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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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陆沉音和婧瑶有牵连,是抱有目的来青玄宗的。
  也许她们没关系,陆沉音是清清白白的,她们甚至会成为敌人。
  再也许……朝露剑选择的主人,或许总会有些不同寻常,陆沉音早晚也会这样。
  无论是哪一种也许,都需要时间来印证,总归不是现在下定论。
  作为掌门,玄灵道君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朝露剑再次出世必然会搅乱不少人的心,便是不说青玄宗门人,其他仙门的人若知道这把剑到了陆沉音手里,也免不得要议论几句,他如今的安排,是最妥当的。
  更不要提,即便是最好的结果,陆沉音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单纯被朝露剑选中而已——单是如此,魔尊婧瑶若知道她曾经爱惜如命的佩剑,堕魔时都不愿放弃,被灼伤刺痛也难以割舍的本命剑选了别人,她的反应绝对很危险。
  婧瑶好像一颗定时炸.弹,时时刻刻悬在所有人头上,让他们不得不百分百地小心。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玄灵道君疲惫地挥了挥手,赶人走了。
  以前都是宿修宁赶他走,他赶他走这还是第一次。
  宿修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也很少有如此欲言又止的啥时候。
  他走了之后,玄灵道君望着他方才站的地方,过了良久,忍不住苦笑道:“若你当初喜欢的人是我……”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朝露啊朝露,你又到底为什么选择陆沉音?
  她与婧瑶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
  婧瑶她,被他毫不留情地伤成那样,难道还不肯放弃吗?
  陆沉音本人并不太想知道她和婧瑶之间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那位强大的魔尊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因为朝露剑回应了她,她就被宿修宁给搁置了,这么多天不见他,眼看着她就要下山了,难不成到下山之前,他都不打算见她了?
  她何其无辜?她做了什么吗?没有啊。
  她这个人有个特点,她自己烦了,觉得委屈了,就爱折腾,她折腾不到宿修宁,就这样青玄峰,折腾他的洞府。
  她在洞府里辟了间小厨房,拜托落霞弄了一些厨具,拔了长好的灵植,给自己做了一顿饭。
  说是给自己做的饭也不准确,她其实做了两人份,心里想着,若今天宿修宁回来,他也可以尝尝。总归这是灵植,他自己都说过品阶不低,于修炼有益,她给他做了丰盛的一桌,他也就别太在意朝露剑的事儿了吧?
  但陆沉音想得还是有点太美好了。
  她今天是等到了宿修宁没错,但还不待她说出请他吃饭的话,就听见他对她说——
  “把你的身份玉牌给我。”
  陆沉音愣了愣,虽不解其意,但一点都没怀疑,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递给了他。
  宿修宁看了看她拿着玉牌的手,素白修长,指腹圆润莹秀,递给他的动作那样信任坚定。
  他轻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在陆沉音感到奇怪之前,从她手中接过了玉牌。
  然后陆沉音就看见他对着玉牌挥了挥手,一道银光闪过,玉牌上的“尘”字便变成了一个“内”字。她心里咯噔一下,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宿修宁很快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此次下山历练,你暂且先以普通内门弟子的身份参加。”
  他低徊幽雅的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滞涩,若是往日陆沉音必然会发现,肯定要为他居然没有波澜不惊地说话感到惊讶,但现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话上,根本没察觉。
  “你说什么?”她错愕地问了一句,又觉得没必要让他重复一遍那句话了,所以她很快就换了问题,“为什么??”
  她睁大眼睛,瑰丽清凝的脸上布满了惊诧,眼底还汇聚了浓浓的不安。
  宿修宁这一生从未有过言而无信的时候。
  唯此一次,他失信于人,还是失信于他的徒弟,这普天之下,本该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人。
  他肃然而立,琅琅湛湛,望着陆沉音,竟是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算不到劫是谁,那是因为音音还没穿越过来呀~哈哈哈哈
  玄灵道君神助攻,让毫无因缘挂累的神仙师父生平头一次欠了别人的,亏欠总会是一段感情的开始哇~~
  三更完毕。
  下面日更了,所以我就不在这里写更新情况了哈,之后就不多赘述了,除非不更新会写一下
  第二十章 (修)
  陆沉音在问宿修宁“为什么”, 但她真的需要他回答这个为什么吗?
  其实是不用的。
  她不是傻瓜,联系到前后一系列的事情,心里早就有了数,又何必再问呢?
  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抱以偏见了,可这种事好像永远习惯不了。
  她很快就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本就不近的距离拉开,宿修宁注视着她,双眸凝若霜雪, 唇薄而红, 玉面珠玑, 风仪隽逸, 俗气地说一声他恍若谪仙, 倒是名副其实。
  陆沉音握紧双拳,侧头看着一旁道:“是因为朝露剑选择了我对吗?因为这个所以不能让我以你徒弟的身份下山, 你担心我和魔尊有关系,你怀疑我要对宗门或者你不利?那师父何必兜这个圈子,直接将我囚禁起来严刑拷问好了, 还让我下山这一趟做什么?”
  陆沉音的话太尖锐了,宿修宁修炼五百余载,从未有人这样和他说话, 哪怕是疯魔了的魔尊婧瑶, 面对他时也客客气气,温柔若水。
  偏生一个陆沉音,她是他数百年来除了祖师爷外关系最亲近的人, 也是面对他时最肆无忌惮的那一个。
  “我没有怀疑你。”宿修宁的声音如往常般冷冷淡淡,理智而有质感,“是掌门师兄做的决定,青玄宗不会毫无证据便给人定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沉音打断了。
  他意外极了,有些不适应地愣住了,听见她反问道:“不会毫无证据给人定罪,但会毫无证据给人套上嫌疑的身份,是这样吗?”
  宿修宁说不出什么了。
  他本就话少,也没什么人需要他长篇大论,更不会有人敢和他争论什么。
  现在和陆沉音的相处方式,是他非常陌生的。
  “……不过,也罢。”陆沉音忽然敛起了所有外在情绪,望向宿修宁,盯着他谪仙般出尘瑰丽的脸,注视着他直直望着她的双眼,轻声道,“师父应该也是为难的,毕竟是掌门师伯的决定,师父也不好完全拒绝,又或者……”他没想过拒绝。
  顿了顿,陆沉音继续道:“怀疑就怀疑吧,要调查便调查,我清清白白,无愧于心,不怕调查。”她低头看着他手里的身份玉牌,扯了扯嘴角道,“其实这应该也算是件好事,做师父的徒弟总会引起很多注意,若以普通内门弟子的身份下山,我还可以低调一点。到时我的历练,应该也算是全靠自己,没人为了恭维师父而从旁协助。我也很想看看单凭自己,现在的我可以走到哪一步。”
  陆沉音一直未曾忘记的一件事,就是给这具身体的父母报仇。
  虽然她不是以前的陆沉音了,但她变成了她,她的经历就是她的经历,父母惨死的画面时常会出现在她梦中,年幼的孩子本还不怎么记事,却对这一幕记忆深刻,足可见当时那一幕给幼小的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要报仇,要活得自由,活出尊严,就要变强。
  是的,不以他徒弟的身份下山也没什么,这样也很好。
  就当是检验一下自己最近的成绩好了。
  “但是。”陆沉音想到这里,忽然道,“也请师父记住,这次是你背诺在先。若你不曾答应过,不曾对我说过下山历练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你的徒弟,让我安心的那些话,我今日便不会对师父的安排有任何意见。我可以得不到,但你不能让我得到了相信了之后又失去。”
  她抬眼看着宿修宁,一字一顿道:“师父记好了,今次是你欠我,往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让师父还回来的。”
  宿修宁立于殿内,身姿修长挺拔,如玉庭雪树,柔云般的衣袂随风拂起,飘飘渺渺,恍若神祇。对这样一个人,你很难苛责什么又或要求什么,但陆沉音就是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
  她静静看着他,眼眸泛红,似乎快哭出来了,却又一滴眼泪没掉。
  她眼神恨恨的,很专注,也很……坚强。
  他们此时此刻的对峙,说得那些话,若叫旁人来看,会发现一点都不像师徒。
  他们更像是一对争吵的情人,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是那般。
  可身处于其中,两个当事人都没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
  宿修宁安静许久,冷冷清清地问她:“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这般问了,仿佛她下一刻说了什么,他都会照做一样。
  毕竟是此生第一次“亏欠”谁,没有经验,也很不习惯,宿修宁低沉的声线里混杂了几丝难以捉摸的迫切。
  陆沉音展颜一笑,眼角泛红的她笑起来越发有悲戚之色,也更加美得动人心弦。
  “我现在还没想好。”她慢慢说,“师父便先欠着我吧,希望这次的事可以让师父记住,做不到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随意承诺给别人了。”
  她说完话就从他手里拿走了他紧紧攥着的身份玉牌,将它随意挂到腰间,转身离开了。
  风拂起她垂落的长发,她的背影萧索又纤细,看起来有些脆弱,但她的人又是那么硬撑。
  宿修宁从未有过现下这般矛盾的时刻。
  祖师爷教他重诺守信,维护苍生,教他忘情至公,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却从未教过他,该如何处理如今这种境况。
  细细思忖,似乎是作为他徒弟的陆沉音,在最后道别的时候,教了他一个“大道理”。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外放神识,一路“看”着陆沉音回了房间。
  青玄峰的夜很暗,月亮高挂天空,今日却不怎么明亮,陆沉音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窗外看了会儿月亮,便回到桌边,拿起筷子把两人份的晚膳吃完了。
  她吃得很认真,眼睛始终红红的,却一直没有真的哭。
  吃完了之后,她将碗筷收回储物戒里,又从柜子上拿起朝露剑,随意丢到桌上,一字一顿道:“都怪你。”
  她抿起唇:“都是因为你,自从拿到你,我就一直在倒霉。”
  她毫不怜惜地将朝露剑拿起来丢到地上,负气道:“你走,我不要你,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为什么要和你扯上关系?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因为你曾经跟过一个那样的主人,就要连带着受罪,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朝露剑作为仙剑,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嫌弃。
  它摔在地上,华丽的剑鞘颤动了两下,似乎有些畏惧她的愤怒,不自觉往一旁缩了缩。
  陆沉音见此,啼笑皆非道:“你也知道害怕?”她红着眼睛说,“那你可知道我又有多害怕?”
  同门就不说了,单说知道她身份的飞仙门的人,她们应该也会跟着保密她的身份,可她们心里会怎么想她?她们会否知道青玄宗要隐瞒她身份的真实原因?
  在青玄峰山脚下,飞仙门的人丢了大脸,如今她以这样尴尬的情况去他们地盘的秘境历练,她们会做些什么,会怎么做,会说些什么,又会在什么场合说,她只要试想一下,就觉得棘手。
  “你为什么还不走?”陆沉音上前几步踩住朝露剑,朝露剑何曾被这样侮辱过,激动地翁明震动起来,陆沉音静静看了一会说,“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我还以为你怎么骂都不走,是个二皮脸呢。”
  她收回脚,麻木地坐到椅子上,淡淡说道:“你走吧,我不能带着你下山,我不会用你,即便买一把凡剑,我也不会握着你走在人前。”
  她还不想找死。之前有宿修宁的承诺在,有他送的珠花在,她心里有底,觉得不管如何他都会救她,所以一点都不害怕。
  但现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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