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内焦外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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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
  日本长崎佐世保市豪斯登堡 “欧洲大酒店”
  11:20
  白色和服,上绣青淡山水,虽不及锦簇花团来得明艳,却也显得清雅秀重。再加上沿着衣领袖口精心缝做的黑色修边,就如同镶框裱装的一般,好似把一幅画儿穿在了身上,感动潮人。但它的考究之处却不在和服的做工上,全只因它的打理之功才是上乘,那衣服叠压熨烫平整的程度绝对不输给一件名牌西装。但是,当穿着它的人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时候,留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聊斋中的“画皮”在游荡。无奈衣虽有品,人却无味,就算那和服做得再雅致,可惜人生得鬼魅,也只能破坏这美好的意境了。全只因,人服不搭的缘故。
  身穿和服之人,白面细目,窄脸长颌,东方人中很少见到的立体强烈的造型。他的皮肤绷的很紧,抻得跟套了一副最薄的杜蕾斯新品相仿,连皮层下面的毛细血管都能清晰看见,足见其细腻与滑润。一对儿淡眉,弯得好像初八的月牙儿一样,每逢嬉笑就如同两条蚯蚓在翻身,扭动展转的仿佛活了一般,生动得不行。眉弓处凸起,像两堵残垣断墙,至眼窝时变得深凹,如丘底浅坳。一副高颧骨,撑得两颊好像塌陷的地窖,一说话便呼扇呼扇的,仿佛兜不住风的棚罩。长有这福尊荣的人世间少有,仅有一位先人可以参照,他的名讳如雷贯耳,但究其德行和武功却远比它的长相令人尊崇,正是这个人的出现,才使得日本开始走向强盛。
  日本战国时期的英雄,多是嗜血草莽,鲜有的出现了两位胸襟博大韬略深邃的人物,却都不幸早早的亡故了,其中的一位是甲斐的武田信玄,另一位是越后的上杉谦信。除此之外,就再无他人可提了。这二人的出现,开创了一段灿若繁花的时代,却也给那些獐头小儿搭建了乱世的舞台。观其始末,略有成就者也有一二,却都是些借势打劫,趁乱逞威的祸患蛮强,要不然,就算日本不大,怎么会便宜了一个猴儿一样的家伙呢?
  前有今川义元昏聩,后有织田信长残暴,最终捡了果子的,便是性格狡诈举止乖张的丰臣秀吉。虽然,隐忍持重的德川家康后来居上,但若是说到雄才大略,奸诈狡黠,敢作敢当的藩主,那还是丰臣秀吉莫属。
  统一日本之前的丰臣秀吉,可谓是极具这个民族特点的人物,在其后的若干年间,日本的表现也充分的体现了秀吉所有的个性。强时扩张,三侵平壤;弱时蛰伏,委身明皇。更有近代,为患邻邦,不宣而战,偷袭珍珠港。从古至今的日本就像是一只先天发育不良的蟑螂,吓人不吓人暂且搁在一边,有它在,的确恶心人。
  眼前的这个人物可以说是丰臣秀吉的翻版,无论是外表长相还是行事考量,皆带有秀吉受领“关白”之时的特征,这不仅仅是他的模仿,更是他的野心昭彰。
  泉井雄一,泉井产业的“天皇”,觊觎世界一统的霸主,以期掌握了人们的家当,就想进而控制人们的思想。在他的王国里,吃穿住行都被他考虑的周详,他开出的连锁店,垄断了人们生活需求的市场,剥夺了人们自由选择的主张。他售卖的产品淘汰了人们多彩的选项,限定了人们个性的取向。人们渐渐忘记了思考,好似宠物任其豢养。而当他的通路畅通、卖场密布之时,他就会撕下伪装,利用货源、价格、服务,通过市场这个杠杆调控人们的需求,好比一道闸门,无论是关闸蓄水,还是提闸泄洪,全凭他的掌控。他可以让粮油积压,也可以让糖盐涨价,他能让一种品牌身价百涨,也能瞬间挤垮数家工厂。他的计划一旦实现,泉井雄一就能利用自己手中的连锁卖场,奴役和控制整个世界。这决非天方夜谭的想象,看看我们的周围,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必需品,还有多少是掌握在中国人的手上。我们出口资源换取的所谓名牌产品,无异于卖血换酒喝!
  早在进入新世纪之初就有高人指出,取能源者控制世界发展的前端,而夺市场者把控世界的终端。这个世纪注定是在这一首一尾间进行的争夺。看看今天地球上有硝烟的和没硝烟的战场,哪一个不是围绕着这二端展开较量。在这二者之中进行比较,泉井雄一则更喜后者,他要把“大便小利24”开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商品通路遍及地球的每一个村落。他提出的口号是,大便小利是家庭的好邻居,是孩子的好伙伴,是老人的好看护。到那时,泉井的好恶即是世界的好恶,泉井的理念即是大众的理念。泉井将成为人类的大脑、时尚的宗教,生存的依靠,价值的基调,社会发展的风向标。
  北岛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打心眼儿里觉得不平,但他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自己今后一段时间内的营生,还要指望眼前这只“猴子”的允诺才行。“职员”答应他,一旦中情局与全景产业的合作成功,北岛将会成为这一“合资企业”里第一位由中情局派去的高管,那样一来,北岛就可以暂时告别他的“北漂”生涯,进而成为一个国际化企业的金领了。为此,他才能够这么默默的忍受着,像是在经历着一场中情局入门面试般的酷刑。
  开始时,他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全面而细致的转述完了“职员”的想法,但聪明的泉井雄一当即便看穿了那其中的诡计。他当即便明确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这反倒让北岛感觉心安。因为,起初他便觉得这事不靠谱,因为广濑和柳川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桥本茂和他手下的“大便小利24”早已是柳川的势力范围了,若是说中情局想要介入的话,倒也还有商量的余地,可自己瞎么合眼的偏偏请了广濑做引荐人,那结果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但泉井雄一却没有一下子把门关死,他同时又提出了另外一个修正的方案来,这给心灰意冷的北岛无疑开启了一扇希望之窗。泉井雄一的意思是,泉井是合法经营的企业,有良好的口碑和信誉。中情局想要借助泉井的这个平台可以,但要接受泉井的指挥。换句话说,泉井不希望与中情局合作,但中情局想要加盟泉井倒是可以,谁主谁辅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北岛心里摇摇头想,仅这一点,中情局能答应吗?
  北岛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作为中间人他最有利的条件就是不偏不向。于是,他快言痛语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泉井先生,您的这个提案,我看…希望渺茫。”
  北岛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已经开始计划着,出了门就返回酒店,即刻打点行装,只是不知道,下一个活儿…还没等他的念头落实,一阵手机的蜂鸣声便打断了他的遐想。就见泉井雄一皱了皱眉,不情愿的拿起了桌面上的手机,将听筒按在了耳朵上。
  有好长一段时间,北岛都以为泉井雄一是睡着了,因为他闭着眼睛,听着手里的电话,却未发一言。脸上的表情是一阵紧一阵松,一阵红一阵白。好像是熟女发骚又像是小儿憋尿。北岛猜不出泉井此时在为什么烦恼所纠结,为哪般麻烦所羁绊。但他却能猜得出,那绝不不是一个他意料中的好消息。
  果然,挂断了电话的泉井雄一很沮丧,他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背起双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一时间,仿佛把北岛给忘记了。这便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他像极了丰臣秀吉的地方。他们既狡猾又敏感,就像躁动的猴子,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有一点却又是他们最难以被人猜透的,他的躁动是真,但躁动的起因却是多重的,不熟悉他的人很难猜出他的真实想法来。区别于城府深厚之人的平静,他的特征则是以骚动来掩盖骚动。在合作一事未果之时,北岛有幸窥见了“关白”的全貌。
  广濑急病住院的事让泉井雄一看到了一种不祥之兆,这个有恩于他的老人显然是遭到了暗算,目睹了广濑急救场面的那个前台小姐,对事情的经过叙述的很全面。这让泉井雄一即刻分析出了事情的起因。桥本在广濑挣扎于死亡线上的时候,不是第一个向自己报告,而是打电话给了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这可不是泉井雄一想要看到的局面。
  就算你桥本有柳川撑腰,可在怎么样…这泉井产业也是我“关白”的财产,你怎么能目中无人,内外不分呢?再有,柳川义辉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你做官场,我开卖场,你怎么可以雀占鸠巢呢?
  桥本今天的表现,令泉井雄一极度失望,在泉井家族中为了权力的争夺早已经是如火如荼了,但泉井雄一的阵营里却只有一个女婿桥本茂。唉!谁叫自己膝下无子呢?可是,桥本的表现,又让泉井雄一怎么能够把一个零售王国交给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呢?这样的念头一出现,泉井雄一立时变得坐卧不宁起来,他知道广濑的遭难是在自己的身边发生的,如果,那个施虐的人要想对自己下手的话…泉井刚一想到这里,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行,任何一方独大都难以控制,特别是在“大便小利”的事业群里,自己的影响力正在面临着考验,如果不及时介入的话,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一群白眼狼们的聚集之地!哦,有矛盾才好控制,有对立才好平衡啊!此时若是借助外力来加以抗衡的话…
  泉井雄一突然觉得茅塞顿开起来,他不由自主的踱到了北岛的跟前停下脚来,深藏在眼窝中的目光狡黠的眨了眨,突然问道:
  “扩大一些思路,北岛,我们合作组成一个管理团队,这个想法…你考虑过吗?”
  北岛乍一听有些意外,心说,这可是个不小的妥协呀!怎么,这位“关白”竟是如此善变之人吗?照此,你说过的话,还有可信度吗?但他还是强打精神追问了一句: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泉井先生,您是说…您不再坚持您的主导权了吗?”
  泉井雄一夸张的咧了咧嘴,由此能够看出他暴戾的性格来,就听他大声的说道:
  “退一步说,北岛。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过来,和桥本一道组成一个联合的管理小组,共同抓好‘大便小利’的营运工作,如何?”
  靠!这简直是大喘气啊!北岛心中大喜,跟着却又莫名其妙起来,“关白”的意念转换变化得也太快了。刚才还是大权独揽的架势,不想,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啊!这是因为什么呢?
  北岛何许人也,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很快便联想起了刚才的那通电话,于是,不由得想,刚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吧?竟然促使“关白”调整了思路!这在平日怕是连想都难以想象的呀!
  泉井雄一见北岛将信将疑的样子,当即便意识到了自己态度的变化,是啊!的确是显得有些突兀。于是,他重新在北岛的对面坐了下来,猴脸上现出一片凝重。
  “你可以跟“职员”这样说,‘大便小利’的总裁位置,留给他的人做。我可以给他职业经理人中的最高待遇,我的要求是,一方面他要能够赚钱,另一方面他的决定由我监管。这已经是我能给予的最大空间了。你看,如果没有异议的话…”
  泉井雄一拖长了语音等着北岛的表态,“关白”秉承了秀吉的胆大和狡诈,他要引进竞争,以便借助外来的力量,削弱女婿桥本的势力,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可以站在这天平的支点上,靠着脚步的移动,随心所欲的帮衬和打压那不听话的一方了,由此可见他雄踞《商域三间客》第二的缘由了。
  泉井雄一的表态令北岛喜出望外,他以哀兵之态出使泉井产业,不料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面对意外的收获他自然连连点头,说道:
  “没有,没有异议,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表态,那正是职员想要的。”
  “那好吧!我们一言为定,就请回复“职员”,赶快付诸行动吧”
  北岛忽然觉得泉井没有完全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他试探的问道:
  “泉井先生,也许您还不完全了解,我是职员派出的全权特使,如果合作意向达成的话,我将是这个项目中的第一位派驻者,所以,刚才您所说的总裁人选…”
  北岛的痴心妄想在此刻说出来显得极其滑稽,但泉井雄一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遐想的余地,就听“关白”以极其职业的口吻说道:
  “北岛先生,欢迎您加入到泉井的事业中来,但是,我确定职员不会同意把您作为总裁的人选推荐给我的,您知道,您不是位商人。”
  听了泉井雄一的婉拒,北岛有一点点的尴尬,但他并没有让自己现出嗅态来,走南闯北的“野武士”是不会为这点小挫折所累的。就见他呵呵一笑,说道:
  “哦,听您这样一说,我真的该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未来职业的发展定位啦!泉井先生,请多多提携!”
  北岛说着,珍重的低头行礼,心里却在自嘲的想,跨国集团公司的总裁,呵呵!很拽吗?
  “彼此关照,北岛先生。以您的所长,我敢说,您,志不在此。”
  泉井雄一说着话,站起身来。北岛识趣,知道是该告辞的时候了。于是,也从沙发上站起,微微鞠躬说道:
  “对关白的开明,在下不胜钦佩。您真不愧是日本的凯撒啊!”
  “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作关白。呵呵!”
  泉井雄一说着,脸上现出顽皮的表情来。北岛的心里不由的一颤,暗自心惊道:
  “此人的胸怀真的令人恐怖,他的决定换了任何一人都会觉得,这是将自己口里的一块肥肉让给了别人,可他…嗯!好厉害的关白啊!”
  北岛想着,已然退到了门口,就在他刚刚转过身去,打算伸手开门的时候,就听泉井雄一忽然说道:
  “告诉职员,我可不要一个有名无实的草包,我要的人是能够替我赚得到钱的,是能够降得下成本的,是能够替我排忧解难的,他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呵呵!我很苛刻的哦!”
  北岛假装惶恐的躬身允诺,但心里却在想,他要找的这个人是替中情局的职员打工呢?还是替你泉井雄一干活呢?呵呵!会有这样的一位能人吗?
  柏林-中央火车站
  18:20
  平静的坐在修身造型的候车椅上,将一顶黑色的圣罗兰毛呢便帽平放在膝盖上,源源不断的模拟自然风从半透明的玻璃顶上轻轻的拂下,合着深蓝色的天空不停的撩动着额前略显稀疏的卷发,暮色笼罩犹如置身在夜明微暗的苍穹之下,天空低得近乎触手可及。
  一袭黑色的瓦伦蒂诺春款套装适度的显示出他思维的深度和身份的庄重,乳白色亚麻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不经意的流露出他的深邃、练达以及理性和优雅,紫地儿蓝花的丝织围巾随意的系在颈下,恰到好处的掩饰了他神秘的举止和谨慎的神态。这个极具吸引力的中年男子犹如一本充满了奇幻故事的推理小书,安静的陈列在透明的候车大厅里。于无声处、欲放还收,举手投足、儒雅轻舒,沉静之间释放着绵绵的魅力。
  透过这座钢结构建筑的玻璃幕墙放眼望去,蜿蜒的施普雷河两岸灯火通明,熠熠闪光的河水像一条彩带横跨东西柏林。绿荫掩映的菩提树大街熙来攘往,灯火跃动似无数帆影川流不息横贯整座城市。他弯起左臂,裁剪得体的衣袖向后退去露出腕上乌壳墨盘的伯爵表。现在,距离最近一班开往伦敦的列车出发时间还有三十分钟。所以,还有时间再次仔细的欣赏一下这座欧洲著名的“玻璃宫殿”。
  希伦.瑟曼,一个有着迷人外表和优雅气质的英国绅士。冷战时期的英国驻西柏林领事馆武官,曾经主管针对东德和前苏联的情报官员,现任维利.凯特国际技术投资咨询公司的业务总监。卸职之后,中情局和军情五处从来也没让他闲着过。两大情报组织谁也不会放弃这个谍海精英,争夺的结果是使希伦.瑟曼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为显赫的退职间谍。
  身兼中情局亚太安全事务顾问和军情五处远东情报专家的希伦.瑟曼已经堪比当年前苏联克格勃头子阿历克谢.安德罗波夫了。东西两大阵营散了一个,从此世界变成了多极纷扰,一枝独秀!争端与冲突未减反增,就算不在其位也难避其责。
  希伦.瑟曼心中唏嘘着,不禁收回目光。他朝着候车大厅望去。稀稀拉拉的的旅客当中有多半是欧洲人,这让他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他所服务的维利.凯特国际投资公司主要业务是针对亚洲国家的,客户中有九成是东方人,这让他想起了刚刚会面时那个印度人的执拗表情。
  是啊,那个呆板的家伙注定成不了大事!这恐怕就是他们虽然身处亚洲却肤色偏黑的缘故吧。希伦.瑟曼的情绪忽然间被一种失望的阴影笼罩着,于是再次瞥了眼腕上的伯爵表,时间才刚刚过去两分钟,他提醒自己时间尚早,机会仍在眼前。
  的确,他还从未在大额生意中失算过,所以今天的感觉才颇有些意外。或许是对预期的判断过于乐观的缘故,眼见得抛出鱼饵已有多时,却直到现在仍看不出有鱼咬钩的迹象,这难免令他产生些许的挫折感。
  一想到即将丢掉一大笔生意的不堪预想几成定局,希伦.瑟曼的脸上便现出一丝忧郁,禁不住手捋胡茬 轻轻的摇了摇头。
  “打扰了先生!对不起,瑟曼先生,我想您能赏光的话,我们可否共进晚餐?”
  标准的伦敦口音从身后传来,希伦.瑟曼的心头一动,他仿佛看见远远浮在水面的鱼漂微微向下一沉。是的,现在是该甩钩的时候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从协和酒店的37层向下俯瞰,新建的中央火车站呈现出中文当中的草字头结构。草字头的一横,是东西走向的铁轨。轨道两旁450米长的站台上是带有太阳能发电装置的拱形玻璃屋顶。草字头的两竖,则是南北方向长达160米的五层玻璃钢建筑。中间的三层是由80余家商铺组成的购物街,面积达15000平方米,全天24小时营业。
  “真是座现代化的建筑,瑟曼先生。”
  身材臃肿的维汉.辛格对着仍旧在欣赏柏林中央火车站的希伦.瑟曼没话找话的说,显然他很想打破僵局。
  “喔!黄昏中的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希伦.瑟曼就坡下驴的应承了一句,两眼依旧紧盯着暮色下的这个“玻璃盒子”。
  尽管车站的形体巨大,但造型轻巧别致,它用九千多块玻璃面板拼成的半透明屋顶,将绚丽的灯光透射进来,像一块晶莹剔透的钻石,镶嵌在傍晚低垂的暮色之中。
  “瑟曼先生,我们很想获得这批装备,但是您给的价格的确很高,几乎是俄国人出价的五倍。”
  维汉.辛格终于忍不住把话题重新扯回到正题上来。
  “您可以选择俄式武器,辛格先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东西,好比…你选择一件范思哲的衬衫,还是,随便从地摊儿上捡一件,这二者的区别很大的。”
  希伦.瑟曼不紧不慢的说,他知道自己放出去的线已经足够长了,既然对方已经咬钩了,所以,他不在乎再多溜他一会儿。
  “是,说得有道理,如您所知,他们的可靠性差强人意,但最主要的还是交货期有问题。”
  维汉.辛格沮丧的说,显然他也清楚,希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硬挺到了现在。
  “就是嘛!空头支票如何能指望呢?我提供给你的可是现货啊,辛格先生。”
  希伦见对方已经基本放弃了抵抗,于是,他决定是时候收钩了。
  “s-3反潜机不同于俄罗斯的产品,它是精细化程度很高的东西,而且,中国也是使用俄式武器的传统国家,它的很多款潜艇都是俄式潜艇的复制品。辛格先生,您不会用俄制反潜机去对抗俄制的潜艇吧?”
  维汉.辛格似乎被希伦的一番真诚所打动,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希伦感觉找到了双方的契合点,不由得热情大增,于是继续开导起印度人来。
  的确,s-3“北欧海盗”反潜舰载机和a-10“雷电”攻击机一样,都属于外表普通却很实用的机型。除了ge出品的tf-34型涡扇发动机提供可靠的动力外,它的紧凑布局使它成为了高效能的作战平台。
  改进型的s-3b主要换装了an/alr雷达系统,还加装了agm-84导弹的装载系统。装载的武器有mk46/50对潜鱼雷以及火箭炮。这让它在波斯湾战争中取得了骄人地战绩。
  酒店的正餐价格不菲却华而不实,侍应生走马灯式的轮番上菜,但每一道菜都经不起对方三下五除二的狂镟,眨眼就去了个底儿净。维汉.辛格有些紧张的看着谈兴正浓却吃速不减的军火商人,唯恐菜肴不足而影响了对方的心情。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的上了对方为自己备好的船,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驶向预定的彼岸。
  其实,希伦此时是在做秀给小心眼儿的印度人看。一方面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足以将对手侃懵,同时他也必须表现得像个贪得无厌的正经商人。否则,减配的s-3b就卖不上大价钱了,要知道,缩水后的反潜机就像一只笨鸟,傻乎乎的飞上天去,除了耗油就是挨打,啥也发现不了。落下来呢就是占地儿,要知道航母上的机位可不只是寸土寸金的价儿。
  嗡…!希伦的手机发出蜂鸣,他停下手里的刀叉,又用膝盖上的餐巾优雅的揩了揩唇,然后歉意的朝着对面的印度人笑了笑,这才从容的取出手机举到耳边。
  “希伦老弟,还在忙着做你的军火买卖?”
  空旷的背景中声音好像是从真空里发出的,希伦的心猛地一跳,但他表面上却丝毫也没显露出来。
  “嗨!老兄,你这是在哪?听起来像是在月球上。”
  希伦直接称兄道弟的,显然与对方的关系很近。
  “离那儿很近,我在前往亚特兰大的飞机上。”
  “哦,你总是行色匆匆的,赶去救火吗?”
  “不,是准备去放一把火的,呵呵!”
  希伦知道除非有重大事情发生,阿瑟.麦肯奇通常是不会开玩笑的。他那呆板的脸从大学时期起就是同伴们取笑的素材。但是,作为同窗好友的希伦却从来也没有因此取笑过他,希伦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是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所以阿瑟的不苟言笑和木讷的表情恰巧形成了他处乱不惊的行事风格,这一点最终成就了阿瑟.麦肯奇,现在他是一班同窗好友中权位最高的人物。
  “需要我做什么吗?”
  希伦嗅出了阿瑟话中的味道,于是主动问道。
  “是的,兄弟,我正在组织一支队伍,无疑你是我最想要的幕僚长,如果你肯赏光的话。”
  希伦与阿瑟结下的友谊令两人亲密无间,无须过多解释,只需召唤即可。
  “多谢,老兄,时间和地点。”
  “尽快赶到你在香港的办事处吧,随后,可能派你去日本,你很快就会有一位新老板啦!他出得起大价钱。细节我们见面以后再说。”
  “日本人?他们能出得起多大的价钱,看看他们设计的汽车就知道了,薄得像易拉罐,在这一点上,他们永远都赶不上奔驰。德国品质嘛!哈哈!”
  希伦说着朝着自己对面的印度人炫耀的笑了笑,他不失时机的小小幽默了一把,当然是说给印度人听的,毕竟眼前的生意也是不能放弃的。其实,以他的才智早以将对方的意愿所指读得一清二楚。
  “老弟,别说你猜不透我说的话,否则,商人的美誉可就是浪得虚名啦!呵呵呵!”
  对方诙谐的打趣希伦,然后,突然收起笑声正色说道:
  “老弟,你该尝试着改行商为坐商啦!连锁便利卖场,数千家之多,将来会更多,当然,下一步的发展方向嘛!重点放在了…中国。”
  “好吧!老兄,我会尽快赶到那里,旅途愉快!”
  “你也一样,老弟,一路顺风!”
  挂掉电话,面对盘中冷肴希伦.瑟曼一下子失去了食欲。他将面前的餐盘向前推了推,表明此次就餐接近尾声。维汉.辛格一直提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但另一件担心的事却随即浮上心头。
  现在是最后摊牌的时候了,十二架“北欧海盗”舰载型反潜机的价值不菲,却是军方急需引进的机种,面对中国海军日益频繁深入印度洋的混合舰队,以印度洋为印度自己海洋的理念遭到了重大冲击。而首当其冲构成重大威胁的正是中国海军的潜艇,缺少了反潜机的航母无疑是狼群中的肥羊。
  希伦看透了印度人的迫切心情,他知道适当的放一放线就该起钩了。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对付如饥似渴的阿拉伯人屡屡奏效,当然,印度人也不会例外。
  “辛格先生,我的时间很紧,鉴于您的诚意我想亮出底线成全这笔生意,如何?”
  希伦琥珀色的眼睛里露出真诚,他紧盯着印度人那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亮出了底牌。
  “十二架s-3,交货期18个月,每六个月交付四架。同时,在现有的价格基础上,辛格先生,每架一万美元作为您的私人佣金,同时,我将把飞机重要部件的维护费用再降低三个百分点,于公于私您都有得交待。”
  辛格的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泪水,他按耐住心头的激动,连声说道:
  “好的,好的,就这样吧!”
  的确,如此体贴周到的方案是他没想到的。从小便扎根于心的殖民教育使他从骨子里对这个自称是德国人的英国人有一种信赖感,今天再一次的印证了这一点。
  “那好,辛格先生,今天我们先敲定此事,合同的电子文本随后发给您,我的助理会与您联系办理合同签署和履行的具体事宜,很高兴能够与您合作。”
  希伦用最精炼的词语结束了此次交易,此时,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个项目了。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阿瑟.麦肯奇已经组队并以自己为幕僚长,所以,他必须尽快的赶到约定之地,中国香港。
  希伦接下来做了件令维汉.辛格更为感动的事,他抬手打了个响指,然后从瓦伦蒂诺的黑色西装口袋内取出银包,取出五张百元美钞丢在餐桌上。
  欧司朗暖色灯管柔和的光线透过餐吊灯的乳白色仿羊皮罩投射下来,令他手里黑色银包上金色的路易.威登标志熠熠闪光,同时也照亮了银包的透明夹里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希伦.瑟曼跃马扬鞭,英俊的脸上醒目的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黑幕眼罩”中有“商人”之称的希伦.瑟曼已应召加入了阿瑟.麦肯奇的计划,即将成为泉井产业属下连锁事业群,“大便小利24”的全球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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