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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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柏丽是万般不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的,她宁愿缩在后台一个人呆着。
  坐在身边的两个人你侬我侬,又是咬耳朵又是互相偷笑,而她想翻个白眼也不成,因为摄影大哥就蹲在走道上,扛着摄影机对着他们仨。
  心里窝了一团的火的专业演员盛柏丽,只能当做浑然不知旁边二人在怎么刻意地秀恩爱,全程脸上戴着优雅的面具,装作专心致志地听舞台上千篇一律的获奖感言,时不时优雅地拍拍手掌,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是《女医薛青》里杀伐决断、深情款款的帝王,她是《女医薛青》里独立自强、沉稳果断的女太医,他们为实现伟大理想而不惧艰难万阻,他们在最绚烂的年纪里为我们谱写了一曲乱世恋歌。我宣布,第14届青芒电视剧盛典‘最受观众喜爱新人奖’的获奖者是——陈巍然、盛柏丽!恭喜二位!”
  开奖嘉宾喜气洋洋地宣布了获奖者的名字,全程没搭理她过的陈巍然忽然又装起了绅士,拱起手臂暗示她挽住他,很是记仇的盛柏丽将长发撩至耳后,提着裙子娉婷上前,连余光都不屑给他分毫,被好几台摄影机盯着的陈巍然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缓步跟在盛柏丽的身后。
  为他们颁奖的嘉宾是ek传媒集团的ceo柯思谦,这位混血老总的高大帅气不输任何一位当红男明星,也是无数女人想要攀附的钻石王老五,可盛柏丽对名利的野心不是很大,所以虽是对柯思谦早有耳闻,但却提不起丝毫交际的心情,本以为接过奖杯握了手就算完了,不料柯思谦忽然贴近她给了她一个拥抱。
  成功男士幽淡的古龙水香气忽地将她笼罩,让她不由地有一丝心慌。
  “盛小姐,不知可否赏脸独自来我公司坐一坐,有笔大生意我想同你谈一谈。”
  他的声音很轻,吐字也有种贵族做派的悠然自得,只有那“独自”二字稍微加重了音,听起来别有一丝挑/逗的意味。
  “……”
  盛柏丽游魂一般攥紧奖杯和突然被塞进手里的一张卡片,聚光灯下的她不敢低头看手里的卡片究竟是什么,她下意识地去寻柯思谦的身影,只见他与陈巍然握完手后,回眸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一笑,将盛柏丽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
  富二代了不起吗?在十几台摄影机的瞩目下公然撩妹约/炮?这圈子里难道竟是这种衣冠禽兽吗?
  她将手掌心里的卡片揉成一团,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心道娱乐圈这个名利场果真如外界所说——乱得很,光是这舞台上寥寥几人,就一个劈腿乱/搞,一个公然约/炮,空有一副光鲜亮丽皮囊,内里却从骨髓开始腐烂。
  “请巍然先发表你的获奖感言。”主持人说。
  陈巍然举着奖杯调试话筒,酝酿了好久情绪才开嗓说道:“非常感谢主办方能够把这个奖项颁给我和柏丽,《女医薛青》能够获得这么好的成绩离不开整个团队的努力,非常感谢《女医》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这里要重点感谢一下——”陈巍然微微扭头,仿佛《女医薛青》里的深情帝王上身一般,含情脉脉地看了盛柏丽一眼,“我的搭档盛柏丽小姐,柏丽,我觉得我们一起拍戏真的很有默契,如果没有你这么好这么专业的演员跟我演对手戏,我的戏也出不来,今天可能就与这个奖无缘了。”
  盛柏丽眯着眼睛,“友好”地向他点头笑了笑,而底下的观众席则激动得尖叫一片。
  “但这份喜悦和感恩除了要和我的同事、家人、朋友分享之外,我还想特别感谢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陈巍然忽然向冉灵玉的方向伸出手,“小玉,这是我从业以来获得的第一个奖项,我想把这份喜悦第一时间与你分享,你的存在一直是我努力工作好好生活的动力,我想说,冉灵玉,我爱你!”
  “oh my god!!!”主持人虚掩着嘴,用惊叹来缓冲陈巍然突然公布恋情带来的混乱,台下从惊叫四起到整齐划一的起哄,“亲一个、亲一个”的呼唤声一浪高过一浪,主持人便顺势将在镜头前热泪盈眶的冉灵玉请上台来。
  好好一个大型盛典的主持人,突然就变成了八卦记者,在台上问这儿问那儿,给典礼炒足了话题,这俩人应要求又是抱抱又是亲亲,明明求之不得却要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
  而就站在他们旁边的陈巍然绯闻女友盛柏丽,尴尬不已。
  她明明和陈巍然拿的是同一个奖项,可为什么她就突然变成了整个舞台上最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是多余的人呢?
  脸上的笑容笑着笑着就僵了,可是摄影大哥好像同她作对一般,故意把她的身影也拉入画中,她索性就不再伪装,将笑容垮了下来,冷脸打量着身边利用恋情炒作的两个人。
  “真有意思,获了一个新人奖就高调宣布恋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获了最佳男主角呢。哦,刚才那段感谢我的获奖感言倒是可以拿‘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盛柏丽在心中冷嘲热讽。
  陈巍然和冉灵玉下台后,她明知应该说“终于等到你们公开了,要幸福啊”这种官方说辞,一来可以撇清自己和陈巍然的恋爱关系,二来能表示自己和陈、冉两人关系不错,三来还可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但是她不愿意。
  凭什么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祝福背叛自己的男人?
  明明受气被侮辱的人是她,她还要装关系好是朋友?
  演戏她很专业,但既然工作是演戏,生活里就少一点伪装多一点真实的冷漠吧。
  她捧着奖杯,对着话筒干笑了几声:“呵呵,好突然的公开啊…把我吓了一跳呢,这是有了吧,什么时候生啊巍然?我等着你和小玉的‘好消息’呢。”
  她笑容可掬地说道,这话的语气意欲不明,可以解读成调侃开玩笑,也可以解读成不怀好意的爆料,网络上关于她的这句话吵得天翻地覆,而盛柏丽只是轻飘飘地跳过之前抢风头的二人,简短地说完获奖感言后迅速前往后台接受采访,并在采访中说出了能和陈、冉公开恋情一同挂在头条好几天的话。
  记者问她:“之前你才是陈巍然的绯闻女友,很多媒体都拍到过你们成双成对,陈巍然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喜欢你,但今天他突然自爆和冉灵玉的恋情,这是否说明之前的一切都是你们两个在炒cp?”
  本来心情就处于一点便炸的盛柏丽听到这个记者的犀利提问后,仿佛□□桶点燃了引信一般。
  她微笑冷声道:“好像那些话都是他说的吧?跟我有关系吗?”
  “……”
  她依然保持着那礼貌又不失不悦的微笑,冷然看着记者们仿佛捡到宝一般刷刷刷在本子上记些什么。
  ****
  冲动过后,盛柏丽就后悔了。
  周蕾像泼妇一样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她一个多小时。
  “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一百八十线谁也不认识的小演员了,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你能不能以后在公众场合有点分寸?陈巍然他不就是公布恋情抢了你风头嘛,你们关系那么好你还不能让让他了?你这个人就是说话不过大脑,你自己回去品品你说的那些话,字字带刺,网上已经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神奇解读了,下一波人身攻击的大浪潮就在赶来的路上你信不信?!”周蕾每说一句就大力戳一下正在卸妆的盛柏丽,“既然不会说话,那以后就谨言慎行,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我已经放弃让你学会打太极了。只能这么想,接下来好几天的热点新闻,你都能跟他们紧密连在一块,也算是进一步提高知名度吧。唉,你啊你……”
  经周蕾提醒,盛柏丽摘下敷在两只眼睛上的化妆棉,陷入了深深的反省与自责当中。
  她并不是真的不会说话,她只是不想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处世态度,她本来就是演戏的,她不想在平时的生活里也戴上面具。
  她习惯了怼人,习惯了逞口舌之快,可是当这种习惯被带到了公众视野中,就会迎来五花八门的解读。她今天所说的那几句带着隐刺的话,足够让她的名字与那对狗男女捆绑在一起好一段时间,这么一想,她就跟吞了一万只苍蝇一般恶心。
  凌晨1点,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删照片。
  那些照片承载着她和陈巍然认识两年多来的所有美好回忆。
  她没有像大部分分手的女孩儿一样,哭哭啼啼地把每一张属于过去的照片都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小心翼翼地翻开心中的记忆匣子找到对应的故事品味一番,再犹豫不决地按下确认删除的键。
  她向来果断坚决,雷厉风行。
  盛柏丽打开相册,直接根据小图,把每一张与陈巍然有关的照片都勾选上,毫不留情地一键删除,半点留恋都没有地打开所有社交软件将陈巍然拉黑,然后将陈巍然亲手为她设计的,她去哪儿都带着的小兔子毛绒玩具剪成稀碎,扔了出去。
  “家里还放了不少跟那谁有关的东西,等休假的时候一次性清理掉!”她心道。
  如同扫荡垃圾一般,盛柏丽做完这一系列工作之后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好似体内的毒素都被排出了体外。
  于是,她的肚子开始叫了。
  ……好饿。
  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可她毕竟一整天都基本处于空腹状态,生理需求让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烤串、啤酒、火锅、炸鸡等一系列大排档夜宵黄金单品。
  “不管了,本大爷要去撸串!”盛柏丽披了件外套,戴了副黑框眼镜和一顶棒球帽,揣了点零钱便撸起袖子往门外走去。
  刚出酒店没多久,就见一副巨大的双人广告屹立在面前,好似是刚刚挂上去的,边上躺着一堆杂余的工具,不远处还有几桶油漆,是用来粉刷广告边缘墙框的。
  这是陈巍然和冉灵玉的巧克力双人广告。
  一个她从未听陈巍然提起过的广告。
  她攥紧拳头,当做没看见一般转身疾步离开,可还没离开多久,她便好似化身为一只愤怒的母豹子,“唰”地一下冲了回来,随手拎起一桶红色的油漆,狠狠地往那眉目传情的两人的脸上泼了上去。
  泼完还不解气,她拿起刷子,在广告牌前的地上写上了大大的“狗男女”三个大字。
  “哈哈哈哈哈哈——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陈巍然,你个王八蛋!我对天发誓我会越来越好,我会过得比你好一万倍,赚比你多一万倍的钱,找比你好一万倍的男人!我要让你到最后悔不当初抛弃我,腆着脸来求我给你一条可以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活路——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她仿佛在癫狂大笑,可是仔细看的人才知道——
  她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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