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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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玉成拱拱手:“信。”
  迎着对方黑沉沉的脸,顾玉成一字一字地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那个男煞。”
  ……
  傍晚的风轻轻拂过,诺大林子里,只听见鸟儿的鸣叫声。
  众人面面相觑:“……”
  菜刀匪和铁棍匪对视一眼,哇的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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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羊肠山上
  这次是真哭。
  都是做山匪的, 怎么他们的命就这么苦?
  位置好的山头轮不到他们,东躲西藏的只能占个羊肠山。除了发配流放的罪人, 一年到头也不见几个有家底的经过, 好容易今年看到俩骑马背包袱的, 嗷嗷叫了两声, 还没冲上去就被反杀。
  自从那天早上打劫不成反被揍,羊肠山就成了京师双煞的地盘。这一男一女先是把他们辛苦抢来的银钱散到宣水县医馆, 让买不起药的穷人用,然后就盘踞在羊肠山,把他们兄弟俩当牲口使唤。
  菜刀匪名叫谢东, 因会做两个菜,就被支使着每天打扫屋子、洗刷做饭, 连附近山路上的几块青石都擦出了包浆。
  铁棍匪叫范南, 生得更壮实一些,主业打劫,副业打猎, 就因为拦路时说了句“此路是我开”, 被那男煞星赶着一天天四处转。也不知在找什么,反正就是不停地走, 每天脚腕子都是肿的。
  “你不是开了路吗?怎么山头都认不全?怎么当土匪的?”
  男煞星拎着他的脖子摇晃, 仿佛一个不慎就要把他锤死。
  范南不敢说自个儿走得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讨饶求情,说再转转一定能找到。
  至于要找什么, 他哪里知道?
  谢东就在他们盖起来的木屋附近活动,照理说活计更轻,该比范南好过。但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那女煞星一个心情不好,半夜就把他拎出来擦地,恨不得让他用抹布把树皮都磨下来一层。
  俩山匪各有各的辛酸,虽才失了山头六天,感觉已经过了六年都不止。
  第七天趁着跑草丛里出恭的时候,二人在蚊虫堆里悄悄碰头,就合计出个妙计——
  由范南半夜擦洗,谢东跑山脚下挖坑。一旦有人驾车经过,就把人劫了,马车扣下,然后他们俩驾车往县里跑,不管怎样先离了双煞再说。
  至于骑马经过的,借他们三个胆子也是不敢再碰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悄悄布置好陷阱又过了五天,谢东下午被赶出来擦树叶的时候,就瞧见了远处缓缓驶来的两驾马车。
  恰好男煞星今天不知干什么去了,没带范南,俩山匪顿觉天赐良机,寻了个女煞星回屋休息的空当,就持了菜刀铁棍冲下来,想一举拦劫,脱离苦海。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女煞星追了上来……
  想到这次再被捉,不知要吃多少苦头,范南急中生智,立马投诚向县令大人求助。
  虽然片刻前还想打劫对方,但形势比人强,县令大人又年轻,正是爱英雄豪情的年纪。他跟谢东是山匪从良,还能助县令大人擒拿京师双煞两个流放犯,这可是不小的功劳啊!
  年轻人没上任就有这等立功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结果……
  看看对宋家兄妹大加感谢的顾玉成,范南泪流不止。
  他哪里是急中生智,分明是急中生蠢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直到几人将冯田从陷阱里救出来,范南和谢东还是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地上,宛如待宰的牛羊。
  这陷阱是山匪为了逃离双煞挖的,下了十足的功夫,非但布置精巧,从地面看不出一丝痕迹,里面还挖得深广,又埋了碎石和山间蒺藜。
  冯田一时不察直接掉下,伤得挺重,左腿更是歪了个角度,显然已经骨折。最严重的是他浑身无力,不知中了什么毒,连说话都费劲儿。
  宋七娘拔出树上那支箭,抽了范南和谢东两下,然后道:“把解药交出来。”
  范南一哆嗦,惧怕道:“仙姑饶命,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不等宋七娘再问,谢东急忙道:“仙姑明鉴啊,我真的不会下药,不信你下去看看,坑里真的没有毒药!他可能自己吃坏东西了,怨不得我们兄弟二人。”
  宋七娘的兄长闻言,就要往陷阱那边走,顾玉成急忙拦住他,然后拖着谢东挪了个位置,让他和范南面对面。随后捡起地上的菜刀,搁到范南手腕处,面无表情地道:“陷阱是你挖的,下毒的自然也是你,本官且问你,这种状况有没有解药?”
  不等谢东开口,他又道:“想好了再说。你说错一句话,我就剁下你兄弟一根手指。如果镖师毒发身亡,我就杀了你兄弟给他陪葬,一命偿一命。”
  范南:“???”
  他真的太难了!
  眼看谢东面露犹豫,那不甚锋利的菜刀在他手指上敲了敲,大有选一根剁下去的势头,范南崩溃大叫:“快说啊你!你再不说,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谢东没经受过这种场面,呜呜大哭,边哭边道:“可是他没中毒啊!就是沾了黑□□的口水,两刻钟就能好了,呜呜呜,要真是毒药多好,还能谈个条件呜呜。”
  宋家兄妹:“……”
  顾玉成放下菜刀,指挥丁八先给冯田包扎,然后道:“本官就等两刻钟,要是还不好,就把你们俩活埋到这坑里去。”
  “坑里放不下两个人啊县太爷!”谢东哭得更伤心了。
  早知今日,他何苦摸黑挨饿地跑出来挖陷阱?现在想想,真是不如在女煞星手下擦树叶啊。
  顾玉成冷冷一笑:“剁成块儿不就放得下了?”
  先前俩山匪求救,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王霸之气爆发,震慑了两个山匪,没想到是对方耍小聪明,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风水轮流转,到他报仇的时候了。
  剁、剁成块儿……
  谢东和范南四目相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这么狠毒,必是男煞星无疑了,京师过来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残暴……
  福盛镖局的人出门,都随身带着常用伤药,丁八给冯田包扎好,焦灼等着,恨不能马上就过去两刻钟。
  好在冯田身体底子好,没到时间就恢复过来,不但说话吐字正常,甚至能被搀扶着走两步。
  丁八放下心来,就听到两声响亮的吐气声,一看是那两个山匪。
  二人俱是满脸庆幸,仿佛自己老爹起死回生一般,若非手脚都捆着,怕不得载歌载舞庆祝。
  丁八:“……”
  看冯田没有大碍,顾玉成便让丁八带着他到附近镇上找大夫,先治疗腿伤。
  “冯大哥英武男儿,若是落下病根,岂不叫人痛心?我幸得两位江湖侠士相帮,安全无虞,你二人尽可放心离去。”
  冯田和丁八都是人精,一听便知顾玉成是拿此事做人情,让他们不得泄露宋家兄妹的消息。他们这一路与顾玉成相处不错,今天没保护好他反而被搭救,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便是他不说,也不会多嘴一句。
  冯田当即抱拳道:“谢顾老爷体谅!冯某学艺不精,多亏侠客热心,萍水相逢却肯拔刀相助,实在叫人佩服!”他胳膊都被划伤了,这会儿忍痛摸出一枚铜牌,向前递出,“山水有相逢,执此信物可在福盛镖局任意堂口调人,还请收下吧。”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看顾玉成收下那铜牌,冯田心中稍安,由丁八抱到马背上,两人共乘一骑,沿着来时的小路迅速离开。
  此时天色已晚,落日的余晖渐渐消失,只有一轮朦胧月影挂在东边天际。
  宋琢冰和兄长耳语几句,便给两名山匪松开脚上的绳子,将其拴在顾玉成的车后头,一行五人慢慢朝山顶走去。
  到了山顶,远远就见三四间木屋错落排列,甚是突出。
  顾玉成走近了细看才发现,是因为这几间木屋格外干净的缘故,非但房顶上的瓦一尘污染,连周围的树也光鲜亮丽,每片叶子仿佛都写着“精致”二字。
  重回旧地,谢东满心满眼俱是辛酸,宋琢冰则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掩饰尴尬,就听顾玉成道:“宋大哥和宋姑娘暂居这荒郊野岭,还将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可见宋姑娘不但善于持家理事,更能于逆境中保持本心。看来京师种种传言,全是不尽不实之语。”
  谢东小声道:“都是我擦的。”
  顾玉成横了他一眼,真诚道:“连穷凶极恶的山匪都能教导感化,宋姑娘着实与凡俗女子不同。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出现,顾某恐性命难保。”
  宋琢冰不知怎的更不好意思了,偏她哥大声道:“说得好!我妹妹就是这么,这么好!”
  他想跟着夸一波,奈何肚里墨水不多,只憋出个“好”字,鼓励地拍了拍顾玉成的肩膀。
  亲眼见到三煞互吹,谢东的眼神由辛酸化作绝望,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和范南一起被赶到最边上的小屋里,牢牢捆在床柱上,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
  这边愁云惨淡,十几米开外的大屋里却气氛融洽。
  顾玉成已经在山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这会儿又郑重道谢,宋家兄妹忙摆手推辞,连说不敢居功。
  “顾兄弟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看你行事磊落,眼光独到,不是一般酸腐书生,正合我的口味。” 宋六郎笑道。
  自打见面,顾玉成每句话都仿佛说到了他心坎上,要不是现在身份特殊,他非拉着顾玉成去喝酒拜把子不可。
  顾玉成道:“我与宋大哥也是一见如故,不知大哥和宋姑娘怎么走到了羊肠山?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他分明记得,宋家是被流放到铜陵县的,这个地方和黔源县相距数百里,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宋六郎挠挠头,深沉地叹了口气:“唉,我们一路往西,走到盲山道的时候被悍匪冲散,不慎迷了路,就到这边了。”
  顾玉成:“……”
  那得是多悍的匪啊……
  第66章 一同出发
  不是顾玉成多疑, 实在是这话没法儿信。
  宋家人丁繁茂,宋琢冰行七, 所以被唤作七娘。她上头足足有六个哥哥, 再加上勇武过人的宋将军, 随便站出来一个都不可小觑, 何况是全家组团?
  宋琢冰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个女子, 都能在飞仙殿暴起制敌,顷刻间毙命三个大男人。虽说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这份武艺和胆量也远超常人。
  考虑到她与哥哥们的年龄和体力差距, 宋家男儿应该更强一些。这么个组合出门,虽说是被流放的, 恐怕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跑出来打劫。
  宋六郎这么说, 分明是找个借口敷衍。但顾玉成又没打算把人送去流放,自然识趣地权当相信,转开话题提起了做饭。
  谢东和范南两个山匪被他们捆到小屋里, 今明两天都不准吃饭, 还有那什么黑□□的口水……哪怕谢东是个老实人,顾玉成都不想吃他做的饭。
  还是趁着现在天没黑透, 赶紧自个儿起锅做饭来得放心。
  宋六郎眼前一亮:“顾兄弟说的对, 正好山上还有两只羊,我这就去宰一只来,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一番!”说完几个纵跃,很快消失在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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