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乌贼科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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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3.2
  海南 三亚 起伏的坡岭间
  09:35
  骤然加强的海风侵扰了这里的宁静,绿植和蒿草被风吹袭得左摇右晃,四周连续的动荡发出一片沙沙沙的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嘈杂和喧嚣就像甄擎此刻的心情,有一点意外,有一点兴奋,还有一点不知所措。由于甄擎对特战的复杂性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更对变化的多样性缺少分析辨别的经验,因此,当有意外情况发生时,他便有些手忙脚乱难以控制了。
  当挂断电话之后,甄擎茫然若失的站在原地,心潮起伏的想起了很多事。起先因聆听到首长讲话而起的激动到了此刻早已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却是忐忑和焦虑。他惴惴不安的揣摩着那些话里的意思,听凭海风在身旁呼呼作响,而他的耳旁却只是回响着那个既缓慢又低沉的声音。
  “你人在现场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是吗…这种时候你连自己的上级也找不到吗…你是个新手但不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对吗…截至到现在为止你还只是旁观而没采取任何行动对吗…嗯!至少,你发现了敌人的设伏地点,好吧!就这样吧!”
  仅仅是几句话,他却听得很窝心,甚至,他在心里多次重复的时候都感到隐隐的心痛,即便如此,他也没能从中悟出明确的指示来。他不无惶恐的想:首长的话虽不多但话峰却很犀利,仿佛她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心理,只是…她会不会误解了自己的用意呢?甄擎的心狠揪了一下,自责的情绪压着他,两条腿沉得像灌满了铅一样,无心更无力移动半步,他困守原地的思忖着:
  首长是在责备自己临阵怯战吗?还是怪罪自己越级上报呢?难道,联系不到申尘和舒展也怪我吗?如果我莽莽撞撞的出手,就不怕打草惊蛇吗?哦,什么才是特战的第一准则呢?甄擎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阵子,却无法参透那些话里的寓意,最终,他还是靠着从中找到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自我安慰道:
  至少,在发现敌人设伏地点这一点上自己还是得到了首长肯定的,她的这个意思应该是不会理解错的。哦,跟高层领导讲话真的很费劲呀!莫非,首长的级别越高讲话的内容就越深奥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一股愧疚之情不禁而生,他强自宽慰道:看来,还真得尽快提高自己思想认识水平啊!不然,怎么跟得上领导的决策意识和行动效率呀!
  甄擎在思忖过会不觉黯然神伤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多次面临提干却最终落选的经历,年轻人的心情开始变得灰灰的,他担心自己刚刚开始的特工生涯会因这一次的处理不当而给领导留下一个坏印象。这个时候的甄擎较之几分钟之前更加的无助,他身未动心已乱,情难平绪纷繁,失去了心理依托之后便愈加的裹足不前了。
  其实,甄擎性格中的这种特点早已是他生命中的累赘,并且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发展,原本,他在武警“云豹”小队中的表现是非常出色的,只是因为刚性有余韧性不足的弱点,至使他在遭遇挫折时常常会表现得彷徨无措缺乏耐心。由此留给上级一个难担重任的印象。然而,唯有慧眼识人的“财神”偏偏就在众人堆里选中了他,这才让他有了一个破茧而出的机会。
  原来,申尘对这个年轻人的本质早有认识,他认定甄擎是个可塑之才,经过几番摔打锤炼之后,必能克服弱点而成大器。因此,他在引荐甄擎入行之初便曾谆谆教诲:“但凡追随已心便不会惶然,年轻人,遇到六神无主时,尽管扪心自问吧!”
  申尘传递给甄擎的是极其朴素的道理,意即知道自己想要的便知自己该做的,那么,你还彷徨什么呢?由此,挫折只不过是脚下多出来一节梯,迈过去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你一旦放弃,则意味着面前多出了一座山呐!那样一来,你就有可能永远无法逾越它啦!
  莫名间,申尘的这段话浮现在了甄擎的脑海里,这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此刻,海风较之刚才已经小了许多,明显安静下来的坡岭上突现出一种奇异的氛围,有如真空一般的隔绝了复杂的环境,一时间空灵的让人感觉心悸。
  处在心潮起伏中的甄擎受到了申尘的影响,忽然觉得一阵清醒,他在迷惘过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在特情战场的第一线上,任何情绪的波动都不该影响到自己做出决定,更不能替代具体的行动。年轻的特工尽力排除掉心理上的负重,一个士兵的职责和对国家的承诺重新占据了上风。
  陡然回归到现实中来的甄擎重新审视了眼前的敌情,他从一路跟踪而来的发现中看出了一些门道,现在,他不得不埋下头来自己进行分析和梳理了。他想:岭坳里的库房中,那个一脸白癜风的白人男子一定是在为这次破坏活动准备着探测设备,而崖下困在半空里的那个家伙必定是在等待着安置这些设备,既然距离敌人发难还有段时间,不如守在这里静观其变,一旦敌人有所行动,自当拼死阻击。
  甄擎初次独自接敌,遇事难以果断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他的决定难免显得有些保守。即使这样,较之刚才的六神无主也已是长足的进步了,这便是“财神”锤炼摔打之说的真实体现。其实,在甄擎的内心之中仍对舒展有着相当的依赖,他希望能在敌人行动之前与舒展取得联系。
  拿定了主意,甄擎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岭上的地势,他很快便选好了一处隐蔽之所,在那里既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岭脊上的情形,同时,也刚好卡住了通往岭下的退路。已经做好准备要殊死一搏的甄擎,弓腰塌背一路潜行着朝设伏地点奔去了。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总部
  上尉尽量保持住肃立的姿势,以免军人的仪态受到干扰,然而,此时房间内的氛围极其轻松,活跃得就像四处漂浮着花粉一样,给诙谐的语风这么一吹,立时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痒得不行。年轻上尉极力抵抗着干扰,以便集中起注意力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指示或是命令。
  虽然他在总参情总工作的时间并不短,但在“老帅”身边的时间却不算长,如果不是因为童谦“有事”,他根本不会有机会侍卫在首长近前,因此,懂得抓住机遇的年轻人更懂得如何表现自己,于是,他一面挺胸收腹目不斜视的挺立在门口,一边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着首长打趣间说出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他相信在日后的工作中,日常积累的点点滴滴都可能会被用到啃节上的。
  通常,三个女人就已经是一台戏了,而当两位中老年妇女聚到一起的时候,那份活络更是不输给年轻女人了,更何况,此刻唠嗑的这两个女人都不简单,她们不仅是人中楚翘女中豪杰,并且还都在国家的命脉部门里担当着关键职责,因此,一旦拌起嘴来,那话茬儿、那语气、那神态、那气氛,可就不是一出戏所能比拟的了。
  上尉心惊肉跳的聆听着,他把定了心思不使自己被带进漩涡中去。而此时,已经过了前番的铺垫,借着既自然又适度的热络,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开始步入正轨了。“暗香”初寅在一句轻松的玩笑之后,自如的收敛了笑容平和的切入主题:
  “我这次出访欧洲的行程不是很紧,有可能会在某个地方多多盘桓几日,不知道古总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老大姐也别客气,尽管跟我说,反正我也不能空着手回来,那样多没面子!”
  初寅的客套话里含有别样的韵味,古谱纵然豪爽却也是粗中有细,她自然听得懂对方的意思,心想:这个人的心眼儿多得连眼睫毛都是空的,料她不会平白无故放低姿态的,她作为外交部的高管去欧洲出趟差,这原本是件司空见惯的事,可关我总参情总何干?她干嘛专门跑到我这儿来献殷勤呢?想必,她这次去欧洲一定是为了那件事吧!
  古谱从初寅的话里敏锐的觉察觉出了她到访的目的,立时,“老帅”的神经被一件事情敏感的触动了,那便是刚刚在巴黎不幸落难的总参特工“买手”,古谱断定:初寅此番出访欧洲,必定会在巴黎逗留一段时间,想必,组织上是想通过外交层面施以援手啊。
  “老帅”就此得出结论:哦,这倒是跟总参情总挂得上钩的一件事,哦,不管这位“暗香”究竟对巴黎的情况了解多少,反正她今天到这里来,有一个意图是可以猜得到的,她想了解总参情总在巴黎的实力!哼哼!这个想法嘛…不可以有!古谱心里推敲着,嘴上应承道:
  “欧洲是个好地方啊!有空的时候能去走一走倒是件很惬意的事,但是那份感受是不能代劳的,呵呵!还是留着这份心愿等我自己了吧!”
  初寅暗自佩服“老帅”只用一句轻松的话便将自己的邀约挡了回来,但她却不甘心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错过,于是,她进一步试探道:
  “古总的心灵之旅自然是不能代劳了,不过,要是您有什么熟人在那边的话,或许需要捎些东西过去吧!不妨给我个跑腿的机会,这也算是公私兼顾嘛!并不费事的。”
  初寅的话让古谱的心里暗然一惊,她惊诧于“暗香”的大胆和贪婪。她想:组织上把这件事交给她算是找对了人,原来,她亲自登门为的不是得到总参情总在欧洲的特工名单,而是惦记着西方情报势力中那些已经暴露的人啊!呵呵!这个嘛…就更不可以啦!即使你打算用这些人作筹码去换我们的人,可那也不行啊!这个代价太大啦!于是,古谱毫不犹豫的婉拒道:
  “离开欧洲的日子太久了,早就没有联系了,就算我能想得起他们,可他们也未必能够想得起我呀!得,这个麻烦刚好也就省了。不过呢,你的心意我领了。”
  古谱的话一下子把门关死了,初寅唏嘘不已,暗道:好一个厉害的“老帅”啊!竟然一点后路都不给她自己留啊!转念一想:不过,这样也好,这倒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即使此番欧洲之行没有成果,也有一条很硬的理由摆在那里,没有后援的战斗就是一次冒险,谁都不肯提供一两条有用的渠道,那么,时事不济又怪得了谁呢?于是,已经心灰意冷的初寅识趣的话锋一转聊起了闲事来。
  一直肃立在门口冷眼旁观的上尉听着两个女人一来一往的搭讪,心里渐渐的咂摸出一点滋味来,虽然,他不了解那些话的背后都隐藏着什么具体的内容,却通过二人谈笑间的语气揣摩出了她们各自的意愿和心态。他不由得感触颇深起来,暗叫道:特情这一行里真是处处都留心机,时时都有险情啊!于是,激发起他大干一场的雄心来,他暗自抖擞起精神倍加留意起“老帅”和客人间的每一句对话来。
  此间,已经碰了一鼻子灰的初寅继续周旋了几句之后,开始进入告辞的阶段了,上尉注意到,这个女外交官讲话的口吻和辞令都极其的讲究,令每一个听者都舒服的不行。上尉断言,如果今天不是“老帅”坐在这儿,换了任何人也无法拒绝她的请求。上尉暗自要求自己,一定要学会这套沟通的技巧,这可是今后能否进步的必备能力啊!
  初寅起身告辞的时候,上尉很有眼色的替她打开了房门,初寅出门前瞟了上尉一眼,很客气的道了声谢,之后,便迈步走出了“老帅”的办公室,古谱随后送出门去。望着初寅的背影上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记起了自己跑去前门找古谱的时候,隐约是听见了屋里有电话铃声的,可那通电话后来却没再打来,这说明当时是有人接听了那通电话的。或许,就是她…
  上尉猛然打了冷战,暗忖道:怎么不见她跟“老帅”提起那通电话呢?莫非她忘记了?哦,不会吧!那么,自己要不要跟“老帅”报告此事呢?哦,这件事可得好好想想啊!上尉感到浑身发冷,不觉间脊背上已满是冷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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