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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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阿苑给她拍背,让她慢点喝。
  叶蓉再闻不了这药味,让她赶紧端下去。
  等她走后,屋子清净。叶蓉穿好衣服下床,随意拿起顾华庭留在这的书,都是一些算数集,甚至还有计谋策,天文地理之类,他涉猎倒是广泛。
  叶蓉无甚趣味的翻阅许久,随手扔在桌上,倒头睡了过去。
  李家
  自顾华庭走,李郎中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婉秀的事,这点小心思又被妻子看破,好生数落他一顿。李郎中惧内,便不再提这件事,左右是他想说,而顾华庭先走的。既然顾华庭人都走了,他也就没了再说得必要。
  婉秀的脸伤疤蜿蜒,如沟壑遍布,很是难治,即使好了,也会留下浅淡的疤痕。李郎中先给她时珍,又给她用药敷面,如此不过半月,就能好。
  婉秀欣喜感激,就要跪下拜谢,被他拦住,“姑娘不必谢我,只要姑娘不去生事,我和夫人自然会庇护姑娘。”
  婉秀面上僵硬,应声不语。
  如此,过了半月,婉秀脸上的疤痕尽数掉了下去。李氏这才观她的脸,果然是一个美人坯子。她当即心喜。
  婉秀也不再戴幂篱,只以白纱覆面。
  叶蓉整日在客栈吃饭后昏昏欲睡,无事可做,待得乏闷。
  崔禹看得紧,整日在门口看守,屋里有阿苑相随,客栈下也会有人守着,出去也要坐在马车里有人跟着,叶蓉走到哪,处处离不得人,无法,只能闷在屋里。
  近些日子孕吐好了不少,就是会浑身乏力,多眠嗜睡。起初,她以为是顾华庭不在她才会睡得沉,后来发觉并非如此。
  打开窗,日光灼灼,夏阳炙烤,她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各自欢声笑语,不免愁苦。
  对面茶铺下,白衣女郎静坐观望,察觉到开窗的人,她微微一笑,摘下面纱示意。
  叶蓉看到那张脸,惊愕万分,茶铺下的女郎正是顾华庭的六姨娘婉秀。她来这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有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究竟意欲何为。而她的脸…叶蓉记得,那日马车内,她掀帘望去,她的脸明明满是疤痕,又为何不过短短半月,便恢复最初容貌?
  然而等不及她多想,婉秀再一笑便走远,消失在街上。
  身后脚步轻动,阿苑走过来看她,双手比划两下,“姑娘现在病着,不宜吹风。”
  叶蓉面无表情地关了窗。
  天色偏暗,“砰砰砰”窗子上传来响动,叶蓉吃完药,就要安置。阿苑守在榻下,听见窗外的响动,就要走过去。叶蓉突然生出一种预感,她道“阿苑,我渴了,去倒杯温水。”
  阿苑便不再管窗外,去外间倒水。叶蓉穿上鞋走到窗前,外面飞进来一个石子,上面包裹着绢帕,有一行小字,“明日午时对面茶铺,我有事相求。”
  绢帕上残余着淡淡的幽香,这味道她似是熟悉,和从前顾华庭给她的药味颇为相近。
  叶蓉不会轻易地认为婉秀是真的有事求她,半月前她的脸上还遍布伤疤,而今日竟一丝痕迹都不见,试问整个梧州城除了李郎中还有谁能做到?她千里迢迢来到梧州接近李郎中,又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为了求自己一件事?又为何趁着顾华庭走的时候才出现?她可没忘记,当初婉秀被卖到勾栏院,她其中也阴差阳错地出了力。
  鼻下香味淡淡,叶蓉眼睛动了动,静静地站在窗口。
  阿苑倒好水,见叶蓉心神不宁地在窗前,忧心地皱眉,“姑娘,可是您身子不舒服?”
  叶蓉安抚,接过温水笑道“无事。”
  顾华庭已走,但这十日一施咒术可万万不能断,为以防万一,中途出什么差错,李郎中把三次并做一次施咒术,可这随之的是反噬者要遭受百倍的反噬。
  强撑着上了马车,顾华庭整整睡了一日。却不能停下歇息,回徐州办完事,他还要尽快回来。在这途中,又犯了头疾,比往日的更加厉害,只要被反噬,他就会头痛难忍,这已经是许多年的老毛病了。
  那时候是自愿,为了能活着离开京城回到徐州,这次也是自愿,却是为了她。
  顾华庭在马车里咬牙忍着,已是狂躁万分,眸中暴戾尽显,青筋凸起,蜿蜒如蛇,他竟心起了一个念头,鲜血,他想看到鲜血淋漓的杀戮场面,这可以让他兴奋,忽略额间的痛意。
  青葱树林之中,马车四周木板翻飞,炸裂四溅,一玄色身影自里面飞跃而出,如墨玉袍,面色阴沉仿若地狱恶鬼,他咬着牙,显出嗜血的可怖。
  四周的下人感到不对,哆哆嗦嗦地离他稍远,有大胆的试探两声,“公子?”
  顾华庭犹如一只爆发的野兽,狰狞着面孔,丝毫不见人意,他两手握拳,一个箭步打在面前人的身上,那人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杀戮的快感让他愈加兴奋,目标转到下一个人,他歪了歪脖子,如狮狼般舔唇,像是看到美味的食物。
  那人慌乱地要跑,却是被吓得软了腿脚,登时跪了下来,大呼,“公子饶命!”
  顾华庭一手掐着他的脖颈,那人面色青紫,呼吸渐退,他涨着青紫的面孔,断断续续道“叶…叶蓉姑娘,公子,叶蓉…姑娘在等你。”
  这人是跟在崔禹身边的小侍从,很有眼色,此时抱着侥幸,虽不知公子为何突然失了神志,但以他对叶蓉姑娘爱护,只希望叶蓉姑娘能让公子清醒。
  果然,听到叶蓉二字,顾华庭掌下松了力道。
  钟吾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连滚带爬地往远跑,边跑着,边惊恐地回头看着发疯的六公子。
  顾华庭站在原地,逐渐冷静,眸中血丝退去,两手垂在身侧,眼中泛凉,他回望四周吓得魂飞魄散的侍从,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恶鬼。
  这次的反噬竟如此厉害,比五年前还要胜上几分。
  顾华庭面色平淡地拂了拂衣袖上落得灰尘,与刚才的暴躁判若两人。
  他沉声开口,“今日的事若有人敢说出去,我绝不留情。”
  不日便到徐州,顾华庭下了马车,四周仆从战战兢兢地跟着,不敢靠近一步。顾华庭像是未发觉一般入了府门。
  入府后,这才知,府中又生了事。
  这几日顾华庭一直坐在马车里,除了必要歇脚,从未出过马车,从他州来往的信件他也一律没接。
  却不知南平王来了顾府。
  顾华庭脚步匆匆,来没来得及换身衣裳歇脚,就去了东院。
  走到月牙门,一眼看到芳华院中的娇艳海棠,不免有几分恍惚之感。
  “侄儿久不回来,今日到这东院是来见南平王?”顾南溪不知何时出现在芳华院门前。
  这几日他的堂叔是风光无限。
  顾华庭冷笑,“堂叔再怎么说侄儿不孝,也不如堂叔趁火打劫来的卑鄙!”
  自顾华庭一离开徐州,顾南溪就立刻从城外回来,正赶上南平王到访,趁机钻了空子。他一噎,这侄儿往常最会面子上过得去,今日怎么出口这么不留情。
  再看他眼中泛红,如蛛丝曼结,眉峰横立,丝毫不掩盖其中的戾气。顾南溪更是奇异,他这侄儿外出一趟,倒底出了什么事,不至于自己抢了李元槐,就把他气成这番模样。
  顾华庭甩袖,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西院。
  入了院门,顾华庭站住脚,对跟来的仆从道“你们若想留就留下,若怕我,不想留在这,就走。只此一件,那日之事,必须封住嘴巴,如被我知道有人传扬出去,我必不留全尸。”
  入夜,西院书房掌着灯,顾华庭翻阅近日没看过的账册,提笔圈出几个不妥之处。
  “公子。”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顾华庭放下账册,按住眉间,神色疲惫,“进来。”
  钟吾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宣纸,“公子,这上面的人是今日散去的仆从。”
  顾华庭接过,看了两眼,半是嗤笑着问他,“都走了?”
  钟吾道“都走了。”
  “也不怪他们,我那副样子自己看了都害怕。”顾华庭语气轻快,看不出怒容,放下纸,挑眉看他,“你怎么没走?”
  钟吾道,“小的无处可去,受公子照拂,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愿意跟着公子赴汤蹈火。”
  顾华庭一时怔容,“你不怕我?”
  钟吾像是几分促狭,“公子心悦叶姑娘,有叶姑娘在,公子便不会伤及无辜。”
  钟吾年纪小,不过十六,机灵着,敢说崔禹不敢说的话,让人听着却是心生愉悦之感。敢说而不逾矩,便是他为奴之长。
  顾华庭听了也没生气,语气沉了沉,“这件事别告诉她。”
  钟吾随之严肃,“小的心里有数。”
  当晚,顾华庭歇在书房。
  南平王从雍城离开,途中拿着一幅画像四处打探,南下之后,这一问,果然问了出来,与画中人相似的女郎正是永州叶家的姑娘叶佩雯,经几番周折,南平王才找到顾府。
  早年南平王四处留情,与江南有名的花娘芙妹一见倾心。可惜地位之差犹如沟壑难平,南平王的母亲合安长公主听说后当机立断装病让他回京,以雷霆手段让他娶亲,此后,南平王四处打探才知芙妹早已身死,他便死了心。
  就在半年前,南平王得知芙妹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却不知在何处。他就拿着芙妹的画像四处寻找,终于在徐州让他找到了人。
  安氏也交代,当年她与叶蓉母亲一同生产,自己却生下一个病胎。为了免遭夫君嫌弃,偷偷调换了两个胎儿,是以,叶佩雯才是花娘芙妹的生女,而叶蓉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更何况,叶佩雯眼角下的泪痣与芙妹相像至极。
  这其中的隐秘不由得让人猜测,可叶蓉已为顾府姨娘,南平王皇室一族,怎会认回这样一个女儿。是以,叶蓉这个已死之人被所有人遗忘,再不提及。
  如此这般,叶佩雯一跃成了王府千金。
  寻人这件事做得隐秘,时人都知南平王受人所邀来徐州,并不知道私下的事。
  顾华庭知道此事时正是翌日,他前去拜访南平王。
  五年前在京,南平王便欣赏他,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当年最后他落魄离京。
  南平王还在慨叹之时,便于顾华庭说了叶佩雯的事。
  顾华庭不动声色地收紧手,面上露出喜色,“恭喜王爷,寻得贵女。”
  此事南平王不再多说。
  顾华庭来寻他的意思,他心下明白,眼睛盯着他,“本王知顾家是江南富庶,这商路本王不会亏待了你们。只是这几年大魏虽兴盛,免不了蛮夷侵犯,朝廷征兵,国库空虚,这本王属实为难。”
  又一声长长叹息。
  顾华庭站起躬身,“草民愿捐半数家财以助我大魏之军。”
  南平王听罢,抚掌高声大笑,“好!这才是本王从未看错的顾六公子,大魏的好儿郎。”
  李元槐还在犹豫不决,前几日顾家二爷找到他,让他把这条商路让出来,又有南平王做保,李元槐倾向了顾南溪一侧,想把手中的商路让给他,但这踌躇和顾华庭如何说明。
  这顾家六公子霸道强横惯了,又比顾二爷有势的多,李元槐生怕惹上他,不好开口。
  再三思虑,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三爷,顾六公子来了。”仆从从外面进来,李元槐哀叹一声,看来这事是想躲也躲不过去。
  迎人到正厅,顾华庭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李元槐暗自观察,也不知他这一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他强横如旧,他倒是硬了骨头,非不答应了,纵使惹上他,有南平王罩着,能如何?
  顾华庭笑道“离开徐州几日,三爷近来可好?那胡女伺候的您还舒坦?”
  这事一提,李元槐脸上挂不住,气势骤减,干笑两声,“劳六公子挂心,府中一切都好。”
  “我这次来没什么大事,昨日王爷已经决定,通徐州,采顾家为皇商,由我全权负责。”
  听此,李元槐脸上的笑意没了,甚至原本红润的脸白上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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