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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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和昭灵一起朝昭瑞点了下头,昭瑞欢欢喜喜跑下楼。
  听到噔噔噔下楼梯的声音,知道昭瑞已经远去,太子的视线投向湖畔,湖畔有两三个踱步的人影,其中一人身姿笔挺,太子认得是越潜。
  昭灵陈述:家宰为人正直忠厚,我叫他办事,从来不用叮嘱,总能办好。而今还需招纳几名门客,其他人手都还充足。
  他顺着太子的视线望去,也看到在湖畔走动的越潜。
  以往总是避免让越潜出现在太子的视线里,而今太子已经知道他和越潜的关系,躲避毫无意义。
  阿灵,我听闻你府上的美姬尽数住在西院,主院不住美姬,反倒住了一名越仆,可有此事?太子把手搭在栏杆上,目光盯着越潜的身影,那身影离得远,看不清眉目。
  太子记忆力很好,而越潜留给他的印象比较深刻。
  昭灵像似早有准备,很快交代:这件事属实。
  背起一只手,太子的手拳头握起又松开,他在思索。太子从来没有责备过昭灵,兄弟俩岁数相差大,打小太子就宠着这个唯一的同母弟。
  太子沈吟道:这般说来,其他的事情也属实?
  这其他的事情,到底指哪件事,昭灵心知肚明。
  没有遮掩,也没必要,昭灵很直率:若是属实,兄长打算杀了他吗?
  太子冷冷道:是有此意。
  要是把越潜宰了,就能解决这件事,太子早就这么做。
  昭灵立即回道:不许。
  主院的灯火通明,宴席已经设置好,湖畔不见越潜的身影,身为客人的随从,厨房同样准备了他们的酒食。
  太子知道他不肯,语重心长:阿灵,我不希望长陵君的故事出现在你身上。
  长陵君是许国人,他本是许惠王的弟弟,被封为长陵君。长陵君不近女色,独独宠爱门客魏况,将手中的权力交付魏况。后来敌军攻打许国,许国连连败退,魏况竟劫持长陵君,将长陵城献给敌国,卖主谋求高官厚禄。
  昭灵确实听说过长陵君的故事,他沉默片刻,回道:兄长,我知道越潜为人,他必不是魏况,而我也不会成为长陵君。他屡次救我性命,对我有恩,应该得到宽宥。
  至于我与他同寝,当然是我命令他,难道他还能来胁迫我?昭灵很坦荡,敢作敢为。
  出生在王室,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没看过没听过,各国的王族生活奢靡混乱,简直不堪入目,相比之下,喜好男色实在算不上稀罕事。
  最后一批越人会在月底运往孟阳城,他要么死,要么流放,离开寅都。太子不打算跟昭灵辩论,只是阐明事实。
  听见太子强调越潜只有两样选择,昭灵摇了摇头,说道:兄长宠爱棠姬,棠姬卧病在床,兄长衣不解带,亲自端药喂食,兄长爱她吗?我爱越潜,不亚于兄长爱棠姬。
  如果要兄长杀掉棠姬,或者将她驱逐,避免联姻的诸侯王之女生嫉,兄长肯吗?昭灵声情并茂,每一字都发自肺腑。
  特殊的身份,使他们经常要面临取舍,不能感情用事;可除去身份外,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太子心中忧虑,他不能理解男子间的情爱,但此时,他明白昭灵用情之深。
  天黑后,主院传来歌舞丝乐声,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太子的宴席上,不仅有昭灵和昭瑞两名公子,还有其他的宾客。
  前院同样设有酒席,招待客人的随从,食物充足,而且相当丰盛。
  一众随从吃得满面油光,笑语声不断。
  越潜坐在角落里喝酒,起先是独酌,一杯接一杯,也不知道他饮下多少,后来,不时还有人过来敬酒,越潜来者不拒,和人畅饮。
  坐在同案的御夫卫槐劝他:越侍别光饮酒,明早起不来要误事。
  今夜会宿在太子的别第,明早公子灵就会回城,越潜身为贴身侍从,平日里饮酒都很节制。
  小酌几杯没事。越潜不听劝,轻扣食案,提醒女婢倒酒。
  以往越潜做事有条理,从不贪杯,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看他放浪形骸,不听劝告,卫槐心想:还说没事,这明显醉了。
  夜深,主院的歌舞声早已经停歇,留下过夜的客人,由侍女举灯照明,将人送至客房。
  别院的酒宴也正要结束,随从纷纷离席,留下一地狼藉,数名仆人正在收拾。
  越潜摇摇晃晃站起身,询问别第的仆人厕间在哪里,仆人往别院的角落里一指。
  别第的过道都有灯火照明,找一处厕间不难。
  越潜穿过一道院门,在这院中的西角落里,看见厕间,他进去侧间方便,出来后净手。
  洗好手,越潜抬起头,打量四周。
  他酒量佳,有六七分醉意,脑子却还清醒。
  越潜没有返回前院,反而朝隔壁西院的方向走去。主院的宴席早已经结束,陆续有乐师,侍女返回西院入宿。
  越潜闯进西院,夜晚没人留意到他,他靠墙站着,身边灯火阑珊。
  一名乐师从越潜身旁经过,行色匆匆,没有察觉,越潜身处昏暗之中,人们不仔细看也看不见角落里有人。
  仰头望见天上的月亮,越潜发现今晚的月亮如眉似弓,已经到月底,再过几天,又是新的一月。
  月亮循环往复,从月缺到月圆,再由月圆至月缺。
  可惜人与人之间的分与合,不像月亮有圆必有缺,有缺必有圆,人与人之间的分别,往往再难以相见。
  夜风吹去越潜身上的酒气,使得他的脑子分外清醒,他自嘲地想,也许应该再多灌些酒。
  怎耐想喝醉时,却反而喝不醉。
  耳边传来趵趵的脚步声,是一个女婢执灯护送一名美姬,两人正要进入西院。
  越潜所在的位置离院门不算远,他腿长,就四五步距离。
  女婢年幼,美姬娇美似花,衣物华丽,她们快走向院门时,倏然见到一个大汉的身影出现,美姬连忙往后倒退,女婢惊慌问道:你是谁?
  越潜身子往两人中间一插,当即将美姬拦下,他个头高大,模样凶悍,女婢发出一声尖叫,扔下灯笼跑开,跑往人多的前院呼人:快来人啊,有贼!
  美姬见被挡住去路,惶恐道:你要做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歹徒按在墙上,同时闻到男子身上的酒味。
  越潜道:别动。
  美姬不敢动弹,起先以为是烂醉的酒徒,此时看清对方的脸,一双眼睛很亮,这人没有醉。
  从女婢发出第一声喊叫开始,前院就有声音回应,美姬知道立即就会有人赶来搭救。
  但她仍很紧张,不排除是遇见太子仇家派出的死士,这人该不是刺杀太子未遂,想要劫持自己?
  抱歉。
  很低沉的声音,几不可闻。
  美姬瞪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与此同时,十余名男子从前院涌来,他们瞥见美姬被名高大男子制服,二话不说,就朝歹徒扑来。
  越潜撂倒最先赶来的第一个人,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的反应敏捷,身形矫健。
  一起上,快擒住他!不知是谁喊了一嗓。
  众人一拥而上,有的人抱腰,有的人拽大腿,拉手臂,终于将越潜制服在地。
  其实到此时,越潜几乎没有再做反抗。
  哪来的贼人?也敢到太子府上撒野!
  一名护卫抓住越潜发髻,将他的头抬起,举火去照亮。
  当即有人认出,惊诧道:是公子灵的侍从。
  这是醉迷糊了?
  多半是醉了吧?
  众人正七嘴八舌,突然传来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太子,不知道是谁反应这么迅速,跑去主院通报太子。
  众人连忙下跪,一名家宰装扮的男子上前陈述事情经过。
  女婢受到了惊吓,抱住美姬哭泣,美姬拍了拍女婢的肩膀,她此时很冷静,只是心里感到疑惑。
  太子大致了解过程,这才去察看被护卫制服的歹徒,见是越潜,太子感到吃惊,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靠向越潜,冷语:你这是自寻死路。
  被一帮人粗鲁制服,越潜嘴角有血,脸上也有抓伤,但他的眼神坚毅,有份决绝的意味。
  太子瞧出来了,有些惊讶,不过也仅此而已。
  你想借我之手,达到回去云越故地的目的,是吗?
  也好。
  都不许声张,把人押到院外。太子对身边人下达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昭灵很了解越潜,能猜到是越潜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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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院门口处, 站着四五个人。
  一名随从面露惊恐,往湖畔人群聚集,燃有火把的地方投去一眼, 低声询问身边的伙伴:真是越侍吗?
  身旁的人说:你自个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有人着急道:那得赶紧通报灵公子呀。
  另有人压低声:太子说了不许声张。
  御夫卫槐本来也站在门口,听到身边的交谈声后,他默不作声便往湖畔走去, 其他人见他过去,也壮起胆跟了过去。
  他们都是昭灵的随从, 此刻因为太子震怒而惶恐不安,而且心里普遍感到惊诧, 没想到越侍是那样的人,竟会趁着酒劲闯入西院侮辱美姬。
  简直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太子的别第!
  数支火把照亮湖畔, 湖面泛着令人不安的红色,围簇在一起的人们大多神色紧张, 静默地旁观太子处置犯事的人。
  平日里太子就是个威严的人, 下人面对他无不是诚惶诚恐,都老老实实干活, 规规矩矩做事。
  此刻,众人看向树下被绑住的男子,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人群正中是太子, 火光也聚集在他身边,他抬头打量树上绑的人,对左右说:将他的衣物除去。
  立即有两人上去割开越潜身上的衣物,冰冷的刀背贴着肌肤划动,衣物发出裂帛般的声音, 很快,越潜上身的衣物尽数被除去。
  有一人高举火把,火光照在越潜身上,映着他的脸,他面上没有任何恐惧之情,异常冷静,目光俯视太子,那眸光带有冷意。
  可谓桀骜不驯。
  越潜身强体壮,尤其剥去上衣后,露出胸臂结实的肌肉,更显得强悍,刚毅。
  太子命令家宰:取马鞭来。
  很快,马鞭被递上来,由家宰亲自交到太子手中。
  执住马鞭,太子上前,走至越潜跟前停下,压低声:正想寻个空闲,好好教训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话音刚落,太子突然用鞭柄击向越潜的腹部,力道很大,疼得越潜咬牙。
  太子举起马鞭,看视一眼,犀角制作的马鞭握柄,坚硬如石,冷冷说道:我的人,你也敢碰。
  在众人听来,以为太子说的就是美姬。
  大概只有越潜知道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还包括昭灵,太子宝贝的弟弟。
  越潜露出痛苦的表情,那表情一闪而过,眼神又冷又傲,双唇翕动,挤出一句话:我不过是个奴人,太子真以为是我主动。
  嘴角竟还有丝笑意,很张狂。
  身为云越王之子,他对融国当然有恨,尤其面对融国未来的国君时,这份恨意,越潜没有遮掩。
  角质的马鞭柄再次猛击越潜腹部,比上次更狠,越潜发出一声疼极的闷叫,顿时说不出话。
  太子退后一步,背向离去,他把马鞭掷给身旁的一名护卫,命令:抽他二十鞭。
  若是体弱者,二十鞭就能将人活活打死,而像越潜这样年轻体壮者,也得被打去半条命。
  护卫领命,立即脱去碍事的甲胄,手握马鞭,缓缓走向越潜。
  受刑人有着强健的体魄,执鞭的护卫更是高大壮硕,挥鞭的手臂聚集力量,他甩出第一鞭,发出令人瑟抖的鞭击声,瞬间在越潜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胸口皮开肉绽。
  随后是第二鞭,第三鞭
  太子远远站着,冷漠旁观,神色阴鸷,也不知道是这鞭打的血腥场面,还是太子的模样更令他的身边的人感到可怕。
  越潜眼神坚毅,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身上的鞭痕纵横交错,血液沿着腹部流动,染红裤子,滴落在地。
  啪!
  鞭子飞起,再一次狠狠抽打在人体上。
  那是响亮而令人痛苦发颤的声音,在场的不少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数名公子灵的随从更是双腿发软,恨不得捂上眼睛。
  人群的后头,两名昭灵随从偷偷耳语,一人心急如焚说:怎么办?再这么打下去,人就没了。
  另一人同样焦急,说道:得想法通知公子。
  嘘。卫槐警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看见一个圆滚的身影钻出人群,神色惊恐,悄悄往外头走,那人是七公子昭瑞,看他走的方向正是别第,肯定是要给灵公子通风报信。
  七公子昭瑞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就连卫槐也没留意他几时从主院出来,又是几时跟随到湖畔。
  卫槐和另两名随从立即聚集在一起,默默挡住昭瑞离去的身影,只希望没被太子的人注意到。
  照这么打,即便越潜年轻强健,二十鞭也可能会打死人。
  何况,卫槐觉得事情不对劲,越侍平日里品行很好,绝不会去欺辱太子的美姬,太子怕是有什么误会。
  他们身份低下,不敢忤逆太子,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七公子昭瑞身上。
  家宰进主院通报太子有贼时,主院的大部分客人都在各自入宿的房间里,房门关闭,因此没有留意外头的动静。
  昭瑞住的房间,正好靠近院门。
  酒宴尽欢,昭瑞不知不觉喝多了酒,醉酒呕吐,需要收拾和照顾,因此他的房门开着,侍女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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