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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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要提起这三个字,就能让她为之犹疑。
  从孟夏迁移到仲夏,关系确实是紧密了不少,再加上揭开了九年的记忆, 就越发独特。
  符与冰对于赵戈来说, 已然是一个最难以忽视的存在。
  但关系有好几种。
  友情、亲情、似友似亲。
  关系之中, 情爱是最让人意外的。
  从未体会过, 也从未想到会落在符与冰和她身上。
  由是全身心都是慌乱的,赵戈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 乱碰着撞向符与冰手上的戒指链。
  一看就想起之前他让她含着十字架的赌约。
  忽然恍然,看出一条若隐若现的路。
  路从孟夏开始铺起, 到处都是沸腾的陷阱。
  发觉时,心已经乱了。
  木桌上的八个字像是在扎着人的眼睛。
  时间仿佛又倒转回昨日,那个嘴唇被重重蹭过的瞬间。
  可这回,总不能再让他出去。
  昨日出去, 今日进来, 如此往返。
  越往返越显得她心如软泥。
  太过纵容。
  幸而符与冰率先开口。
  “阿姐,我先回去换衣服。”
  这句话落下,心口一直提着的气终于往下沉。
  还没完全沉下, 又被符与冰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打回嗓子眼儿。
  “阿姐既然知道我的心意,能不能...好好想想。”
  人走摇铃响,赵戈的视线一直定在门外。
  雨已经停了,可嗓子眼儿却还憋着气。
  不敢沉下。
  让她想什么?
  是想那八个字,还是反省自己过分的纵容。
  是思索没来由的以下犯上,还是思索他眼神的意味。
  不敢想,一想嘴唇就发凉。
  十字架坠在符与冰的戒指链上,却也坠在赵戈的唇齿之间。
  如此一深想,才觉得符与冰这人过于深沉。
  十字架、宣纸上的字,还有那些让人心疼的眼神。
  一个一个连在一起,吐着冰气笼罩在半空中,让人不得不时刻念着。
  额头上像是被一张无形的黑符给贴上。
  黑符上写着三个字。
  ‘符与冰’。
  这三个字完全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说是让她想想,却压根没给她理清头绪的时间。
  夜幕的细雨一来,他又来了。
  符与冰收起黑伞走进来,带着股轻车熟路的劲儿。
  说是来守着她的。
  “阿姐,最近会有人来找你,我放你一个人待着不安心,至少最近两天,让我在你身旁守着。”
  他说得真诚。
  赵戈盯着符与冰眼中的墨色,一下没找到理由反驳。
  只能反问。
  “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来?你说要陪着我,可夜色已深,你不回教堂睡,难不成睡我观中?”
  “好。”
  符与冰答得理所当然。
  理直气壮到赵戈的话哽在了喉中,有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
  “观中哪有地方给你睡?”
  符与冰没有应声,他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链,眼神无声看向了起居室。
  起居室的门露出一条缝隙,晃着光影。
  赵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缝隙,立马在蒲团上坐直。
  “胡闹。”
  符与冰勾起唇角。
  笑得有多纯澈,话就有多浮沉。
  “阿姐若是不想让我睡床榻,地板也是好的。”
  赵戈皱起眉,怀疑这人是在开玩笑。
  但符与冰真就像是秤砣一样压在了观中,完全没有挪动的痕迹。
  赵戈和他坐在桌子的两侧互相望着,门在风中晃,门外的细雨吹进来,带着清新的草木味。
  符与冰像是不会累,一边盯着她一边说话。
  平日里见他对外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冰冷模样,为何到了她这儿话就变得如此多。
  像是要把这九年没说过的话都给补上。
  偏偏他说的又是有关这九年的话。
  赵戈不可能不想听的话。
  由是屏声敛息地和他聊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流逝。
  同时还小心翼翼地找着话语里的气口,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请他回去歇息。
  “阿姐,你还记得我们被泡在冰水里的那段日子吗?”
  符与冰看着赵戈。
  “我们两个人被泡在水里,泡得脸都紫了,眼睛还蒙着绷带,就跟死尸一样被锁在淌着冰水的水库里。”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没有感觉。
  但每一个字都敲在赵戈的心上。
  敲在了让人望而生惧的回忆里。
  他这么一说,那些附在骨子里的感觉开始往外爬。
  厚重的绷带缠在眼上,手腕被烤在池子旁的锁链上,水库里的冰水一点一点变多。
  水里沉浮的就只有她和符与冰。
  皮肤被泡到发胀,血液不断从手腕和脚腕往外流。
  水先是小范围的被染红,但很快就被不断往上涌的水流吞灭。
  耳边只有水湍急流动的声音。
  一开始还会尖叫,但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水逐渐淹没嘴巴、鼻子、眼睛。
  符与冰的声音把人拉回湍急的回忆里。
  “现在想起来,阿姐和我能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迹,我们那时候还那么小,还那么怕疼。”
  他笑起来。
  仿若他现在就没了痛觉一样。
  赵戈看向符与冰。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现在不疼了。”
  符与冰笑着。
  “日子是熬过来了,如果我还是那个怕疼的小孩儿,怎么可能熬得过这九年,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再次站到阿姐面前。”
  赵戈看着他,眼神紧缩。
  不知道为什么,符与冰的每句话都按压在她的心上。
  一按就是一阵酸疼。
  正是因为跟他一起经历过,才知道他这些话的分量。
  “阿姐,我上次跟你说过,那些日子我是靠着念想熬过来的...”
  符与冰看向赵戈。
  “一开始我的念想很简单,就是想活着再见到你。”
  “后来越长大,人世间的罪罚都往身上砸,念想着念想着就变了味,镀上了欲望。”
  符与冰身体前倾,眼神认真。
  “但我绝不是因为被鬼迷了心、眼里只有欲望,我真的想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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