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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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匿匿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到公司,恰巧碰到了女同事。
  两人一并上了电梯,女同事按了楼层,稍稍侧身对着汪匿匿,她关心道:“你今天好早,身体好些了吗?”
  汪匿匿微笑着点头,轻声说:“谢谢你,听说是你们几个送我去医院的。”
  “都是同事,说什么谢谢的。”
  两人下了电梯,走了几步,转进翻译部,不少人跟汪匿匿打招呼,说“早上好”,说“回来啦”…
  汪匿匿有些不适应他们突如其来的热情,只一笑应万变。在位置上坐定,桌面上空空如也,没有以往的早餐。
  汪匿匿叹了口气,思绪万千。
  *
  下午的时候helen来收拾工位,办理辞职手续。办公区窃窃私语,helen故作镇定,快速并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桌上文件、杂物。
  汪匿匿想了想,给她发了个微信,显示一个叹号。原来把她删了啊…汪匿匿干脆直接转过身,对后座的helen说:“我们出去聊聊?”
  声音不大不小,但周边几个同事早早伸贴耳朵。helen扫了一眼,没有看汪匿匿,她点头,停下了动作。
  汪匿匿见她答应,便起了身往外走,helen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道走进茶水间,早晨有人泡过咖啡,空气里留着淡淡的醇香。
  helen好像闻到了咖啡的苦味,捏了捏拳头,不作声。
  汪匿匿开口打破僵局,她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helen这两天的害怕、憋屈、愤怒、不甘突然被点燃,她拉大分贝低吼:“你装什么!”甚至有些破音。
  汪匿匿蹙眉,尽量让语气平缓,“我的确想不通。而且如果你跟我直说的话,我也会答应的。”
  “呵,是,你高高在上,你想让我求你。”
  汪匿匿看着她因情绪激动涨红的脸,还是以往的模样,却像变了个人。她想也许是聊不出什么了,便打算离开。
  就在汪匿匿拉上门的时候,helen的声音幽幽地在背后响起,“下药的事我不后悔。像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根本不会懂的…你们垂手可得的机会,对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你知道我那天口译结束有多兴奋吗?副总都夸我完成的很好,我感觉有人看到了我的才华!可是那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上司发来的解雇信。”
  汪匿匿沉默。
  “我知道事情败露了,你又不笨。但我还以为你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不会直接跟上司反应。我甚至都想好了措辞跟你解释,设想过你千万种的反应…再说职场,不就是不择手段的吗?我仅是让你睡一觉而已,并不算什么吧?哈哈,结果是我痴心妄想了,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所以你不要的东西,我也不配拥有是吗?”
  字字句句说不出的凄怨,汪匿匿没有转头。
  汪匿匿没有回答她,只轻声问:“你一开始…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是。我早就想让你当我的跳板!”
  “你从没把我当过朋友对吗?”
  “对。”
  汪匿匿点头,开门出去了,阻隔了那句“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
  公平?
  汪匿匿想起小学一年级报名参加省绘画比赛,他们班只有一个名额,老师把名额给了另一个女生。
  她回家跟妈妈哭诉:“为什么她画画没有我好,老师却让她去参加比赛,这不公平妈妈…”
  严嘉树轻柔地擦掉女儿的眼泪,淳淳说道:“妈妈问你,你知道人为什么信耶稣,信佛祖吗?”
  汪匿匿吸了吸鼻子说:“因为耶稣佛祖能鼓励他们,帮助他们。”
  严嘉树点点头:“对,那你想一想,这么多人求佛祖庇佑,佛祖能忙得过来吗?”
  汪匿匿摇头。
  “宝贝真聪明~所以这次你没有拿到机会,只是佛祖听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心声,却没听到你的。并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也不是不公平,就好像你早上有时候会穿反袜子一样,佛祖偶尔也会迷糊,宝贝。”
  汪匿匿似懂非懂点点头。
  再后来,又遇到了类同的事情。这时候她已经知道信基督、信佛,都只是一个信仰,而信仰是主观情感上的力量,并不能帮她要到名额。
  她便又去跟妈妈说,严嘉树打电话给汪匿匿的班主任。
  班主任知道严家书香世家,有些人脉,不敢搪塞,便带着歉意解释:她也是没办法,听校长的安排。
  严嘉树叹了口气,犹豫要不要找人让女儿参赛。她决定让女儿选择。她说:“这件事的确对宝贝不公平,妈妈问你,你很想参加这个比赛吗?”
  汪匿匿却问:“妈妈,什么是公平?”
  严嘉树思索,跟早慧的女儿说了实话,“宝贝,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
  汪匿匿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严嘉树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慰地笑:“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你被替换名额这件事,并不犯法。”
  “所以老师才可以随意调换人选。既然妈妈都有些为难,我就不参赛了。”
  严嘉树有些心疼,但她不确定现在跟女儿讲人情和权利的滥用,合不合适。
  她想了想,跟汪匿匿隐晦地点到:“法律的本质是制约,并不是有了法律就不会发生不公正不平等的事情了。而且执行法律的是人,人都有弱点,会被钻空子…有些时候,正道的光照不进黑暗的地方。”
  汪匿匿消化理解了会儿,又说:“我知道,小时候邻居黄阿婆被车撞死了,那个车主却没有负责,他跑掉了,警察没有抓他。”
  严嘉树把她抱起来,已经有些抱不动了,她坐去沙发,让她顺势坐她腿上。
  严嘉树低着头看女儿,“所以宝贝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有什么事都告诉妈妈、外婆好吗?”
  汪匿匿捏紧小拳头,气势汹汹地保证,“嗯!老师傅教我的拳法我都要好好学!”
  严嘉树笑。
  再后来,她在高中,在汪家,在大学…彻底理解了“公平”。中国1109部法律法规尚且不能完全保证公平公正,怎么能一枕黄粱让上天去保证。
  有的人一出生就比别人漂亮,有的人在某一方面就是天赋异禀,有的人的爸爸只手遮天…怎么讲公平?
  她在高中无缘无故被欺负,公平吗?姐姐爱上单身老师,却被骂小叁,公平吗?她替姐姐背上骂名,公平吗?妈妈明明跟她的学生恋爱自由,却被辞退,被辱谩,被诽谤,公平吗?
  既然不想安居一隅,就去打破困境。没有作为地一昧埋怨不公,徒然把自己投机钻营造成的过失归错于“上天不公平”,也太愚昧了。
  汪匿匿摇摇头,不再多想,静下心来工作。helen,不再值得她用心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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