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如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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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绍笑:“羞辱?她可快活得很。”
  赵行谦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压抑缠绵的呻吟声,那是他绮梦里最见不得人的奢望与渴求。偏他要捧在掌心里的至宝,落到了李绍手中,还是个可以如此轻辱的玩物……
  妓子。妓子。
  在李绍眼中,他的永嘉,他的殿下,不过就是个妓子!
  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李绍察觉到了他的愤怒,又挑衅道:“就算是又如何?”他眼似寒潭,盛着讥讽的笑,仿佛这位有望列于文官之首、素有“文侯”之称的赵行谦赵大人不过区区蝼蚁。
  “赵行谦,你敢为她杀了本王么?”
  李绍反手夺来侍卫的刀,轻巧一转,游刃有余却锋芒毕现,吓得赵行谦连退三步。李绍瞧他的样子,唇角讥笑更深,将刀横于胸前,似乎在审视这刀够不够锋利。
  审视完毕,他将刀掷给赵行谦,“来。”
  赵行谦惶恐捧着刀,不可思议地看向李绍,迟迟未有所动。
  见他犹疑不前、踟蹰万分,李绍嗤得大笑起来,“你要是有我大梁男儿半分的血性,方才就该进去,与本王拼个你死我活。”
  “我不是你。”
  “你自然不是。若换作本王,哪个胆敢如此欺负她,便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恨!”
  赵行谦一阵冷颤,仿佛那要受千刀万剐之人就是他。可他缘何恐惧?明明李绍已经是被拔了爪牙的,他缘何恐惧?
  赵行谦怔然片刻,一时盛怒喝道:“你以为自己在仰仗什么?是你骨子里的血!倘若不姓李,你跟我等有何分别?”
  李绍:“拜赵大人所赐,本王现在连皇帝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与你等也没甚分别了。”李绍抬抬下巴,示意道:“何不拿住刀,来杀了本王?”
  兵刃的寒气从他的手掌中渗入进去,渗入到最深处,冰得心里发凉。那是一种绝望的悲哀,让他清楚地明白——
  他做不到。
  即便李绍不是雁南王,他还有一手能以一敌百的好枪法,教赵行谦手持利刃,都不是他的对手;不是雁南王,他也能长驱楚州,夺下葛镇川的人头,以报其催辱皇室之恨;不是雁南王,他也有法子教那些随从誓死效忠,为他鞍前马后……
  不是雁南王,李绍还是李绍,文韬武略、龙章凤姿。
  所以他不在乎荣华富贵,不在乎夺职削权。
  可赵行谦却做不到。羞辱。这才是李绍对他最大的羞辱。
  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李绍瞧他这窝囊样子,之前因李慕仪而郁在胸口的火气消去不少。他真是教那女人气得发了疯,才会将赵行谦这等人放在眼中。
  李绍负手而立,眉眼骄矜,清贵慑人,“回去告诉十三,因我李承策难免姓李,才不得不扶着他撑住这江山,不至于百年之后,百姓提及‘顺贞皇帝’,都要指着皇陵骂是李家无人,出了个草包废物。”
  赵行谦愣住了。
  李绍懒道:“六哥会一直看着,请他务必坐稳江山,别自个儿毁了。”
  那头请来的女医扛着药箱上了楼廊,李绍瞥见,整整盘金蛟纹的袖口,示下赶客之意。
  李绍道:“你为人臣,尽职尽责,算不得有过,从前诸事,本王可以不再计较。不过往后你胆敢再招永嘉一根头发,本王剁了你这双手!”
  这无疑是一种明确的宣示了。李绍甚至不怕天下人耻笑。
  赵行谦咬了咬牙,“她是你的……你岂敢?又怎能……”
  李绍笑,“如何不能。她唤六哥哥的时候特别好听……”不待赵行谦反应,他抬手命令道:“送客。”
  侍卫上前,挡住赵行谦贲张的怒气,“赵大人,请罢。”
  他几乎是被推搡了出去。
  抱着药箱的女医看着文侯斥斥嚷嚷,有些胆战心惊,又不敢多听一个字。待有人传唤,她才上前。瞧见李绍脸上的伤势,就要打开药箱,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受伤了?”
  李绍也没觉出怎么疼,听她问这一句,才想起这脸上和嘴上都是李慕仪的战绩。牙尖嘴利的小东西,还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却是他自食恶果了?
  李绍摸着脸颊上的伤暗笑,示意她进去看看李慕仪。
  女医听从命令,进到阁子中,瞧见床榻间那女子的容颜,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多想,低头上前问诊。
  李绍懒懒地倚在廊中栏杆处,抱着酒壶饮酒,怎么看都无趣了些,又招人来唱那出京城最时兴的《檐上秋》。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阁子里忽地传来女医的惊呼声,紧接着又有侍卫劝诫,李绍敛了听戏的心思,进去就瞧见女医伏地跪下,李慕仪紧紧揪着他的大氅裹住身子,站在那一片碎瓷当中,血迹零星。
  “出去。”他对那些连头都不敢抬的侍卫喝令。
  李绍三步跨上前,将李慕仪横抱起来。她脸色激红,身子跟滑鱼儿似的乱挣,李绍险些拿不住,蛮狠地将她按到床上去,“李慕仪,你造反了!”
  这女人显然不记得自己醉酒时多么乖顺,一清醒起来,性子烈得灼人,当即一口就咬在李绍的手臂上,咬出血也不见李绍松手。李慕仪拿他无可奈何,恼得眼泪盈眶,“别碰我!”
  李绍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再敢折腾,本王饶不了你。”
  羞愤令李慕仪偃旗息鼓。李绍转头去捉她的脚踝,果真见着一片刺红鲜血,皱眉道:“可真有本事,总能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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