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节红色铁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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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务兵来了没有?”朱秋明汗流满面地喊道,“这个兄弟快不行了!我止不住血!”
  “来了!”我喊着,像老牛拉板车似地拖着那已经陷入昏厥中的医务兵的两胳膊,“噌噌噌”地跳进了弹坑,顺便将那具苏军的尸体从空间已经不够的弹坑里推了出去。
  满脸欣喜的朱秋明看见我带回来的是一个两腿血肉模糊且已经半死不活的医务兵,忍不住骂起来:“操!我们救他还差不多!”
  “别废话了!他的血快流光了!”我急得汗如雨下,扯起那团脏兮兮的绷带手忙脚乱地试图捂住医务兵的断腿,但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很快便将绷带染得通红,狞红的血线滴答答地顺着我的手不停地流着。“操啊!”我鼻头一酸,“吗啡!快点注射!你还有没有凝血剂?”
  “我…”医务兵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我连忙把耳朵凑上去,勉强听见了“好渴”两个字。“水来了!兄弟!”我连忙去摸我的水壶。水壶轻飘飘的,里面的水早就从刚才被打穿的弹孔处漏光了,“撑住啊!兄弟!”我徒劳无助地喊道,顺便捧起一把血水灌进了他的嘴里。
  “没救了。”朱秋明努力了一番后,颓然地泄气道,“都他妈的没救了。”
  两个兄弟就这样慢慢地死在了我们的面前,他们的身体以古怪的姿势蜷缩在弹坑里。我不死心,惶然而拼命地捂着医务兵的伤口。血已经不再流出来了,不是我止住了,而是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我和朱秋明木然地捡起枪,我的ak已经丢了,只好顺手捡起那个苏军的莫辛纳甘式步枪。周围的战场上,炮弹和子弹依旧在不停地呼啸着,鲜血和死亡还在不断地疯狂蔓延开来,大批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弟兄下一秒便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或者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哀嚎声遍地打滚。
  “走吧!多杀几个老毛子,给这两个兄弟报仇。”朱秋明拍了拍我的钢盔,他挺起突击步枪猫着腰冲入了弹雨烟幕中,我紧紧地跟着他。
  正面进攻的各个主攻部队犹如一把把铁锤,猛烈狂暴地敲击着苏军的阵地,爆破手们在飞蝗般的子弹间挺着爆破筒或集束手榴弹逐一将苏军的碉堡炸上了天。闪耀的火光间,一窝窝的苏军被炸得血肉横飞。伤亡惨重的苏军陆续出动敢死队向我们发动自杀性进攻,一个个浑身缠满炸药包、手上拎着燃烧瓶的苏军敢死队员犹如离弦之箭般地从废墟间冲出来,嘴里高喊着“苏维埃万岁”“斯大林万岁”的口号。他们有的在瞬间便被子弹打得自爆,有的则一头扎入了我们的士兵群中,炸起漫天飞舞的血肉漪澜。
  我们跟在一辆装甲车后面,小心翼翼地向着苏军的阵地推进。子弹不停地在我们耳边呼啸,手榴弹也不停地在我们脚下炸开,我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掩藏在废墟间的射击孔内,一挺挺苏军的机枪不断地喷出致命的火焰,dp圆盘式机枪的鸣叫声密集得令人发毛惊悸,水泥街道被打得犹如雨天里水面般掀起了万千点飞尘,有的汽车被打成了筛子。我看见街道的拐角处,一个正在前进的步兵弟兄被苏军的子弹击中后猝然倒地,他身边的墙壁被密集的子弹打得粉末飞溅、火星四起,那个步兵在地上嘶吼着不停翻滚,随即第二梭射向他的子弹引爆了他武装带上的手榴弹,一团炸开火球立刻将那个弟兄的躯体撕扯得四分五裂。一个跑向他试图去救他的医务兵被苏军的反坦克步枪子弹击中,整个人几乎被拦腰斩断。
  “我操你老母!”我红着眼嘶吼着,不停地扣动扳机,将苏联人的子弹射回向他们。十几米外的一道反坦克堑壕里面,一个背着一筐迫击炮弹的苏联妇女被我的子弹击中,她在一声尖叫中软绵绵地倒地。
  “哎!你们——”装甲车的车顶舱门冒出了一个戴着无线电装置的脑袋,他对匍匐半蹲在装甲车后面的我们比划着喊道,“九点钟方向,三十米外的那个房子里有个反坦克步枪班,还有一个狙击手。你们赶紧绕到他们后面…”他正说着,脑子猝然开了花,整个人软塌塌地趴在车顶上。在这杀机四伏的战场上,任何装甲兵从坦克或装甲车内伸出脑袋不超过三十秒必定会被苏军的狙击手击中。
  “狙击手!”我们迅速滚到装甲车的后面,又一颗子弹射在了我刚刚站的地方。
  “这狗娘养的看上我们了!”朱秋明汗流浃背,他卸下并扔掉已经打空了的一截弹匣。
  “我去引开他们的火力!你掩护我!干掉那个杂种!”我大声道,随即解下一枚手榴弹猛地抛了出去。朱秋明开始扫射,趁着爆炸的火光和烟雾,我豹子般就地一滚,苏军的子弹几乎是贴着我的脚后跟,我真真切切地看见那个窗户在喷着火舌。
  “苏军的dp机枪,每个弹匣六十发子弹。狗娘养的!”朱秋明大喊,他紧张地瞄准着。
  dp机枪略停顿了一下,苏军机枪手在换弹匣。朱秋明立刻乘机开火,我清楚地看见那个穿着羊皮外套的苏军射手被击毙刹那间猛地朝天扬起的双臂。我立刻一通连射掩护朱秋明,机枪旁边的苏军弹药手试图接替射手,也立刻被朱秋明一枪打死。
  朱秋明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我们离开那辆已经被苏联佬打得报废了的“穿山甲”,躲在了一处矮墙后。“那个毛子狙击手呢?”我气喘吁吁地问道,一边笨拙地给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装填子弹,老毛子的武器用得真他妈的不顺手。
  “挂了!”朱秋明警惕地环顾四周,“不是我干的。我打死那个副射手的时候看见那犊子已经脑浆迸溅了。不是被流弹打死的就是被我们别的狙击手弟兄干掉的,希望他投个好胎。”
  主攻部队的步兵们已经在战壕里或碉堡里和苏军展开了近身肉搏战,野兽般的嚎叫声四处迭起。在我正前方的一个88mm炮轰开的弹孔里,四五个弟兄跃过铁丝网跳了进去,里面一个赤手空拳的苏军还没有死,他仓惶地抡起钢盔击倒了一个弟兄,然后试图向后逃跑,倒地的弟兄一把抓住他的腿并将他重新拖进了战壕里。那个苏军绝望地挣扎着,冲进战壕里的几个弟兄立刻围上去,一个个挥舞着枪托像捣大蒜般地将他往死里猛烈殴击着。
  “kv-2坦克!”突然间,有眼尖的弟兄嘶声力竭地高喊起来。
  “咻…”破空声中,一发152毫米的榴弹炮弹突然从一栋窗户里飞啸而出,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一辆我们的“2号”坦克,三十五吨重的机械堡垒被轻而易举地轰成了废铁,围聚在“2号”坦克后面的一圈弟兄全部七零八落地被炸飞而起。我惊恐地望去,那个窗户能射出坦克炮弹的墙壁轰然倒塌,一辆苏军的kv-2重型坦克犹如一栋移动的钢铁房子般钻出来并碾压着遍地的瓦砾滚滚上前,后面跟着一队不停扫射的苏军。苏军将这辆庞然大物事先开进了一栋破房子里,然后还特地修建了一栋墙壁掩盖住了它,现在杀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谁出的主意,真他妈的人才!”朱秋明骂骂咧咧着,我们开始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kv-2坦克上的两挺7.92mm机枪疯狂扫射着,将一排排我们的弟兄扫倒;巨大的152mm主炮不停轰击,弹落之处,一辆辆我们的坦克、一群群我们的弟兄、一堵堵墙壁尽皆被炸得粉身碎骨,它简直是无敌的,我们的75mm坦克炮和“铁拳”反坦克火箭炮弹打在它那100毫米厚的正面装甲上犹如给它挠痒痒,“马克沁”重机枪打过去时火星四溅,子弹撞击得装甲的声音叮叮当当犹如敲小锣般。一个苏军政委高举着镰刀锤子红旗在坦克后呐喊着,随即便被我们的狙击手击中,后面一个大概是军官的苏军刚刚捡起红旗,旋即又被狙击枪击中。
  “散开!干掉后面的步兵!”第七装甲旅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齐副旅长嘶声高吼。他穿着士兵服,正在和几个炮兵一起挥汗如雨地调转着一门沉重的57毫米“毒刺”反坦克炮。
  我们疯狂开火,苏军的子弹和冷枪不断地在我们身边呼啸着,每一秒都有人倒地或惨叫。我一口气将手中莫辛纳甘步枪内的子弹全部打光,然后扔掉了它,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支苏军的m-38式“贝瑞塔”冲锋枪继续扫射,三三两两依托着那辆苏军坦克发动反冲锋的苏军被我们打死。坦克上的苏军装甲兵机枪手接连被精准的子弹打得脑袋开花,那是我们隐藏在附近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内的狙击手干的,后面的苏军步兵拼死跃上坦克,试图继续操控坦克机枪开火。“轰!”齐副旅长的“毒刺”贫铀穿甲弹呼啸而去,将“kv-2”的上端坦克炮座以及两个跳上去的苏军一起炸得稀巴烂,但那门威力无穷的152mm主炮仍然还在不停转动着并瞄准向我们。
  “快跑!”齐副旅长大喊,他兔子般地跑向我和朱秋明隐藏的地方。
  反坦克兵们飞快地扔下那门“毒刺”撒腿就跑,接连三个炮手被一直等待着这个时机的苏军狙击手击中倒地。地面一震,苏军的坦克炮弹怪叫着而来,将那门反坦克炮炸成了碎片。飞起的那粗大而变形的炮筒像一根乌黑的狼牙棒般,将一个来不及躲闪的弟兄砸得血肉模糊,医务兵跌跌撞撞地扑上去,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后直接爬向了另外一个伤兵。
  “苏联佬的kv-2坦克就是个铁疙瘩,它的炮塔非常重,里面的炮手要摇800圈旋转扭轴才能使炮塔转一圈,所以它的反应速度是很慢的。如果你们在距离它十几米外的地方不停小跑,里面的毛子兵就算摇死也对你们无可奈何。它的机枪手已经被我们的狙击手给干掉了,所以现在,你们只要绕到它的背后就能炸掉它!”齐副旅长对我们讲解道。
  “是!长官!”我们无条件反射般地下意识敬礼。
  齐副旅长陡然间脸色惨白,他近乎暴跳如雷:“笨蛋!不要敬礼…”他没有把骂我们的话说完便一头栽倒。我们向他敬礼的动作暴露了他是军官的身份,那颗狙击弹的威力很大,他一下子被推出几米远。第690团的许团长立刻接替了他的职务,继续指挥部队进攻。
  苏军狙击手的子弹继续尖叫着飞来,我们连滚带爬,近乎抱头鼠窜,不停地移动着身躯。奔跑中,我望了一眼倒在地上还睁着眼的齐副旅长,巨大的内疚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和朱秋明交掩替着,迂回跑向了那辆kv-2坦克。朱秋明左右开弓,拼命开火掩护我,将坦克后面的两三个苏军撂倒,他随即也栽倒地,屁股上渗出了血沫。“快炸掉它!老子没事!”他一边像个皮球般奋力翻滚着,一边高声嚷道。
  我将那支“贝瑞塔”冲锋枪插在腰间,拎着三颗绑在一起的手榴弹。我尽量将身体伏低,眼睛紧紧盯着那辆仍然在不停移动和炮击的kv-2,浓重的汽油味和呛人的尾气让我一阵窒息和眩晕,这钢铁玩意儿实在是太大了,一股股浓烟从它的排气管内涌出来贴着地面在滚动。我在青烟中加速助跑,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坦克装甲已经被我们的炮弹炸得坑坑洼洼,人体的肉酱血水溅满了上面,我抓住一处裂口,尖锐的装甲破裂处划破了我的手掌,我顾不得疼痛继续往上爬着,被我们狙击手击毙的那两个苏军坦克射手额头中弹地倒在上面。我艰难地挪上去,只见已经被炸飞了的坦克炮塔顶盖下,两个苏军的装甲兵正在坦克里疯狂地转动着坦克炮轴,我用嘴巴咬开手榴弹引线。这时,一串子弹从里射出来,几乎擦着我的腋下飞出去。我顿了大概四秒后,将手榴弹扔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声惊恐的怪叫声,我来不及多想,弯着腰撒腿就跑,顺便一把拖住瘫倒在地上的朱秋明,埋头跑进了一个壕沟里,三四具苏军的尸体堆成一团地躺在里面,应该是我们的12.7mm重机枪打得,一个个肢体都残缺不全,中弹处的血窟窿有碗口大。“轰!”一团巨大的火球从kv-2坦克的炮塔上火山般喷了出来,火球和黑烟包裹了整个坦克,它终于不动了。在它周围跑动着的几个步兵弟兄立刻冲上去,将ak突击步枪的枪口塞进坦克的射击孔里疯狂扫射,但立刻又有人被冷枪击倒,步兵们连忙散开跑动着。
  “伙计,干得漂亮…”朱秋明正要大笑出来,我像翻咸鱼般地一把将他翻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撕开他屁股上的一片布,又扯掉棉裤内的一把棉花。“我没事吧?”他呻吟道。
  我拔出伞兵刀,样子就像一个正要杀猪的屠夫:“没事,只是跳弹,只有弹头钻了进去。”
  在他杀猪般的嚎叫声中,我轻车熟路地用伞兵刀将他的子弹挖了出来,并在他的第二声惨叫中给他的伤口撒上了硫磺粉。“伙计!没事了!”我飞速地给他包扎完毕,然后又拍了一下他的伤口。他顿时惨叫着一跃而起,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支支由步兵和伞兵混杂组成的小部队开始三三两两地通过各个入口渗透向苏军的建筑群内,我们也加入了其中。手持60mm掷弹筒或“铁拳”的炮手们直接在墙壁上炸开一个缺口,飞扬弥漫的烟尘间,我们纷纷鱼贯而入。附近的房屋窗户上此起彼伏地闪着狙击手的火星,弹幕火网间,不断地有人倒下,尤其是挥着手枪的军官、炮手、装甲兵。我和朱秋明贴近最西边的一栋房屋,将手榴弹从百叶窗里扔了进去。小孩的尖叫声钻进我的耳朵,我顿时心头一沉,感觉不妙。手榴弹爆炸后,我破门而入,看到一家苏联平民互相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对夫妻、一个老人、三个孩子,全部被我的手榴弹炸得血肉模糊。
  “真他妈的作孽!”我骂着,绕开那堆尸体后继续前进。隔壁是新西伯利亚的苏联国家银行大楼,我们用手榴弹硬生生地炸开了一面坚固无比的墙壁,飞扬的尘土间,白花花的纸币漫天飞舞,原来墙那边是银行的金库。“我还以为有黄金呢!全是他妈的卢布!”朱秋明抓起一把,满脸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表情,“要是法币或者大洋就好了!”
  我们钻进去,踩着遍地的钞票在昏暗的金库里穿梭着,外面的喊杀声和炮声此时听起来显得格外沉闷。走在前面的朱秋明突然扬起手臂,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立刻警觉地挺起冲锋枪。蹑手蹑脚走上转角的楼梯后,二楼的一间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苏军莫辛纳甘的步枪声。我们缓缓地走近门口,就在我们蓄势待发的时候,一张人脸突然从房间内冒了出来,高耸的鼻梁、褐黄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里和我们一样地充满了愕然。
  “苏联人!”神经短路了一秒后,我们一起大喊。
  那个苏军也怪叫一声,立刻抡起手中的步枪和同时抡起枪托的朱秋明扭打在一起,两人撕扯着一起一骨碌滚下了楼梯。我冲入房间不问三七二十一地准备扫射,几发子弹射出去后,枪膛内传来了没子弹的“喀嚓”声。
  “这该死的破烂!”我大骂。从窗户外映照进来的火光下,我看见一个没有被击中的苏军正在仓惶地抓起他的步枪。“去你的!”我用力地将手中的“贝瑞塔”冲锋枪掷过去,砸得他一个踉跄,他随即把钢盔扔了过来。我一低头躲了过去,并拔出伞兵刀准备扑上去。就在这时,我只听“噗嗤”一声,那个苏军突然后脑中弹,跪倒在地。
  我疑惑地向窗外望去,只见街道对面的楼上,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暗箭”狙击手向我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一闪而逝,他的脸藏在头罩里,头盔上装置着小巧的夜视仪,我只看到了他冲我微笑时露出的雪白牙齿。我才时发现,这间房子的窗口处还趴着一具苏军的尸体,是个狙击手,已经眉心中弹毙命了。大概我们刚才的搏斗让他分了心,结果被对面的“暗箭”给一枪击毙了。
  我随即想起了还在楼梯下的朱秋明,连忙冲了出去。叫骂声叽里哇啦,他艰难地与那个苏军搏斗着。这个苏联大尉的体质明显强于朱秋明,他被对方一双毛茸茸的手掐得几乎两眼翻白。我大吼着从楼梯上直接跳了下去扑上前,将伞兵刀捅进了那个苏军大尉的背部,苏军大尉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朱秋明歹毒而狠命地一脚踹向他的裆部。苏军大尉发出一声近乎非人的嗥叫声,然后拼命地往外跑。我们已经没有力气追了,眼睁睁看着他逃跑。电光火石间,旁边墙上的窗户玻璃“哗啦”一声突然被击得粉碎,那个苏军大尉被爆了头并栽倒在地,一发从外面射进来的子弹击碎了窗户玻璃后精准地射中了那个苏军。我惊讶地顺着那扇破碎的窗户玻璃方向往外看去,果然又在对面的楼房阳台上看到了“暗箭”的影子。那个“暗箭”正在敏捷地移动位置,他原先在的地方弹起了一朵子弹的飞灰,看来他也在某个苏军狙击手的瞄准中。
  累得快虚脱的我们喘着粗气直接坐在地上。“真他妈的…到处都有狙击手。”朱秋明费力地咳嗽着,他脸上溅满血迹,刚才确实窒息得不轻。
  巨大的咆哮声和雷动的欢呼声从外面传来,我们挣扎着爬到窗户边。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借着不断爆炸的火光,我看见遍布瓦砾和死尸的广场上四个黑竣竣的庞然大物正势不可挡地朝着苏军的阵地挺进着,粗大的炮口不断喷出火光和烟雾,那是我们的“东北虎”主战坦克;而低空中也扑来了雷霆般的呼啸声,六架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的“黑鹰”武装直升机正盘旋着并向下方的苏军阵地猛烈地倾泻火箭弹,机腹下的“火神”六管电控机枪在夜幕中喷着触目惊心的一米多长的烈焰火舌,金灿灿的子弹壳雨点般不停落下来,地面上被这种金属风暴扫中的苏军直接成片成片地变成了遍地迸溅的碎肉血浆。每架直升机两侧的舱门边还各坐着两个“暗箭”狙击手。他们在不停晃荡抖动着的直升机上仍然保持弹无虚发的枪法,一枪又一枪地将地面上、战壕里、建筑内的一个又一个苏军给击毙,或者操着“铁拳”单兵火箭炮,居高临下且精准无比地将地面上的苏军火力点轰上天。
  暴风流星雨般铺天盖地的“火神”子弹流和火箭弹中,又有几架“夜鹰”运输直升机夜枭似地夺空而来,在苏军阵地的后面垂下了一条条降落绳。熊熊火光间,一队队从脚趾武装到牙齿的“幽灵”突击队员顺着降落绳行云流水般地降临到苏军防线的后方。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球旋即在苏军的惨叫声中腾空而起,那是一座座苏军的弹药仓、油库被引爆了。
  “杀啊…”广场上的步兵们杀声震天。我和朱秋明不知道哪里的力气,也高喊着挣扎爬起来,加入了冲锋的弟兄们中。…
  由于新西伯利亚巷战的激烈程度大大地超过了东北军集团军群总司令部的预料,而且各部进展也不甚理想,伤亡都很大。鉴此,东北军不得不改变常规进攻方式。在16号的下午的前线会议上,第五装甲集团军司令龙云峰中将向集团军群总司令苏炳文上将提出了由第十五装甲军第104重装甲师师长刘宇飞上校提出了“直升机定点突击战术”。刘上校认为,依据常规攻防理论,城战进攻一方的伤亡肯定要大于防守的一方,而且照目前的趋势,苏军的兵力、火力都在慢慢增强,时间对于东北军来说已经是刻不容缓。既然我军拥有直升机这种新式武器,那就要采用以直升机为战术核心的新颖进攻方式,因为苏军毫无对抗直升机的经验且缺乏反直升机的地空武器,必定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按照刘上校的构思,首先,要用直升机将一个连级规模的特种部队或伞兵等精锐部队机降到城内的交通要道上,最好是十字路口,且战斗小组要配备着足够的反坦克武器、60mm掷弹筒、80mm轻型迫击炮等轻步兵武器,并且携带着电台以随时呼叫炮火驰援和空中打击,武装直升机对其提供低空火力驰援,运输直升机则不断运送弹药物资补给以及伤员和兵员。机降部队的任务,就是构建500平方米以上的防御范围,并抵抗住苏军的围攻;同时在城内布置多个这样的据点,互相策应。接着,步兵部队在外围的巷战中继续保持猛烈的攻击力度,力求与机降在苏军内部的小规模部队里应外合、内外夹击,直至两部成功汇合。当这些据点和外面的占领区不断地连接起来,那这个过程也是东北军不断增加对新西伯利亚的占领的过程,如此步步为营地蚕食,那么离最终胜利也不远了。
  刘上校的建议立刻得到了一贯奉行“战术总是随着新武器的出现而变化”作战理念的龙中将的肯定和鼎力支持,在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后,龙中将立刻将作战构思上报给了苏上将。苏上将经过认真的思考后,又征集了数名特种部队军官和陆航部队军官的意见后,一锤定音地命令加以实施,并将这种在敌占区内中心开花的战术取名为“直升机破袭战”。
  当天傍晚和夜里,新西伯利亚城市北区的上空立刻刮起了一片东北军直升机群的呼啸风暴,隶属于东北军西路集团军群各个陆航部队的两百多架“黑鹰”武装直升机和“夜鹰”运输直升机在苏军零星的防空炮火和惶然迷惑的目光中,开始了定点突击破袭战。第一批机降突击队立刻被送入了列宁广场的争夺战中,而更多大批精锐的“幽灵”特种部队队员、“暗箭”特种狙击手、伞兵不断地机降在了距离双方巷战胶着线以北一千米范围内的城市各个交通十字路口。裂空的轰鸣声中,一挺挺机载“火神”机枪和空对地火箭炮弹将守卫在各个交通要道附近的苏军炸得猝不及防、死伤惨重,而装备着夜视仪等先进设备的东北军特种部队随之机降在了这些要道地点。这些千锤百炼的精锐士兵将在己方轰炸机、直升机、炮火的支援下,牢牢地坚守在苏军的包围中。如果说外线的东北军攻城部队是一柄柄大刀阔斧,那么这些机降在苏军防区内部的东北军精锐部队就是一柄柄钉在苏军心腹上的钢钉铁锥,让苏军寝食难安、措手不及。
  17日凌晨四点,新西伯利亚北部二十多公里鄂毕河水域上的熊岛,苏军新西伯利亚方面军的总司令部。
  煤油灯的火光在微弱地闪烁,苏军新西伯利亚前线军事委员会各个重要将领此时汇聚一齐,会议即将在紧张而凝重的气氛中召开着。参会的人人都面容憔悴,双眼通红、嘴唇干裂,没完没了且日益不利的战事已经折腾得他们焦头烂额、身心俱疲了。
  “同志们,请随便坐吧。”方面军总司令员乌博列维奇上将的声音十分嘶哑,“会议现在开始。”他冲众人点了点头,开始指点着身后的军事地图阐述起了目前的战局。
  “同志们,新西伯利亚的局势正在越来越严峻。尽管我们采取了正确的战术,尽管英勇无畏的红军战士和宁死不屈的当地苏联人民齐心协力给了东北军巨大的重创,但是我们仍然在两天前丢掉了西区的工业区,而一个半小时前,东区的巷战要塞列宁广场也落入了敌军之手。东北军开始使用直升机这种新式飞行器作为突击手段,而我们的红军则毫无对付直升机的经验和办法,由于直升机是低空飞行且拥有非常良好的机动性和火力,因此我们的防空炮和高射机枪都很难对其造成威胁,而我们的地面部队却在东北军直升机的猛烈攻击下一度遭到重创。截止到此时为止,我们原本所占据的四分之一城区已经丢了将近一半。”乌博列维奇上将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会议室内静悄悄的,每个人神色复杂。谁也不敢说话,只有远处炮击声不断传来。
  “同志们,”乌博列维奇上将继续道,“我们要正视现实。是的,新西伯利亚的情况确实非常不妙,但东欧的西线情况更加地刻不容缓。根据最新情报,德军的南线集团军群和第一装甲集团军的匪徒们已经击破了我们在克里木半岛上的‘苏维埃茨基防线’,意大利海军也乘火打劫地开入黑海参战,土耳其国防军正在高加索边界地区蠢蠢欲动。尽管罗科索夫斯基同志和崔可夫同志带领着克里木方面军的红军将士们歼灭了五万余德军,打破了‘德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但是仍然已经回天无力,克里木的沦陷只是十天半个月之内的事情了。同志们,”乌博列维奇上将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起来,“我们祖国的西大门已经彻底被轴心国攻破了,现在全部的压力已经落在了我们的肩头。克里木一旦沦陷,纳粹匪徒们的下一步就是莫斯科!如果我们再将祖国的东大门被轴心国的铁蹄踢破,那莫斯科将被前后夹击,苏维埃真的就要坠入万劫不复了!而且,你们是知道的,轴心国的战略轰炸机已经开始轰炸莫斯科了。”
  “但是!”乌博列维奇上将突然猛地提高了声音,“我们并不是丧失掉希望!首先,由于科涅夫同志的杰出指挥,使得我们在城北鄂毕河的生命线没有被东北军掐断,这样,我们就免除了全面陷入敌军包围的境地,我们并不是困守孤城,苏维埃的人民在我们后面支持着我们;其次,我们的力量其实也正在慢慢地加强!我们苏联已经慢慢地恢复了元气!”他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接着道,“由于迁入到中亚地区、高加索地区、伏尔加河地区等地重工厂内数百万工人同志们夜以继日的顽强苦干,新式的战斗机、新式的坦克以及威力更加强大的火炮正在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还有,由于我们的美国盟友已经成功地打通了‘苏美北冰洋海上交通线’,再加上华西列夫斯基同志所率领的列宁格勒方面军将士们顽强地守住了祖国的北大门,因此成千上万吨的美国援助军火正在源源不断地运到了新地岛、阿尔汉格尔斯克(苏联北部港口)等地方。同志们,很快我们将拥有越来越多的t-34坦克、新式的‘斯大林’重型坦克、美制的‘谢尔曼’坦克等各种先进武器!同志们,作为方面军总司令员的我此时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新西伯利亚其实已经熬过了最艰苦的时期!曙光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同志们,我们即将要对东北军展开反击了!”
  会场上的苏军将领们顿时一阵群情激昂,纷纷欣喜地交头接耳起来。
  “同志们,请让我们认真地听一听朱可夫同志制定的反击计划。”乌博列维奇上将向方面军副总司令员朱可夫中将示意了一下。
  显得很疲倦的朱可夫中将站起了身,他略微点点头地和众人打个招呼,然后道:“同志们,我们的新式坦克、新式火炮、新式飞机以及大量的援兵正在被运送往新西伯利亚或在集结的过程中,在卯足力气奋起反戈一击之前,我们必须要利用目前的兵力对东北军最薄弱的地方给予猛击!敲掉他们的一两块基石,以配合接下来的全面大反击。现实很残酷,同志们,我们的航空兵、炮兵、步兵、装甲兵都损失严重,无法反击。但是,我们还有一股一直隐忍不发、深藏不露的力量!那就是——骑兵!”
  朱可夫中将此话一出,下面的将领们顿时都面面相觑,纷纷陷入了一头雾水中。方面军总政治委员科涅夫中将提问道:“对不起,朱可夫同志,你能详细地说说你的计划吗?众所周知,骑兵已经落后于时代了,它不再是现代的装甲兵的对手了,用骑兵对付坦克或者参加巷战那更加是愚不可及的行为。波兰人、日本人都曾经用骑兵对付过德国人、中国人的坦克,最后都遭到惨败,而布琼尼元帅的骑兵在远东军区也被东北军东路集团军群的装甲部队打得落花流水乃至全军覆没!这些都是血的教训呀!况且,据我所知,朱可夫同志你也是坚定不移的军队装甲化的倡导者,你不是一直反对发展骑兵的吗?”
  众人纷纷都把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朱可夫中将。
  朱可夫中将微笑了一下:“是的,同志们,用骑兵称雄战场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这个我当然懂,所以我们、东北军都已经开始忽略甚至淡忘掉骑兵了。但是骑兵仍然有一定的优势可以在现代的特殊战场上发挥出作用,我反对发展骑兵,但没有蔑视骑兵。同志们,正因为用骑兵与敌军的装甲部队交锋或者将骑兵投入巷战都是愚蠢至极的做法,所以我们现在的方面军中,骑兵部队仍然保持着最完整的建制和良好的战斗力。我们苏联红军拥有着世界上最大规模的三十余万骑兵,而现在,在新西伯利亚北部的十多个驻军兵营内,大约三个师的彪悍而勇猛的哥萨克骑兵已经将他们的马刀磨得雪亮。而现在,出击的时机已到!东北军虽然已经攻占了五分之四以上的城市,但是他们的锐气已经被我们磨损殆尽,他们也已经筋疲力尽了,而且大部分的步兵部队都被迫投入了巷战,装甲部队则忙于包围城市,所以,他们的后防正在变得空虚而羸弱!当然了,这并不奇怪,也不是他们将军们犯了骄傲轻敌的毛病,而是因为我们确确实实也陷入了筋疲力尽的境地,确实没有一支强大的机械化部队或装甲部队可以突袭他们的后防。他们正在疲惫、麻痹,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的哥萨克骑兵要再次奔腾冲锋在战场上!他们的目标,不是东北军的装甲部队,也不是东北军的步兵部队,而是东北军的炮兵部队以及东北军的后方辎重补给基地!”
  参会的苏军将领们都心头一凛,精神一震。
  “同志们,试想一下,等到我们全面反攻的时候,丧失了大部分炮火优势和辎重的东北军必然将陷入极大的劣势之中,也是我们重创东北军西路集团军群的大好时机,因为他们已经深陷新西伯利亚的战场中。”朱可夫中将的双眼如火般闪亮,“中国东北军至今还没有师旅等成建制的部队被全歼掉,而打破‘东北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的时机已经到来了!”
  方面军总参谋长科兹诺夫中将问道:“朱可夫同志,请问骑兵部队该如何出击?又怎么避免被东北军的空军或装甲部队发现?”
  朱可夫中将自信地指点着地图诠释道:“我们要突袭!而不是强攻!同志们,新西伯利亚的西部、东南部、南部、东部都被东北军围得像铁桶般水泄不通,他们的重炮部队、辎重补给都集中在新西伯利亚东南部的贝科沃、科利措沃、克柳奇这几个地方。我们的骑兵部队如果按照北、西、南这个路线迂回,那我们就不得不要在东北军的眼皮底下渡过波浪滔天的鄂毕河,那必然会遭到东北军的‘半渡而击’,失败的可能性几乎百分之百!所以,我们唯有从北、东、南这个方向迂回渗透过去,在新西伯利亚东部的原始雪原松林里绕一个半径五十公里以上的大圈,避开东北军的巡视部队后出其不意地杀入东北军后方的软肋!而且,在新西伯利亚东部这片辽阔的荒野内遍布着树林、荆棘、河流、沼泽、湖泊等,这些不利地形都是装甲部队无法通过的,东北军麻痹大意地认为这片地区很安全,而我们的骑兵在这些恶劣的地理环境中却能如履平地。我们的战马能轻而易举地翻山越岭、涉水过河,这就是马蹄比车轮的优势!”
  朱可夫中将的分析让所有的人心悦诚服,科涅夫中将也点了点头,他道:“朱可夫同志,如果骑兵部队要绕一个半径五十公里以上的大圈,那么他们奔袭的距离就要超过三百公里了!战马的速度是每小时四十公里,那也需要超过一夜的时间。如何保证部队的隐蔽性呢?”
  “这个也可以解决。”朱可夫中将继续讲解道,“骑兵部队于傍晚时分出发,趁着夜幕的掩护迂回包抄、穿山越岭,差不多在天亮凌晨时分就能对东北军的炮兵部队和辎重部队发动突袭了;而且,新西伯利亚地区位处于北极圈附近的高纬度,因此日照时间较短,夜晚时间较长,清晨时分还会有大雾,这些天时地利等自然条件都大大地有利于我们部队的隐蔽工作!还有,所有的马蹄要用棉布包裹起来,所有的马嘴用笼子套起来!在骑兵部队出发之前,我们可以排出大量的小股侦察部队深入到城东的原始密林中进行探路、搜查任务,为骑兵部队大规模的行进过一遍筛子;同时,城内的部队要大规模地佯攻,以吸引东北军的注意。而且,我的设想并不是一个人一匹马,而是一个人三匹马!”
  “一个人三匹马?”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朱可夫中将。
  “三匹马用缰绳连在一起,两匹马让骑兵轮流骑坐,这样便能大大减轻战马的疲劳和负担,行军速度也可以得到提升,还有一匹则专门负载武器弹药,我们要让每个骑兵拥有与他体重差不多的精良武器!我们不但要挑选最精锐、最骁勇的骑兵担任这次的突击任务,而且要让他们每个人都携带着冲锋枪,整个部队还要装备大量的机枪、迫击炮、火箭筒、掷弹筒、集束手榴弹、炸药包等各种轻武器,75mm山炮等小型火炮也可以拆卸成零件用马匹驮运带去,美国援助来的那批‘汤姆森’冲锋枪等新式自动武器也要优先地配发给突袭的骑兵部队,每个骑兵都要做到装备精良、弹药充足,力求每个骑兵都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正如中国兵法所说的那样,‘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一夜的强行军后,在黎明时分趁着大雾掩护发动突袭!目标,重创或摧毁东北军的炮兵和辎重。”朱可夫中将目光如炬。
  “朱可夫同志,你的设想非常完善。是的,东北军自以为胜利在望,而我们正要给他们一记猛烈的重击。”乌博列维奇上将点头赞许道,“你这项计划大约要多少骑兵呢?”
  “总司令员同志,一个旅的骑兵即可。将目前那几个师的骑兵全部压缩精编成一个加强骑兵突击旅便能满足这次的行动需求,所有的马匹集中起来以供突袭骑兵部队使用。”朱可夫中将回答道。
  “朱可夫同志,你觉得这个旅的骑兵能有多少还回来?”科涅夫中将问道。
  朱可夫中将凝望着他,又缓缓地扫视了现场。他平静地回答道:“科涅夫同志,各位同志们,我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没有指望他们还能再活着回来。一旦突袭得手后,反应过来的东北军装甲部队以及东北军的空军轰炸机会将他们撕碎得干干净净。他们,是决死出击的红军骑兵。同志们,我们的苏维埃祖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了,我们除了抱着必死之心进行拼杀外也已经无路可退。我生国亡,我死国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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