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难为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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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煊与他对视一眼,视线扫过一旁立着的几人,“荟萃楼里,三殿下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想让内子从我这里探听得什么事好传与殿下?人证俱在,三殿下是想抵赖不成?”
  一句句逼近,偏生一句都赖不得,李乾景一张脸黑得如盛了墨汁的砚台,锦缎衣袖里的手紧了又松,气得发抖。
  公堂上气氛沉寂,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出声。
  半晌,李乾景朝着沈兰溪转身,上身微曲,拱手行礼致歉,“今日是我受小人蒙骗,言行无状,污蔑了二嫂声誉,改日我定当携礼登门请罪,还望二嫂见谅。”
  沈兰溪垂着脑袋,又恢复了那乖软无害的模样,连忙摆手,怯弱道:“妾身担不起三殿下这声二嫂,且我不爱俗物,这礼还是免了吧。”
  后面这句,林氏装耳聋,眼皮都不抬一下。
  祝煊视线扫过那乌黑发间的金灿灿,垂了眼皮只当没瞧见。
  沈兰溪说罢,抿了抿唇,一副受气模样,又小声的补了一句,“我不是很想见到你。”
  旁人听得不清,离得近的祝煊却是勾了勾唇,眼里滑过些许无奈,伸手拉她起来。
  “今日亏得诸位大人皆在,为内子之事做了见证,正卿谢过各位。”祝煊说着,拱手道谢。
  那几个受了礼的人连忙七嘴八舌的出声回礼。
  “祝大人客气了……”
  “祝大人不必多礼……”
  ……
  李乾景握紧了拳头,硬是挤出些笑来,刚要开口,却是被祝煊抢了些。
  “三殿下既是道了歉,臣便带内子先行一步了,今日之事,想来殿下也不想在坊间传开吧?”
  话音落下,祝煊便牵着沈兰溪出了门,与外面探头探脑的祝允澄撞了个正着。
  祝允澄愣了一瞬,连忙收回脑袋,规矩的与两人见了一礼,“父亲,母亲。”
  “嗯。”
  祝允澄跑到沈兰溪身侧,小声问:“你还想吃糖葫芦吗?”
  半刻钟后,祝家三人各自握着一根糖葫芦,慢悠悠的往沈家晃去,祝煊手里还拎着打包好的烧鹅。
  糖葫芦是祝允澄斥巨资买的,吃得甚是珍惜,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
  “今日做得很好。”祝煊夸赞道。
  沈兰溪笑得得意,与他说起当街被拦之事,“我用脚都能猜到,邀我的定不是祝窈,澄哥儿也机灵,带你们来的好快,我还什么话都没套出来呢,你们便到了,无法,只能是捡重要的说了。”
  这语气,倒是还有些遗憾?
  祝煊屈指,在她额头上轻敲一下,“不可冒险。”
  沈兰溪点头,应得敷衍,“我知道,珍重自身嘛,这你大可放心,我惜命的紧。”
  一家三口刚到,便被人迎去了厅堂,饭菜刚好,人也坐的齐整,却是没动筷子。
  “去净手,过来用饭。”林氏招呼道。
  沈兰溪把祝煊手里的烧鹅递给了旁边的女婢,“还是热的,去拆开端上来。”
  “是,二娘子。”
  沈兰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斟了杯酒,郑重道:“今日多谢父亲母亲了,二娘敬你们一杯。”
  “一家人,不必言谢。”林氏说着,却也与她碰了杯。
  沈岩没说话,举了举杯,依旧一脸土色。
  祝煊随了一杯。
  这架势,瞧得潘氏一愣一愣的。
  她也知晓眉眼高低,没问缘由,只是笑道:“还没动筷子便吃酒,二娘仔细一会儿醉了。”
  女婢适时端了烧鹅上来,林氏道:“怎的还去店里提了这个来?”
  “小孩儿馋这个味儿,嚷着要吃,郎君便买了一只,刚烧好的,母亲吃只腿儿。”沈兰溪亲手撕了条腿给她,甚是贴心。
  祝允澄:“?”
  算啦!父亲买的烧鹅,他自己也确实想吃,她这话也算不得错吧?
  林氏知她为哪般,也受了她的好意。
  一只烧鹅两条腿,一条给了林氏,一条给了‘馋嘴小孩儿’祝允澄,沈兰溪啃着没肉的翅膀也吃得美滋滋的。
  祝煊瞧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用过饭,祝煊便往衙署去了,沈兰溪随着林氏去了主院儿。
  “兰茹呢,母亲罚她跪祠堂了?”沈兰溪问。
  方才用饭的时候她便想问,但忍住了。想也知道,那丫头定是被罚了。
  闻言,林氏叹了口气,颇为头疼,“跪了两日,我让人送她去她外祖家了,待在府里没个安生,等来年给她定了亲,再派人接她回来吧。”
  沈兰溪诧异的扬了扬眉。
  难得见林氏对沈兰茹生这般重的气啊。
  “母亲有中意的人选了吗?”沈兰溪问。
  “倒是挑了几家,家世不显,但是府中简单些,还得多看看。”林氏说着,忽的问,“瞧着,你与祝家小子相处得不错?”
  沈兰溪也坦然,“郎君重公务,我在院儿里也自在,母亲知道我性子的,最是怕麻烦。”
  “说起麻烦,前些时日你为茹姐儿出头,声名于坊间有损,祝家老夫人可罚你了?”林氏关切道。
  沈兰溪摇头,“祖母虽是严厉了些,但也慈爱,讲得了理。”
  “那便好”,林氏放下心来,“我还恐祝家罚你,惹得你与祝家二郎生了嫌隙,没有便好。”
  说罢,林氏又道:“前些时候,我兄长差人给我送来些头面,有不少漂亮耀眼的,我给你留着呢,去瞧瞧。”
  一刻钟后,沈兰溪坐着沈家的马车满载而归了,面上的喜色挡都挡不住。
  嘿嘿~今年的她适合闷声发大财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夜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祝煊边脱身上落了雪的大氅,边抬步往内室走,入目的是一堆金灿灿的头面首饰,便是烛火昏暗也掩不住那些东西的贵重。
  只穿着里衣的小娇娘在喜滋滋的清点自己的家当。
  “这是?”祝煊诧异的扬了扬眉。
  莫不是白日里的事让她还心生介怀,想要带着她这堆金银珠宝跑路吧?
  沈兰溪扬起一张俏生生的脸,“今日母亲给我的,都好漂亮呀~”
  林氏给她这些,她也很容易能想到缘由。
  对林氏那种穷得只剩下银子的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最是简单不过,而她沈兰溪也最吃这套。
  林氏想用这些东西答谢她替沈兰茹出头,那她便收了这份谢意就是,亮晶晶的她喜欢,林氏也能安心,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祝煊在床边坐下,拿起一只蝴蝶发钗瞧,便是连蝶翼触须都精美异常,纹理繁复,最重要的是,足够沉手。
  对庶女这般大方的嫡母,倒是难得。
  “你小娘——”灵位可在沈家,可要在年前去祭拜?
  “是紫衣。”沈兰溪坦诚道,顺手拿走他手里她的蝴蝶发簪。
  只一动,那两只蝶翼便颤了颤,如真的一般,甚是好看。
  “我小娘在生下我之后便出府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今日三殿下说的那话也确实不错,我的确是娼妓之子,但那又如何,有罪的从不是我,也不是我小娘,而是那些利用女子玩弄权术的人。”
  “传言深受沈岩宠爱的女子,被以平妻之礼下葬、灵位安置于宗祠的,不是我小娘,是青姨。沈岩与母亲在府衙撒谎,咬死了我是青姨所生,是碍于祝家,若是我所料不错,祖母与母亲也不知我是——”
  “沈兰溪!”祝煊急急的唤她名,堵住了那戳人心肺的字眼。
  沈兰溪撇了撇嘴,也配合的把那几个字吞掉,“他们想骗的不只是三殿下,还有你祝正卿。沈岩庸碌了一辈子,只在为沈兰茹择婿这一事上高调了一回,哪知道沈兰茹不愿嫁你,反倒是便宜了我这个从未入他眼的庶女。”
  她把玩着振翅的蝴蝶发钗,无甚语气道:“沈岩不喜欢我小娘,也不喜欢我。”
  祝煊忽的喉间发紧,瞧她的眼神难掩心疼。
  要如何冷待,才会让一年幼的孩子知晓自己父亲不喜欢自己?
  “不过母亲心善,见沈岩对我不闻不问,便让人好生照料我,虽是不够亲近,但也不曾苛待。但你知道,谁家府中都不乏阳奉阴违的下人,幼时我也常饥一顿饱一顿的,待我稍大些,我便机灵的告到了母亲跟前,这般事便没再生过。后来有了沈兰茹,时常跑我院子里玩儿,更是没再受过欺负。”沈兰溪絮絮道,眼底难掩晦涩。
  小兰溪便是被那混蛋嬷嬷照料,一场高热断送了性命,被她这后世之人占了躯壳,在这个朝代活了二十几年。
  那嬷嬷虽是被林氏杖责一顿,丢了半条命,且唤人牙子来卖出了府,但到底是难偿还小兰溪了。
  而沈岩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女儿、真正的沈兰溪早已死了。
  盘腿坐在床上的姑娘垂着脑袋,细软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那蝴蝶触须,瞧着惹人心疼的紧。
  祝煊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不必难过,日后我都会护着你。”
  是哄,也是承诺。
  沈兰溪抬眼,对上了他如一汪古泉的眸子,里面的认真与心疼忽的让她悸动,又有些害怕。
  她挪开眼,难得严肃道:“祝煊,我不要承诺。”
  这东西太空,还没有祝夫人给她的宅契让人来得安心,那登名造册在衙门盖了红泥印章的名儿是她沈兰溪,旁人谁都抢不走。
  “好。”祝煊好脾气的应。
  往后几十年,她总会信他今日说这话。
  沈兰溪努力忽视砰砰直跳的心房,扯了一句,“你知道沈兰茹闹出逃婚这般大的事,为何沈岩与母亲却是没有罚她吗?”
  从不背后说人的人,此时也配合着她讲小话,“在家里受宠?”
  沈兰溪晃了晃手指,“是也不是,先前我也是这般以为的,但是今日母亲说的那个故事太真了,如若这故事是真的,那便是因为他们先前的遗憾,沈岩没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悔憾一生,母亲嫁了心里有旁人的男子,也过得不如意,这才会纵容着沈兰茹,盼着他们二人的闺女能求得自己的良人,不要像他们一般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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