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节夜幕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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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微光照耀下的长江水面逐渐平静了下来,日舰“利根”号和“铸磨”号在白天的江空大战中俱遭到重创而不得不退守到长江下游的镇江水域继续维修整备。被漂浮在江面上的日军舰艇残骸和遭击落的东北军空军飞机残体熊熊燃烧的火光映所映照着的昏暗江面上,一艘15吨重的东北军“金枪鱼”鱼雷炮艇飞快梭驶着,划开一道雪白的波浪尾迹直驶向江心的八卦洲岛屿。
  设在岛上大同村内的东北军渡江部队总指挥部内,龙云峰、楚奇明、陈谦等一干东北军高级军官们都神色肃穆整装等待着。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十多名“夜色”突击队员押着神情泰然的夜神影冢和面如死灰的汪精卫、陈璧君三人快步进来。
  龙云峰神色复杂地凝望着夜神影冢,后者也一脸和善微笑地望着他。“把这两人带下去。”龙云峰挥挥手命令道。“夜色”突击队员们心领神会,把汪精卫和陈璧君押解了下去。
  “龙君,别来无恙否?”夜神影冢倒先开口打破沉闷气氛了,他坦然坐到椅子上用着娴熟的德语道。
  “很好啊,夜神君尚未与我见面就送我的那颗狙击子弹打的可真准,现在能活着见阁下已经算是我命大了。”龙云峰也操着流利的德语。两人都曾就读过德国慕尼黑装甲兵学院,因此都会标志的德语。
  “各为祖国而战,我亦迫不得已而为之。若当时能成功击杀龙君,那我日本皇军第六师团和第十六师团的灭顶之灾和我军一连串军事上的失利打击也许就能避免了。但现在我已成为了龙君的阶下囚,证明你我二人的角逐之战胜负已分。龙君,你赢了,祝贺你。”夜神影冢彷佛不知自己的生命会随时失去,口吻轻松的犹如他乡遇故知般侃侃自然。
  “龙君,中国有句俗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身陷囹圄,周围又有这么多贵军的虎贲骁勇战士,我已经是插翅难飞了。不知可否将我手铐打开?缚手而见,并非贵国的待客之道吧?龙君不是曹孟德,我亦不是吕奉先,何必‘缚太急’呢?”夜神影冢的口吻几乎是在调侃戏笑着。
  龙云峰往身边的“夜色”突击队员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两名“夜色”队员立刻上前将夜神影冢的手铐打开。夜神影冢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慢从贴身口袋里面取出了一本皱巴巴明显被翻阅了无数遍的德文版书籍:《注意!坦克!》。龙云峰见状默然无语,也从军服内侧口袋取出了一本同样的书,书页同样也被翻阅的近乎韦编三绝。
  “龙君,还记得吗?这本书是我们的老师海因茨古德里安将军呕心编纂的,在德国也是极少数量地印刷只供军队高层内部传阅而绝不对外公开出版的。你在一九三三年秋回国准备参加满洲战役的时候和我今年毕业离校回国参加此次日中全面战争之际,古德里安老师都各赠送了一本予我和你。你果然也和我一样都随时带在身边。”
  “是啊,夜神影冢,你把装甲部队的闪击战术运用的真是老练自如啊!孤军深入奇袭我来安空军机场,使得我军损失战机百余架并连续一周丧失制空权;一手迂回渗透突袭了国军八十七军‘中正’坦克团最终导致国军全线崩溃,你几乎在一夜之间便反客为主扭转了整个‘天回’作战的战场态势;现在的南京之战,你又精确地抓住了我军巷战劣势导致我军收复南京的极度艰难。”龙云峰说着说着也忍不住有点钦佩道,“要不是你们日军在轻重火力和制空权上都逊于我军,你我究竟谁胜谁负还很难见分晓呢!你的表现的确很出色,每一次战役都被你控制预测的非常精确,正像你的口头禅‘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中’。”
  “嗯,是的。日本军队虽然在单兵拼杀搏击能力上优于贵军,但在主宰战争胜负走向的火炮、步兵重武器、航空兵制空权等方面上都已经落后了。日本军队在和东北军正面交锋中,取胜已经很难了。”夜神影冢微微有些黯然遗憾,“我已经竭尽全力,但仍无法像赤壁之战中的周公瑾那样以弱胜强。因为时代在改变。”他略苦笑一声,“我的计算仅仅建立于当前你我双方已经投入战争的各种武器装备以及常用的交战手段,新式武器的使用自然超出了我的思考范畴。我根本没有想到会被龙君你俘虏,因为我对贵军这次伞兵突击队使用的‘三角翼动力伞’这种新式装备一无所知,自然毫无防备。”
  “战争不仅仅是死亡和毁灭,也是促进科技发展的动力。”龙云峰又问道,“我想问你,你是怎么识破假阮春望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汪精卫在宴席前曾多次要求他坐到自己的身边,而那个地方是烤鹿炸弹爆炸威力的重点波及点。如果这个阮副师长是真心投入南京政府并想在其中立足升官进爵,那自然要百般靠拢身为新政府主席的汪精卫并努力和之攀扯上关系,出息宴会能坐在一起的这种套近乎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而这个阮副师长却如此‘谦虚’百般退却地坐到了宴席长桌的最末端,那也是最远离炸弹爆炸点的地方,由此那就可以判断出他是别有用心的。虽然我只在匆忙间看了一眼当时的场景,但足以让我得出以上的判断了。”
  “你真是个厉害的对手,心细如尘又目光敏锐。”龙云峰越发佩服地看着他,接着又略挪揄地道,“如果日本军部和政府内那些思维僵化的饭桶军阀和无能政客能听取你当初和我在学校争辩‘中日之战如何赢对方’时就提出的‘大迂回包围中国大后方’的作战模式,那现在中国政府和中国军队的日子会难过很多。”
  夜神影冢苦笑:“能得到对手的夸赞,是一个军人的最高荣耀。中国太大了,纵深的后方缓冲地太辽阔了。日本军队占领了淞沪,中国政府可以在南京指挥全国军民反击;日本军队占领了南京,中国政府可以退到武汉继续指挥全国军民反击;日本军队若占领了武汉,那中国政府还可以再退到重庆、成都乃至西宁、昌都继续指挥全国军民进行反击。中国地大物博可以拖得起,而国力有限的日本是拖不起的。若要一举置中国国民政府于死地断绝全中国的抗日信念,日本军队在开战后只能使用我当初提出的‘大迂回包围中国大后方’的作战模式,即使用当年蒙古帝国忽必烈灭亡南宋的方法,由北进军攻取陕豫鄂之中原大地进行战略大迂回直插进中国西南大后方的云贵川三省,彻底封死中国国民政府的退路,再由西向东步步蚕食吞噬掉其华东华南掌控国土;或者由南向北也可。现在的日本军队反其道而行,一下子吞并掉了中国沿海的膏肥之地,看似取得了眼前的巨大胜利和丰厚利益,其实却在懵然中把战争陷入了持久战的泥潭。”夜神影冢低低叹息一声,“可惜了...”
  “是啊,可惜你不是日本的最高决策者。也幸亏因此让我华夏种族免于了一场更大的灾难。”龙云峰微微有点讽刺道。
  “龙君,我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疑问请你诠释详解。”夜神影冢突然微笑道,“贵国历史上的元、清两朝代都是异族统治汉族建立的皇朝帝国,而且最后蒙古族、满族也尽数融入华夏与汉族共为中华一员。既然历史规律如此,那现在日本民族进驻中原岂不是符合‘中华民族和大和民族融合’的历史大潮流和大趋势么?”
  龙云峰哑然失笑,他知道夜神影冢是在为当前日本军队欲窃取中华神器的赤裸裸侵略之举进行诡辩。龙云峰淡然笑道:“不错,作为汉族人的我不否认元、清二代确实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了,但汉族在那两个朝代是亡国奴的历史亦是无法粉饰涂抹的。中华民族不等同于汉民族,现在的中华民族是各族平等共同发展,但在元清二代却是极度不平等的。在元朝,全国被分为四等人,南宋汉族百姓位列最下等低贱的‘南人’一席,受尽欺凌歧视;在清朝,汉族被迫理着满族人的大辫子,并且只能一口一个‘奴才’地自称;两朝两代被屠戮凌辱的汉人何止千万!而那段血泪屈辱史是每个汉族人都要永远铭记在心的!岳飞和史可法亦永远是汉族的民族英雄,因为他们是为了避免汉族成为亡国奴而力战报国的!龙云峰不才身为中国军人,既要为中华民族而战,更要为大汉民族而战!依你所言,既然日本民族也想融入中华民族,那贵国天皇为何不在东京叩首礼拜,跪迎中华大军踏入东瀛?”
  夜神影冢默然无言,数分钟后,他慢慢开口道:“龙君,你想不想听听假如我是日本的最高决策者会如何进行这场战争?”
  “愿闻其详。”
  夜神影冢的眼中突然露出精光,他挺起身躯自信勃勃道:“如果我是日本的最高决策者,我根本不会打这场仗!日中两国的战争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争夺各自民族的生存空间么?但都想获得更大存空间的日中两国就一定要互相开战么?龙君,东亚乃至整个辽阔的亚洲本来就是日中两国理应拥有的!君不见,本该属于大和民族和华夏民族的整个东方,包括广袤的西伯利亚、东南亚、印度半岛、中亚,甚至整个大洋洲在内的巨额面积的领土却已经在近代被西方美、苏、英、法、荷众强盗给瓜分殆尽!我们日中两国为何不联合起来抢夺回这本该属于我们的这一切呢?东方已经被西方列强抢夺的很小了,日中两国不知联合复仇而居然可笑地互相进攻浪费自身宝贵的国力,这简直就是我们东方民族的内战!试问,这有何意义?”
  龙云峰不由心神一凛。
  “龙君,若我是日本的最高决策者,那我绝不会在一九三三年发动‘满洲事变’引燃中日大战的导火索。相反,我会从东北全部撤离关东军,我会为日华两国过去的战争以及日本军队对中国犯下的罪行进行公开道歉,我还会对过去日中战争日本对中国的财富掠夺行为进行补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愿意把台湾归还给中国!我这样做是为了真心诚意地想让日本获得中国政府和民间的接受、支持、热爱,让两国关系真正地成为一衣带水的友邦盟国。丢掉台湾无所谓,因为接下来日本会获得十个、百个台湾!我会效仿中国古代的秦孝公,对日本励精图治,大力发展。在未来爆发的让世界列强重新洗牌的全球大战中,我会力促日、中、德三国联盟,一起对抗三国共同的敌人,即西方苏、美、英、法、荷等列强!以德国之科技、中国之物博、日本之精兵组成一支铁腕力量横扫半个地球,力争将整个亚洲收入日华两国囊中!在我的分配构想中,亚洲大陆包括西伯利亚、印度半岛和中亚在内的广大地区统统归属中国,而东南亚群岛以及大洋洲则变成日本的国土。战争结束后,我会让日本国民大规模移民到地广人稀的澳洲,连国都东京也可以迁都到悉尼或墨尔本,那么千万日本人世世代代望眼欲穿的‘立足大陆’之宏愿不就可以实现了么?而中国也成为亚洲大陆之主宰!如此双赢互利之事,日中两国政府何乐而不为?”夜神影冢说着,眼中闪着炙热的光芒。
  龙云峰听的十分震惊,望着夜神影冢脸上近乎诚挚、近乎狂热的光芒,他甚至有点同情他了。“夜神,你的愿望很美好,可惜...已经实现不了了。”
  夜神影冢眼中的明亮立刻黯淡了下去,他喃喃道:“是啊,实现不了了,日中两国在这场错误的战争中已经越陷越深了。唉...”他叹息一声,有点酸涩道,“我们日本民族的性格就像老鼠,在最危难险恶的生存环境中仍然能找到夹缝并坚忍顽强地生存下去;但一旦强大起来就忘乎所以,甚至想吞下大象,却忘了自己再强壮但在本质仍然只是老鼠。真是鼠目寸光啊...”他嗟嘘着,突然深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微笑道:“龙君,感谢你能听我这个将死之人这么多的临终之言,我已经说完了。我想,你可以为我送行了吧?”
  龙云峰微微一惊,随即摇摇头道:“东北军没有枪杀投降或者被俘敌方高级将领的习惯,而且你也没有在战争中犯下屠杀罪。你会被送到沈阳关押进军事监狱,等到战争结束后接受对你的公正审判。”
  “龙君,我没有投降,只是被俘了。你已经解开了我的手铐,我可以在你转身离去的一刻抓住时机进行反抗,争取胁迫住你并以你为人质从而平安逃脱。我心里很清楚,这是概率极其低的事情,我一有任何动弹,这里对着我的十几个枪口都会将我打成蜂窝。”夜神影冢脸上是坦率到诚恳的神情,“日本还没有被俘待审的中将级高级军官,何况我还身为日本皇族成员,自然更加不能成为第一个。龙君,如果你不结束我的生命,那我肯定会在反抗中被击毙,但我不想这么狼狈没有尊严地死去。看在你我曾为同窗的份上,请成全我吧!拜托你了。”
  龙云峰默然地看着他,半晌,慢慢地抽出手枪并顶上子弹,对准夜神影冢的额头。
  楚奇明曾在长城军校接受过德国军事教官的教学指导,因此也熟通德文。他原本一直不发一言地听着龙云峰和夜神影冢的对话,此时明白龙云峰要干什么,急忙上前劝阻道:“副座,请慎重!夜神影冢身份特殊且地位非凡,恐怕处死他是必须要经过少帅的批示!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权限!杀了他带来的后果和责任不是你我能承担的!也许,我们还用他的命和冈村宁次换取整个南京呢?”
  “崇武,他说的很对。”龙云峰目光有些飘渺,“他要么被我杀掉,要么会被卫兵们一顿乱枪射杀。至于你说用他的命换整个南京,这个交易即使冈村宁次来求我,我也不会答应的。因为放夜神影冢回去无异于纵虎归山,即使能获得一个南京的收复,那我们接下来恐怕要面对十个、百个像南京一样难打的战役了!这是绝对得不偿失的。”他的话让楚奇明缄默了下去。
  “龙君,再会了。”夜神影冢神色平静,脸上再次浮现起微笑。
  “夜神,希望你的死能让中日战争早日结束掉。”龙云峰打开手枪的保险,“这是你生命的结束,也是中日战争的结束。”
  “龙君,你错了。接下来的日华战争会给你一个绝对意料之外的发展,我保证。”夜神影冢仍然保持着置生死度外的微笑,他更正道,“这既是我新生命的开始,也是日华战争新局面的开始。”
  龙云峰没有说话,缓缓将枪口从夜神影冢的眉心移动下来,对准了他的左胸心脏部位。这是当初夜神影冢派出的决死狙击手射杀龙云峰时瞄准的地方。
  “噗!”枪响,夜神影冢贮满笑意的双眼逐渐失去光泽,整个身躯在子弹的冲击力中微颤了一下,伴着从胸前弹孔汩汩流出的鲜血,头颅也无力地随之垂下。
  指挥部内鸦雀无声,充满了浓厚的令人窒息的肃穆气氛。龙云峰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不要公布他的死讯,他在日军中威望极高,日军各部队要是知道他被我方擒拿被枪杀,会有大批丧失理智的士兵向我们发动同归于尽的决死攻击。让消息从他们的内部隐约含糊地流传出去,这样才会让华东日军的士气一蹶不振。”
  “是。”军官们凛然听命。
  龙云峰最后看了一遍夜神影冢的尸体,转身正要走出去,忽然看见楚奇明还在呆呆不动,似乎若有所思。便问道:“崇武,你在想什么?”
  楚奇明露出一个遗憾又疑惑的复杂表情:“参座,你说他描述的中、日、德三国联盟抗击西方列强的局势有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其实我觉得夜神影冢还算个人物,要是中日两国像他说的那样联合成友邦盟国,说不定你我还能和他成为莫逆之交呢!”
  龙云峰略思考了一下:“也许有可能吧!但毕竟日本国内像他这么睿智明理的人太少了。假如他和东条英机的位置换一下也许有可能实现,可惜日本人深入骨髓的狂妄自大让他们断绝了这个唯一的兴盛道路。”他顿了顿又补充总结道,“弱时摇尾乞怜,强时无恶不作。日本民族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一条变色龙,这也注定了他们最终会像羯族那样招至全族毁灭的结局。”
  日本,东京。
  裕仁天皇犹如遭到雷击般脸色惨白,整个人神情恍惚摇摇欲坠几欲跌倒,最终还是支撑不住颓然瘫坐入皇椅。裕仁紧闭双眼一声不吭,两颗黄豆大的泪珠像虫子般慢慢从眼眶爬出来,接着是成串的泪珠滚滚而落;旁边同时得知消息的皇后良子直接当场倒地昏厥过去了,两名侍婢慌忙将其扶下去救治。
  报告夜神影冢死讯的宫内侍官铃木大臣和陆相东条英机大将顿时被裕仁这从未有过的失态给惊慌的手足无措,两人只得连连惊呼:“陛下!”“陛下!”
  “天丧我大和英才啊!天折朕之双臂啊!”裕仁天皇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霎那间泪如泉涌,悲恸欲绝。他嘶声哀道,“天照大神!您为何不庇佑夜神卿?您为何这样待朕?朕真是心如刀绞啊!朕宁愿丧师十万皇军也不愿失去夜神卿啊!天照大神!您这是欲灭亡我大和民族吗?”
  铃木大臣和东条英机登时冷汗如雨,“陛下!请您保重圣体呀!”
  裕仁突然一跃而起,咬牙切齿低吼道:“东条卿!立刻将冈村宁次撤掉全部职务羁押回国受审其‘保护不周、作战不力’之罪!华东战区总司令官之职暂且由山下将军代职!”
  “是!是!是!”东条英机被裕仁从未有过的“龙颜大怒”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庆幸自己没有收到牵连后立刻连滚带爬忙不迭地离开了皇宫圣殿。
  “龙云峰...朕终有一日定要取你首级为夜神卿奠魂祭灵!”裕仁的脸色绷的近乎狰狞,双手指甲也深深掐陷入了手掌肉里,接着又泪水簌簌而下捶胸顿足悲道,“夜神卿...真是痛杀朕也!铃木卿啊,当年寺内公在朝鲜被杀,近日衫山帅在南京遭炸,朕都未曾如此悲伤!夜神卿这一去,真是如割朕之心头肉啊...”
  “陛下请克制,万万不得悲痛过度伤及圣体啊!夜神皇侄身为大日本帝国军人,身先士卒出生入死,如今玉碎疆场亦算了其尽忠陛下报效帝国之宏愿了,真乃我帝国百万皇军之贞烈楷模也!”铃木婉声安慰道,又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本递上前一步,“陛下,微臣这里有份奏折,乃是七日前夜神皇侄从南京寄送而回的。且他委托嘱咐微臣若他身有不测后,可作为其遗奏绝谏之书陛下。请陛下过目!”
  “快、快递给朕!”裕仁止住嚎啕啼哭,连忙擦干眼泪认真阅读其这份后世与《田中奏折》并称为“日本侵华战略构思草纲两大奏折”的《夜神奏折》。
  “臣侄启奏陛下:......当年日华之战,皇国本可于开战之初行其另一大裨益于帝国之偏锋径道,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截止当前,无论南京或保或沦都亦改变不了日华战争陷入僵持对峙之大局态势,战事无限拖延而下与吾国唯有百害而无一利。欲打破僵势扭转皇军不利战机,臣侄斗胆妄言唯有另辟蹊径开启第三战场。帝国华南军当以十个乙等师团之兵力长驱直入中国西南腹地,轻取云南、贵州、四川三省并确立帝国在此之不倒霸权。取此三省对帝国裨益在于以下云云......臣侄恳谏陛下,日华之战已上升为事关大和民族兴衰之战,日华两国矛盾已不可调和,战争毋至一方彻底屈服投降乃毋终结,故我大日本国必须举自明治大帝变革维新七十载点滴积累之全部国力倾国而战!臣侄最后拜求陛下三事,望陛下应诺。其一、臣侄苦心经营创建之‘夜神特战队’乃西方特种部队之雏形效仿,特种战在未来战争中必将起鼎柱重要,决然不可轻视。臣侄之‘夜神’特战队在华东战场屡屡建功亦屡屡首创,目前已残缺不全建制凌乱,恳请陛下重建之并将皇军特种战术广大发扬;其二、皇军对外苦战中并不乏浴血奋战之决死精神,唯短于兵器火力也。东北军优良装备之火炮、飞机、战车、冲锋枪、突击步枪等皆值帝国皇军学习研制以取长补短,方能使得我皇军攻无不克;其三、约束皇军军纪,切不可使熊本师团、京都师团屠戮南京之案件重生,需知一昧屠杀只能增加敌国军民之反抗意志。国民政府独裁统治民怨如沸,皇军唯有施以怀柔政策方能争取中国国民支持。试问,国家政府若虐民恶劣视民如猪狗,则岂能责难民之投敌卖国乎?云云种种,尽皆在此。臣侄再三泣血拜首。昭和某年某月某日”
  裕仁看罢,再次哭的死去活来。哭毕,裕仁吩咐道:“铃木卿,宣朕口谕,朕要召开御前会议。”“是,陛下!”
  “此次‘和’号作战,帝国将动用有史以来最为巨大的力量参战。除了所有的兵工厂外还动员1100余家民营工厂,彻夜不息从事生产各种作战物资的整备工作,预计军费85.8亿日元,另从国库调拨30万吨粮食以供军需之用。帝国新建第一二一至第一三五共十五个乙等师团混编为第十五方面军、第十六方面军、第十七方面军尽数参战。此外,帝国陆军航空兵包括二百五十架新式战机在内的七百架战机和大批战车、炮兵、特战兵等部队亦全部投入‘和’号作战;海军联合舰队三分之二兵力开赴支那南海助战;则陆海军参战总兵力共计约达二十五万人。誓求帝国在华的最终之绝对胜利!”
  御前会议上,陆相东条大将语气狰然地念出了这一串串耗尽日本最后战争潜力的数字,也让在场日本高级将领们感到了一阵沉甸甸的压力,这场大战役以日本民族的“和”字命名,其深重含义不言自明,这已经是一场事关日本民族前途孤注一掷的巨大赌博了。
  高坐皇椅的裕仁天皇神色有点茫然,半晌,裕仁道:“东条卿,陆军航空兵的新式战机尚未取名吧?”
  “是的,这种新式战机综合战斗力绝不亚于满洲军之‘猎隼’战机,必将在即将的大战中发挥巨大作用。臣请陛下为之御名。”东条英机垂首奏道。(笔者注,即为历史上日本的“零”式战机,受“蝴蝶效应”的影响而提前问世。)
  “那就以夜神卿的名字命名吧,‘夜神’式战机。”裕仁现的有点疲惫道。
  “是,陛下。”
  “东条卿,南京目前如何了?”
  “回陛下,南京城防固若金汤,支那军根本无法进入城内。请陛下大可宽心。”
  裕仁叹息一声道:“汪精卫政权高层尽皆被杀被擒,南京的得失对于帝国已经基本没有意义了,更对接下来的‘和’号作战毫无关联。为了不致更多皇军忠勇将士玉碎于南京,请内阁和军部与支那武汉政府洽谈会晤,帝国愿意全军退出南京,只需满洲军能交还夜神卿的忠勇遗骸即可。”
  东条英机和底下众人皆被裕仁此语大为惊骇的而面面相觑。半晌,东条英机垂首受命:“是,陛下。”
  十一月八日上午,一幕古今中外的奇特景象正在南京市中心广场上上演,刚刚还在拼死血战的中日两方军队的代表军官和仪仗队此时却整整齐齐立于广场两侧进行南京城的交接仪式。血红色的太阳旗缓缓从旗杆降下来,标志着日军对中国首都的放弃。超过三个师团逾六万日军逐步从城内上万个巷战防御阵地撤出来,在哀乐声中缓缓东撤离开南京退到双方政府谈判制订的以当初国军“铁山”防线为界的“双边暂时停火线”以东,当然他们带走的还有盛奉着已经被尊为“日本近代军神”的原日军第7战车旅团旅团长兼日本华东派遣军参谋总长夜神影冢中将的尸体的棺材。被日军攻陷数月的南京,就以这样让交战双方和世界各国都匪夷所思的方式回到了中国国民政府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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