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废了皇帝,又或是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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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走向四阿哥的棺椁,为孙儿拂去尘埃,再到灵前上香默默念诵。
  “这是我的孙儿,那么可爱的孩子去了,我怎会不难受,可你们却让我不得不变成现在这样。”玉儿放下合十的双手,怒然道,“我像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只会找儿媳妇麻烦的恶婆婆,把福临的所有不是,都推在你的身上。”
  葭音彷徨地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玉儿走来,屈膝蹲下,要与葭音平视,慌地葭音立刻跪直了身子,怯怯地喊了声:“太后。”
  “你是个好孩子,饱读诗书通情达理,可你让我明白一件事,并不是读过书就一定会通人世。人有短长,恰恰这宫里生存所需要的一切,正是你的短处。”玉儿说,“你无法适应宫廷,这不怪你,毕竟你的人生和境遇,你没有办法做选择。”
  “太后,臣妾有罪……”
  “我不愿听你说这几句,听够了。”玉儿道,“孩子,不说别的,我们就说眼门前这些事。皇上为了你,一而再地做出荒唐事,你因为悲伤视而不见,可等你清醒时,你一定会明白这些事做不得要不得。”
  葭音不安地看着皇太后,脑袋里一团乱。
  玉儿冷静地说:“可那个时候,大臣们已经对皇上失去了信心,朝政已经被搅得一团乱,这一次大臣们和皇上的矛盾冲突,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激烈。等你清醒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到时候,只有两条路,他们强行要求废了皇帝,又或是杀了你。”
  葭音眼神空洞,胸前压着巨石般,叫她喘不过气。
  “而这两条路,都会给你的家人,你的弟弟,带去万劫不复的灾难。”玉儿语重心长,“孩子,你要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你的家人你的弟弟带去灾难。这两年来,福临因你而神采飞扬,朝气蓬勃,我心怀感激。可也一次次因为你,将他的江山和大臣弃之不顾。”
  玉儿站了起来,俯视着葭音:“任何人的忍耐,都有底线,我必须在大臣们的底线被践踏之前,先向你们发难。皇贵妃,你想好了之后,自己做决定。不必考虑朝廷,也不必在乎后宫,乃至福临,就想想你的弟弟,你的家人。”
  葭音哭着叩首答应,虚弱的人,就这么伏在地上起不来了,泪水沾湿了白绫,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抓起了白绫。
  玉儿转身离去,殿门打开,光芒照进来,皇太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伏在地上的葭音,就在她的阴影之中,而殿门,很快又关上了。
  此刻乾清宫的早朝还没散,添香就跑来找吴良辅,吴良辅也是烦透了,可又不敢怠慢承乾宫的事,谁知今天是真要出大事儿,皇太后竟然给皇贵妃赐了白绫。
  他不敢从朝会上将皇帝拽走,自己先跑了来,扒在殿门上往里看,只见皇贵妃跪坐在香案前,白绫散在她的身后,还没出事儿。
  但这白绫,看得吴良辅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太后要将皇贵妃娘娘赐死吗?”吴良辅一头虚寒,问添香,“要娘娘自裁?”
  添香哭着说:“奴婢不知道,可太后说谁都不许进去,让娘娘自己冷静一会儿。但是您看这样子,奴婢真怕主子一时想不开。”
  吴良辅说:“你们都守着,一刻都不能移开眼珠子,稍有动静就冲去阻拦,不论如何不能让娘娘把自己吊起来。我去等皇上下朝,下了朝一定赶过来。”
  他一面慌慌张张地跑了,一面念叨着:“这都叫什么事儿,我的老天爷呐。”
  添香扒在门上,一刻都不敢离开,看着小姐凄凉无助的背影,真是心都碎了。
  福临今日和大臣们发生了好些矛盾,一些立场相对的大臣也当庭争执甚至恶言相向,福临过去还能好好地安抚大臣,把持住朝会的走向,可今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精疲力竭地结束了一场朝会,福临回到内殿,险些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脑袋还没转过来,吴良辅就凑到一边说:“皇上,您快去奉先殿,只怕皇贵妃娘娘,要、要自尽了。”
  福临肝胆俱颤,拔腿就往奉先殿跑,一群太监宫女急急忙忙跟在后头,吓得路上经过的人都僵着不敢动。
  福临闯进大殿,亲眼看见了散落在葭音身后的白绫,他愤怒地将白绫踢开,冲到了葭音的身边。
  “葭音,朕来了,你不要怕。”一把抱住了心爱的人,着急地确认她还活着,福临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怕,朕来了。”
  “皇上?”
  “葭音,额娘要你自尽吗,额娘她真的,要逼你……”
  “不是的,皇上误会了。”葭音气息微弱地说,“太后是要臣妾振作起来,要臣妾好起来。”
  “你不必隐瞒,更不要害怕。”福临眼睛睁得老大,“朕了解额娘,她做得出来,朕知道。”
  “这白绫,是为东莪郡主准备的。”葭音说,“皇上,您真的误会了。”
  福临愣住,回头看了眼被他踩得乱七八糟的白绫。
  “皇上,这件事,太后交给了臣妾,臣妾转交给您。”葭音说,“请皇上给四阿哥一个交代,给臣妾一个交代。”
  “朕知道了。”福临答应,“可你也要答应朕,绝不能想不开,任何事告诉朕,让朕来为你解决。四阿哥没了,可我们还能再有孩子,你还有费扬古,他还没长大成人。”
  “多谢皇上。”葭音含泪道,“皇上,臣妾会好起来,一定会。”
  “好,好……”福临爱怜地抚摸葭音的脸颊,“你哭出来,哭出声就好了,不要憋着。”
  可就算鄂硕去世,葭音也不曾激动得嚎啕大哭,喜也好,悲也罢,她天生是不会强烈表达情绪的人,皇帝总叫她大声哭出来,葭音实在做不到。
  太后说的没错,他们之间,好像根本不了解,福临对自己做的一切的好,都是他自己想当然的。
  “葭音,额娘她,还对你说了什么?”福临忍不住问。
  “没有别的话了。”葭音说,“太后是来看望臣妾,看望四阿哥,不过眼下,臣妾有个请求。”
  “什么,你说?”
  “皇上,将四阿哥发送了吧,不能再停在宫里,这不合规矩。”葭音道,“臣妾不愿让四阿哥被世人诟病,皇上想要给儿子风光大葬,也是臣妾所愿,但所有的事,我们都照着规矩来做可好?”
  福临知道,母后一定是对葭音施压了,这白绫也不见得是给东莪准备的,可他不愿逼迫葭音承认,眼下既然她开口请求,自己当然要满足她。
  “你不要怕额娘,别怕她。”福临搀扶葭音起身说,“有什么事,让朕来应对。”
  葭音虚弱地站稳,苦笑道:“皇上,臣妾怕太后做什么,太后那么疼我。”
  福临不信,搀扶她道:“朕送你回去休息,而后就去处理朝政,朕知道她急什么,朕好好做就是了。”
  待葭音回到承乾宫歇下,福临再返回乾清宫时,命令吴良辅将积压的事统统搬来,召唤那些等待面圣的官员。
  一上午,乾清宫里外,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到正午时,御膳房的人徘徊了几次都插不上来。
  这些光景,都被传到慈宁宫,玉儿却冷漠地吃着饭,自言自语似的说:“所以,她没有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不是吗,既然如此,何必由着他作得天下大乱。”
  元曦和巴尔娅都不敢出声,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在边上伺候。
  待午膳撤去,巴尔娅和元曦回去吃饭时,才提起来,巴尔娅害怕地问:“太后到底对皇贵妃说了什么?”
  元曦早晨看见慈宁宫的嬷嬷去准备了一条白绫,将她吓得不轻,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姐姐,这帝王家啊……”元曦长叹。
  今天的事,一直梗在福临心里,虽然葭音不肯说实话,他也不会再问,但毫无疑问,那条白绫是母亲为葭音准备的。
  傍晚时,福临从奏折堆里,抬起猩红的眼睛,问前来奉茶的吴良辅:“皇后把五阿哥抱去了吗?”
  吴良辅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福临道:“立刻!马上!不把五阿哥抱去,你也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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