几具,却要喂养数百灵蛟,按理说不够食用才是,怎的还会剩下?
  花苡有些生疑,按狱卒所言,她刚坠下,百蛟就该来食才对。可为何她在底下走了一圈,那灵蛟却愣是没有动静?
  此事不对!
  花苡一跃而起,掌心闪烁,火焰忽的放大数倍,将谷中大半空间都照亮了。
  她一看,却愣了。
  只见远处角落里灵蛟尸体堆成了山,一具累一具,堆起几丈之高。
  怪不得无蛟来食,原是它们早已身死!
  只是是谁干的?
  听狱卒所言,他们应是不知情的。但若非他们,谁又能潜入天牢,杀死百蛟而丝毫不被察觉?
  火光忽的在空中摇摆起来,可谷中明明没有风才对。
  一股灵力自她身后涌动,慢慢靠了过来。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不免让人后背发凉,神经紧绷。
  “谁?”
  花苡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一个声音便先她一步响起:
  “将军,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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