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认错夫君 第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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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人是否也能看出?
  “其实并不容易,”耳际传来他低笑,“旁人不如我聪明, 自看不出,更何况连我都被阿姒骗过。”
  阿姒狠狠白他一眼。
  晏书珩长声叹息,指腹温柔抚上她眉梢:“我没阿姒想的那么复杂。世家朝堂中浸淫已久,耳濡目染罢了。
  “阿姒的心眼也并不比我少,只因自小养在深闺, 被岳父大人和娘娘妥善保护,接触不到那些肮脏事。你如今会彷徨, 不也正是因为看清了局势,知道哪些人不能轻信,谁的力量不能借助?又太重情,不愿陈妃娘娘为此忧心。”
  他倒是很了解她,阿姒认真听着,就当这是夸她了,轻哼道:“你这话也算中听。”她是被阅历掣肘了,若真站在同等位置,不见得斗不过。
  只是她不喜欢。
  从前用不到权势,也不想要权势,不愿为了名利与血亲厮杀,如今想要,也不过是为了查明真相。
  晏书珩透过阿姒的瞳仁,照见了自己,顿如揽镜自照。他怜惜道:“现在的阿姒,和十六七岁时的我很像。你我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看似天之骄子,实则处处受制。少时我力争上游,仅是不想被旁人比下去,想配得上长公子的身份。直到有一日,当我要对抗的势力变成家族,才明白仅有家族庇佑远远不够。走得越远,想对抗的东西越多,越觉手中权柄少得可怜。阿姒,我和你,何其相似。”
  心口像被什么戳中,陷下一片。
  这感觉太过熟悉,从前也曾有过,但现在只会让阿姒戒备。
  她刻意无视这阵柔软,看着晏书珩,疑惑道:“可你已把整个晏氏握在手中,又身在高位,还要对抗什么?难不成你想……你野心竟这样大?”
  阿姒额上被轻戳了下。
  晏书珩很无奈:“你瞧,你总会把我往坏处想。”
  阿姒拍掉他的手,反唇相讥:“难不成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好人?”
  晏书珩没有辩驳,他盯入阿姒眼中,诚挚地蛊惑:“所以阿姒愿意给我个弥补的机会么?”
  阿姒被他盯得受不了。
  仿佛他是会邪门歪道的巫者,那双眼睛能勾魂摄魄。
  她抬手,捂住晏书珩藏着迷药的眼眸,冷静道:“事关我陈家,你一个外人,若借你之力,谁知道你——”
  话卡在一半,清冽的气息近了,晏书珩倾身靠近,身子虽未紧贴,但温柔的气息无处不在。阿姒屏息,好似只要吸入他周身竹香气,就会中了他的迷药。可她下意识做的事居然是加一只手更紧捂住他那双眸子,而非推开他。
  “有个办法,可助阿姒牵制我。”
  “……什么办法?”
  他眨动眼皮,长睫轻动,挠着阿姒手心。这人浑身都是心眼子,连睫毛都会捉弄人,阿姒嫌弃地收回手。
  现在,他的眼眸又可以蛊惑她了。连带着言语一起:“阿姒嫁给我,我成了陈家婿,不就是自己人了?”
  阿姒怒火顿燃,使了蛮力推他。
  “嘶呃……”
  晏书珩未有防备,后背磕上车壁,难耐地痛哼出声。
  马车左右晃动两下。
  车外随行众护卫步子齐齐一顿,阿姒听到有人尴尬地轻咳。
  晏书珩倚着车壁无声轻笑。
  他笑容相当放肆,懒懒地望着阿姒,微抬下巴,修长冷白的脖颈露出。
  引颈待屠,任人采撷。
  阿姒从他忽然滚动的喉结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挑'逗。
  她头皮一紧。
  “你……你给我矜持着些!”
  她早该知道,这人逮着机会便想引诱她,阿姒朝外朗声唤道。
  “停车!”
  没想到晏书珩的人竟也会听她的话,车夫恭敬地“哎”了声。
  马车停了下来。
  阿姒要掀帘而出,腕子被晏书珩轻握,他仍靠着车壁,声线游离,脆弱得好像被她那一推推出了重伤。
  “相信我,阿姒。
  “这次,是我在赔罪,不会真要你嫁我,你大可用完就走。”
  阿姒心弦微微一松。
  她背对着他:“你让我想想。”
  说罢她将腕子从他手中抽出,不顾他是何反应便下了车。
  走前为避人耳目,她已唤车夫将自己马车停在附近铺子边,阿姒足下生风,走了长长一段路回到车上。
  前后一气呵成,她气喘吁吁地靠在车壁上,心扑通乱跳。
  耳边萦绕他那些半是正经,半是荒诞的话。阿姒被他那些厚颜无耻的刻意引诱刺得再次睁眼。
  她不由自主朝对面扫去警告的目光,随即眉间一跳——
  她忘了,这是她的马车。
  哪有什么晏书珩?
  .
  日若白驹,表兄乔迁宴后,阿姒及周遭人都忙了起来。
  坠崖的事一时无法查清,眼下暂无生命之忧,那日的挫败让她意识到哪怕家族也不能当最后一道后盾,她和阿姐都需要更多倚仗。闲来无事时,阿姒开始尝试着接触族中事务。想着说不定会发觉一些线索,还能多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阿姒以要学着如何把持中馈为由,将父亲去世后本就属于大房的田产铺子拿回名下。三房的人向来游离世外,并不在意这些。至于二房,婶母阮氏虽不舍得,但因皇帝和姐姐的缘故,更因为二叔坚决维护阿姒,阮氏只能忍痛将代替大房打理了一年多的产业交出来。
  阿姒总觉得,打她回来后,二叔对她太好了。好得像是于心有愧。
  一晃过了近月。
  将入四月,南地的春末桃李渐凋,嫩绿柳枝已完全抽芽,一派热闹。
  这日阿姒照常入宫。
  “哐当——”
  刚入永芳殿,就听一阵杯盏破碎的声音,掺杂着阿姐恼怒的声音。
  “我说了,我不留!”
  皇帝柔声哄道:“阿姐,这并非猫儿狗儿,想打发就能打发的。”
  侍婢通传声打断二人。
  李霈叹息着从殿内绕出,见是阿姒,凤眸微亮:“阿姒总算来了。”
  阿姒依例拜见过皇帝,紧张道:“陛下,阿姐是怎的了?”
  李霈无奈拭去手上药汁:“你阿姐有孕了,但她不愿留,阿姒替朕劝劝。”
  话刚说完,里头又扔出一个茶盏。陈卿沄冷道:“滚——”
  阿姒被吓得一怔,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阿姐如此动气。
  李霈倒是习惯了,不气不恼,毫无九五之尊架子地弯身拾起茶盏:“阿姐莫动了胎气,朕走便是。”
  他朝愣在原地的阿姒投来个求助的目光,但阿姒假装未读懂。
  无论何时,她都会和阿姐站在一边,阿姐不愿留,定有她的苦衷。
  她不会与陛下站在一边,去劝姐姐。
  可她又不习惯随意许诺后食言,只能装视而不见。李霈见她面上一团懵懂稚嫩,无奈地出了永芳殿。
  阿姒绕过屏风,到了陈卿沄跟前:“阿姐,这是如何一回事?”
  “阿姒。”陈卿沄一把抱住阿姒腰身,全无适才的怒气。阿姒觉得自己倒成了姐姐,她轻抚陈卿沄发顶,温柔道:“阿姐别怕,跟我说说好么……”
  陈卿沄像受了委屈的孩子:“阿姒……我有孕了,那次我累得几乎昏睡过去,存了侥幸心思,便没及时喝药……李霈他这么细心,盯我盯得那么紧,怎会没发现我忘了喝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坚持要留下,也是想用孩子牵住我,可我都说过了,我有家族,我妹妹还回来了,我怎还会想着跑呢……”
  怕阿姒多想,话陡地止住了,陈卿沄松开阿姒,擦擦泪。
  透过这断断续续的话,阿姒懂了,阿姐不愿要,但陛下想用孩子加深二人的牵绊。陛下会如此,倒不意外。
  真正让阿姒怔忪的,是阿姐最后两句话,或许姐姐曾想过离开李霈,最终不离去,许是为了家族,或许更因为妹妹回来了,阿姐便不想走了。
  阿姒心疼道:“阿姐,你自己呢,你想留下这个孩子么?”
  陈卿沄摇头:“我不知道,阿姒。我怕,我真的怕……当年陈氏强盛,姑母尚是皇后,和陛下伉俪情深。可姑母死后,陛下冷落表兄。城破时,表兄殉国,连他的孩子都在南下时遇害,晟儿那会才三岁半,他多聪慧、多无辜……生在皇家,皇子公主皆身不由己,若我的孩子也步此后尘,我宁愿他们从未出生。”
  阿姒握住阿姐的手:“若无这些顾虑,阿姐还想要么?”
  陈卿沄怔怔的未说话。
  一直安静了许久。
  阿姒想,她知晓了答案。
  陈卿沄亦然。她迟滞地盯向自己的小腹,眼里露出不舍。
  阿姒心揪成一团,她又问陈卿沄:“阿姐不想要,可有陛下的原因?阿姐对陛下,可有一星半点的喜欢?”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陈卿沄缓缓闭眼,有些无力,有些不敢置信:“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我已经不是那个有情饮水饱的少女,否则也不会入了先帝的后宫,我只是……”
  她的话又断了。
  阿姒耐心地等着她继续。
  陈卿沄静静想了会。
  她忽然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姒,一直看了许久。
  好似从阿姒身上能得到答案。
  阿姒亦回望着阿姐。
  她虽不知阿姐为何如此看着她。阿姒抱住阿姐,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附耳用只她们姐妹能听到的声音道:“阿姐,若你实在不想留在皇宫,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管,使计离开这里。我曾有过一段隐居市井山野的日子,大房产业又在我手上,还可以变卖了换些银子,虽说北地战乱频繁,但我听说往南走会好些,届时我们置办几处田地再雇几个仆从,足矣过活。我陪你隐居世外、抚养孩子。”
  陈卿沄忽而破涕为笑。
  她抬头看着阿姒赤诚的眼眸,笑道:“我总算明白姑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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