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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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大人!”慕容乾低声道,“依您之见...”
  “一个!”薛长安咬牙说,“最多一人!刑场上下那么多人都不是瞎子,在下承担不了那么大风险,这要搭上的可是整个太尉府!世子...你可有想好救谁?”
  “一人...”慕容乾脸色苍白,“太少了...太少了...”
  “这是在下唯一可以做的。”薛长安盯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也是豁出性命陪世子担这个风险。”
  慕容乾的心拧作一团,凌茗华是自己一同长大的兄弟,是保下他的骨肉为凌家留点血脉...凌菁华拿自己当哥哥一般,想起她就要身首异处自己也是痛心无比...双华...慕容乾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
  见世子面容痛苦,薛长安也知道他内心的挣扎,慢慢踱着步子也没有催促。
  纠结许久,慕容乾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双华...劳烦薛大人想法子救凌双华。”
  “世子。”薛长安注视着这个深情的男人,“此事本就因凌双华而起,您可有想好?”
  “别说了!”慕容乾一拳打在墙上,“大人安排好一切来王府通知我。”
  走出太尉府,跟随慕容乾多年的小厮忍不住道:“世子,三小姐顽劣难改轻信逆贼,害了自家满门...您还救她,就不怕她再惹出什么是非害了自己?”
  “双华若是死了,我今生还有什么盼头。”慕容乾无望道,“就算此生不能再见,只要她还活着,我也心甘情愿!”
  ☆、第22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满门抄斩的旨意传进牢中,凌家上下一片哀嚎,长媳崔雪抱着独子凌清痛哭不止,隔着几个牢房的凌双华听见大嫂哭声,恨不得自己一头撞死。
  “满门抄斩...怎么会,怎么会!”菁华失神道,“旧库没有登记在册的兵器只有我们兄妹知道...除非...是独孤铭失信于你,他们根本没有抹去御刃坊的印记。战事一起,只要拾起兵器,便是铁证如山...独孤铭,御刃坊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独孤铭...”双华已经绝望的说不出话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已过子夜,牢中渐渐安静下来,姐妹二人相对坐着,一旁的母亲已经数日没有开口,凌家突遭横祸,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
  牢房过道传来动静,凌菁华睁开眼朝外张望过去,人影越来越近,“世子...”菁华打起精神来,“世子...”
  双华却像没听见一般,倚着墙角低垂着头。
  牢锁打开,狱卒放下一盏灯看了看慕容乾便走了。
  “世子...”菁华哽咽道,“也只有你还会念着凌家。”
  慕容乾打量过去,菁华和凌夫人都被这牢狱折磨得没了昔日华彩,凌夫人更是苍老了许多,见世子来了,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慕容乾抚了抚菁华的背,还未开口就湿了眼眶。
  “双华...”慕容乾走近墙角,扳开了她的肩膀,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庞消瘦了许多,灵眸黯淡无神,看的他心疼不已,慕容乾揽过她按进怀中,喃喃道,“不会有事的,世子哥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这般过了许久,慕容乾站起身,直直跪在凌夫人跟前。
  “世子。”凌夫人呜咽道。
  “怪我无能,救不了岳丈一家!”慕容乾哀声道,“我去求了薛太尉,他答应我能保下凌家一人不死...只有一人...”
  凌夫人身子一颤,看向双华,凌菁华的脸微微抽搐着,像是明白过来。
  “我与薛太尉商量...带双华走。”
  “我不走!”双华喊了出来,“是我无知,被人蒙蔽连累家人,该死的是我!你带清儿走,让他活!”
  “双华...”慕容乾颤声说,“代替你的死囚就在外头,一切我与薛太尉都已经打点妥当,今夜我就会把你送出润城,西北战事告急,皇上对我也起了疑心,荆州你也是去不了,我会安排你去燕城...”
  “我不走!”凌双华打断了他,“我不会离开娘和二姐,一家人要死也死在一起!”
  “双华!”凌夫人强撑着站起来,扶起了慕容乾,“世子大恩,凌家来世做牛做马也要偿还。清儿年幼,人世凶险他一个人如何去面对,不如黄泉路上还有我们护着他。求世子带双华走吧...”
  “娘,双华不走!”双华跪倒在地。
  “你自小顽劣,不听爹娘教诲,如今就要天人永隔,你还要忤逆娘的意思么!”凌夫人怒道,“世子待你的情义,你这一世也偿还不了!”
  “我死也不走!”双华埋下头,凌夫人一个耳光打去,双华嘴角渗出血来。
  狱卒推开牢门,轻声急道:“时候不早了,得赶紧!”
  慕容乾知道双华固执,情急之下趁她不备击向她的后脑,双华软软的晕在了他的怀里,慕容乾抱起她,泪如雨下。
  凌夫人拉着菁华跪了下来,“世子,双华此生就唯有您照看了。”
  慕容乾仰天重叹,抱着双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会不会怪娘,没有让世子带走清儿...”
  菁华摇了摇头,“娘是对的,凌家血海深仇,只有双华能报,清儿还小,世子又如何照顾得了他。世子深爱三妹,一定会护住她此生安好...双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凌双华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身上囚服已换,身边有个包袱和自己随身的佩剑,包袱里装了些盘缠和换洗衣裳。
  双华揉了揉后脑勺,掀开了车帘,一个陌生车夫回头道:“姑娘醒了啊?”
  “这是往哪里去啊?”双华往车窗外看去。
  “燕城。”车夫应道,“送你的少爷说,把你带到燕城无声门,他与一位姓庄的公子已经说好了。”
  “我们走了多久了?”
  “快一日了,姑娘昏睡了许久,一定是累坏了。”
  “一日...”凌双华惊醒过来,“赶紧回头,我要回润城!”
  “可那少爷说,离开就绝不能回头!”
  见车夫没有回头的意思,凌双华执起剑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径直往润城方向奔去...
  “爹,娘,大哥,二姐,是我连累了你们!就算今天救不了你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此处可看第一章,剑起沧澜。)
  凌家众人除凌双华被慕容乾偷梁换柱所救,俱亡矣。呜呼哀哉!
  “凌家满门抄斩!”独孤铭惊得站起身,“不可能!”
  庄云燕将告示递给他,“你自己看看,一家一百三十六口...一个不留!”
  独孤铭一字一字看过,瘫坐在椅子上,“不可能的,我再三叮嘱过他们,所有兵器都要抹去御刃坊的印记。朝廷无凭无据,光靠我做凌家的剑手,也罪不至满门俱亡!”
  “事已至此,你再懊悔也没有用!”庄云燕叹气道,“可怜了那么些人,活脱脱做了你谋事的祭品。”
  “双华,双华...”独孤铭紧握双华剑,“是我害了你。”
  周熙走进屋里,见独孤铭神情激动,拾起告示看了看,惊道:“这就死了?那个凌三小姐也颇为动人可爱,真是可惜了。”言罢摇了摇独孤铭的肩,“铭大哥,一切都是命,你也别自责了,他日替凌家昭雪便是。”
  独孤铭不想在周熙面前失态,顿了顿挤出笑来,“人死不能复生,不过想起之前与凌双华也算有缘,难免有些感伤。”
  庄云燕冷冷看着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龙青见他出来,递上一封密信,耳语道:“世子慕容乾的信。”
  庄云燕眉间微动,走到僻静处拆开信,一看便神色大变。龙青难得见他如此,疑道:“难道又是西北战事想求无声门相助?”
  庄云燕收起信函,摇头道:“龙师兄,我离开燕城也有阵子了,也该回去处理些事情,雍华府有你在也足够,你替我看着周熙,提防着那个独孤铭!”
  龙青点头说:“掌门放心!金陵都是雍华府的人,独孤铭在此绝不会泄露消息,我会紧盯着他绝不让他做出危害小姐的事。掌门别忘了,还有周康在。”
  凉州
  荆州三日便失守,瑞阳郡主只得退守凉州,北疆千人起事,独孤氏一呼百应,不过十日就集结了周围城邦两万大军,西北边陲上有匈奴骚扰,下有朝廷欺压,早已经怨声载道,只等人振臂一呼。北疆十八骑奇勇,如天降神兵一般锐不可当,之前还有慕容乾与自己并肩作战,而今只有自己一人,瑞阳不免觉得凄凉。
  瑞阳郡主仔细看过叛军留下的兵器,皆无任何御刃坊的印记,可当蓝祺公主写信与她,让她亲笔书信诬陷御刃坊,不过犹豫了片刻,她便下了决心。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公主就此收手,不要牵扯上英王府。
  自己与慕容乾共沐烽火十余年的生死情谊,居然抵不过他对凌双华的朝思暮想,瑞阳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书信递出去的那一刻,她慌乱了,毕竟是一百多条人命,因为她的妒意要连累这么多人,她觉得有些恐慌。可当她想起凌双华挑衅的眼神,剑指着她时的张狂,市集上给她的难堪...她还是下了狠心。
  有你在,慕容乾心里就不会有我。凌家风光百年,足够了!
  也是在收到凌家灭门的消息那日,她丢了荆州。那一战,不知是怎么了,她无论如何也凝聚不了精神。攻城的时候正是午时,她耳边传来阵阵哀嚎,夹杂着孩童的哭喊,听得她头晕目眩恍惚失神。守军节节败退,只有退守凉州再作打算。
  “阿箬,你信不信报应...”瑞阳黯然道,“一百三十六口...”
  阿箬沮丧却仍嘴硬,“凌双华自作自受,郡主你没有做错什么。”
  “世子因此事受到猜忌,靠我一人怎么守得住凉州。苍天何曾饶过谁,怕是要死在这里了。”瑞阳擦拭着手中长剑,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绝望来。
  ☆、第23章 霜染玉容颜
  庄云燕离开不过一日,独孤铭也收到了凉州久守难攻的消息,兵贵神速,北疆大军耗不起。独孤铭知道,自己该离开雍华府了。
  临行之时,周熙送了他一程又一程,满眼不舍之情几欲泪下。独孤铭拭去她的泪珠,爱惜的吮吸着,周熙的眼泪不是咸的,是甜的,她满载宠爱长大,享尽世间繁华,从不知何为苦楚伤痛,连眼泪都甜如蜜水。
  “等你兵临金陵城下,你一定要来娶我!”周熙痴痴看着他。
  “独孤铭绝不会食言!”独孤铭狠狠亲了亲她的额头,骑上麒麟驹驰骋而去。
  周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龙青说,“真能打得进金陵?若真有那一日,我也算服了。”
  龙青笑道:“你别小看他,我看他确有几分帝王之相,南平也是气数将尽,没准还真是独孤氏称霸呢。”
  周康厌恶的转过身,才看到周熙,目光又柔和下来,“阿姐,风大,早些回去吧。”
  周熙攥紧那块白玉坠子,贴紧心口,一步三回头往城里去了。
  凌双华如行尸走肉般僵僵行了数日,天大地大,可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燕城,她只记得慕容乾说过这个地方,自己孤身一人,去哪里都无所谓了,最好就这样走到尽头,不要再受这无止境的折磨。
  庄云燕马不停蹄赶到燕城无声门,才下马就急问:“这两日有没有一个姑娘投奔?”
  亲信柴文笑道:“姑娘?掌门,你和周大小姐朝夕相处,眼中还容得下别的姑娘?”
  “别闹了,到底有没有!”庄云燕哪有闲情与他说笑。
  柴文见他严肃,摇头道:“姑娘没有,不过前日有个车夫从润城来,送来一个包袱,里面有些钱银和姑娘衣裳,说是有人出重金让他带个姑娘到燕城无声门,可半路姑娘跳车跑回润城,他拦不住,只得把行李送来...”
  “就是她了!”庄云燕跺脚道,“真是个燥脾气,鬼门关捡条命还回去做什么!”言罢牵着马又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叮嘱道,“若是有个姓凌的姑娘找我,一定要留下她,好好招呼。”
  “看着她,千万别让她惹事!”骑上马又是一阵嘱咐。
  只有沿着去润城的路找了。庄云燕暗想,凌双华救不了家人,心力交瘁,又不敢骑马,应该走不远,一个千金小姐受此劫难流落江湖,一定生不如死,还是要赶紧找到才行。故人所托不可不帮,况且凌双华性子纯良,被独孤铭所害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怜。罢了,于情于理,都该管这个事.
  六月天气阴晴不定,刚刚还是艳阳高照,顷刻下起暴雨来,荒郊野外无处可避,庄云燕淋了好一阵子才算看见一个破庙,忙疾驰了去。
  衣服早已经湿的可以拧出水来,庄云燕脱下上衣,又寻了些干草枝叶生起火,才拧干衣服,忽听佛像后一声呜咽,忙起身去看。只见佛像后蜷缩着一个人,衣服早已湿透,倚在夹缝里,身子微微颤抖着。
  庄云燕想把她扶起来,才触到她的手心又是一惊,手心滚烫怕是得了伤寒。庄云燕忙抱起她往火堆边走去,怀中人无力的垂下脸,庄云燕愣在那里,“凌双华...”
  身边这个满身泥泞面容苍白的姑娘,竟会是之前那个神采飞扬灵动可人的凌三小姐...庄云燕不禁感慨世事无常人心难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泥土,又接了些雨水润了润她干燥青紫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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