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何虎子VS杨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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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和你说过!要给秋玲赎身,不会欠你一分一毫,你怎么又让别人来赎她?”杨勇奇用长矛一指,厉声喝问道。
  “杨爷,您倒是说过这话,可是……总也不见您拿钱来,再说,这人其实和我早有约在先,已经先付了定金,现在赎金他已经凑齐了送来,我自然不能不放人啊!”何家故旧瞧了何俊宏一眼,苦着脸对杨勇奇说道。
  “给秋玲赎身的钱,杨某已带来了!”杨勇奇说着,取过系于马鞍上的一个小小的包袱,一扬手,扔到了何家故旧的面前。
  何家故旧看到包袱落地时甚是沉重,从开口里闪过道道金色,还有部分珠玉物事,心中不由得一缩,转头又望了何俊宏一眼,他目光瞟过紧握着何俊宏衣襟的秋玲时,顺势多打量了她一番。
  现在的秋玲已然重新梳洗过,换过了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甚是干净齐整,而且因为和爱人重逢,得获自由身,心中欣喜,满面欢愉之色,姿态神情同以往大不相同,显得好看了许多,但何家故旧怎么看她,都觉得不过是“土妞”一个,姿色和他营内的那些个比较受军士欢迎的能歌善舞的营妓比起来,简直不能以道里计。他心里就纳了闷了,杨勇奇和何俊宏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肯为她出这许多的赎身钱。
  “你来晚了。”何俊宏冷冷的说道,“赎金我已付过了,她现在是我的人。”
  何俊宏昨夜回营之后,和杨勇奇动手的一幕,随同一道前去相助平乱的王行周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问明经过之后,在替何俊宏感到高兴之余,也都担心杨勇奇会横刀夺爱,是以王行周建议何俊宏天明一早便去赎取秋玲。何俊宏心忧自己手中银钱不够,王行周等野兵弟兄则干脆拿出了全部积蓄和战利品,帮他凑足了赎金,是以何俊宏一大早便来营中赎秋玲,但没想到杨勇奇竟然也来了。好在这时他已经付妥了赎金,办完了手续,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再害怕了。
  何俊宏说着,转头看了看秋玲,秋玲上前一步,虽然有些慌张,但却不失坚定的握紧了何俊宏的手。
  李昱看到这里,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并未说话,而是静观其变。
  “你付了多少赎金?”杨勇奇轻蔑地一笑,转向何家故旧,“他给了你多少钱?值过杨某的这些吗?”
  何家故旧看着地上杨勇奇扔的包裹,情不自禁的伸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虽然只是一个极细小的动作,但却立刻被李昱看在眼里。
  “杨爷给的价……实在是高过……高过这位何爷给的……”何家故旧觉察到何俊宏望向自己的严厉目光,心里又是一紧,“只是……何爷已然先付了钱……这事儿……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他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对金钱的贪婪,口风倒向了何俊宏一边。
  “先来后到?呵呵,笑话!你说你与此人有约,可有凭据见证?这许多日子,怎地不见他出来?”杨勇奇横矛指了指秋玲,“杨某却是当众和你说过要赎秋玲,这营里头无人不知!秋玲落难,杨某护着秋玲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你说是谁先谁后?”
  听到杨勇奇说出这番话来,何家故旧一时语塞,他心里其实很想就坡下驴,借着杨勇奇这个话头接了这一大笔钱,但他明白如果如此的话,只怕他后半辈子都要生活在何俊宏带给他的死亡阴影之下,而若是杨勇奇这头安抚不好,他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正自左右为难之际,突然看到了端坐于马上的李昱,不由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将军!将军!求您给小人做主!免得他们二人争执!”何家故旧几步跑到了李昱马前,磕头如捣蒜般道。
  李昱知道他是害怕二人火拼出事端来,把皮球踢到了自己这里,是以微微一笑,并不为忤,他冲何家故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然他们二人都有道理,争持不下,那便得听听那位姑娘的意思了。”
  何家故旧求李昱做主时,何俊宏本来担心李昱会偏向杨勇奇,面色不由得微变,但听到李昱的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而一旁的杨勇奇则有些气沮。
  李昱打量了一下秋玲,和颜悦色的问道:“这位姑娘,他们二位都对你有意,你究竟喜欢他们哪一个呢?”
  秋玲没想到李昱会向自己发问,她下意识的刚要说出何俊宏的名字,却看到马上杨勇奇那颇为失落的样子,记起了他对自己的好处,心里一软,话便没有即刻说出口。
  她只是一个纯朴的农家女儿,象这个国家千千万万和她一样的姑娘一样,心里头永远只记得人家的好。看到对自己好的人难过,她也会跟着难过。
  “看样子姑娘也是难以决断啊。”李昱见她为难的样子,笑了笑,没等秋玲再开口,便向杨何二人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人便比试一番,胜者便娶这姑娘为妻。”
  听了李昱的话,何俊宏的表情仍很是平静,马上的杨勇奇却是大喜过望。
  “多谢将军成全!”他大声的向李昱抱拳说道,仿佛他铁定能赢,秋玲已然是他的人了一般。
  “这一次你们二人是比武夺亲,胜者娶这位秋玲姑娘为妻,我还会送胜者一份礼金,败者须不得反悔,诚心祝福,原先所付之赎金可以全数取回。”李昱向杨勇奇点了点头,对何俊宏说道,“你可愿意?”
  “好!便如将军所言!”何俊宏听到李昱说他将为胜者出礼金,也就是他出面做定亲见证的意思,能免去日后诸多麻烦,心中喜悦,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
  象何俊宏杨勇奇这样的低级官兵的婚事,在那些将军们眼里,本是微不足道的事,但李昱肯为一个营妓出礼金,了却她的心愿和日后的麻烦,不仅说明这个将军为人很是仁厚,而且思虑周详,办事相当牢靠。
  “你们二人比武夺亲,须不得伤及对方性命。”李昱看到二人全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微笑着说道,“此非战场,不必性命相搏,最好是点到即止。”
  他从看到何俊宏和杨勇奇开始,心中便起了爱才之意。
  现在的他,也能体会到,韦明宇看到自己和慕容远山时的心情了。
  “将军不必多虑,属下留他一条性命便是。”杨勇奇冷笑了一声,勒了勒马,猛地扬起了手中的八尺竹茎宽刃鸭嘴矛。
  何俊宏缓缓放开了秋玲的手,单手握着长柄大刀“摧魂”,向前走了几步,将“摧魂”的刀钻向地上一杵,立定身形,便不再动了。
  “你不骑马和我打?”杨勇奇看着何俊宏的动作,仰天大笑起来,“你是想找死么?”
  杨勇奇虽是执戟郎中,但马上功夫极是了得,看到对方竟然不打算同自己骑马对阵,他不想占对方的便宜,是以问了一句。
  “我没有马。”何俊宏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平静的说道。
  “来人,给他一匹马。”李昱转头对部下说道。
  “多谢将军,不必了,我们野兵,战阵上经常是以步战对马战,将军不必担心。”何俊宏说道。
  听到何俊宏的话,李昱心中暗惊,他摆了摆手,示意部下不必让马之后,便不再说话,而是全神贯注于即将开场的比武当中。
  “哼!你不骑马,杨某也不占你这个便宜!”杨勇奇听出了何俊宏话中隐含的轻蔑之意,不由得心头火起,跳下马来。
  杨勇奇是安东都护府辽城州白雅县人氏。父亲杨金彪早年从军,和周边部落都打过仗,官至辽城州校尉,这个职位完全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杨勇奇受父亲影响,马上功夫十分了得,善使一柄全长八尺(约260厘米还多)的竹茎宽刃鸭嘴矛,护身短兵为一对铁鞭,步战亦精,能挽180斤强弓,射术极佳,是以敢弃马和何俊宏比试。
  何俊宏见杨勇奇下马,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正了正头顶的抹额,杨勇奇注意到红色的抹额上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大老虎,想起秋玲管何俊宏叫“虎子哥”,意识到这抹额定是秋玲亲手给何俊宏缝制的,心头妒火上升,但脚下却丝毫不乱。他迈步向前,来到了何俊宏前面约两丈远的地方立定,也和何俊宏一样,将枪钻杵于地上,直视着何俊宏。
  “虎子哥,你要小心……”秋玲感受到了二人身上的杀气,心中忧虑,情不自禁的望向何俊宏。
  何俊宏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仍在杨勇奇身上。
  “勇哥,你也……小心。”秋玲望了望对面的杨勇奇,轻声说道。
  “嗯,放心吧!”听秋玲叫自己小心,杨勇奇心里一暖,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且退下,呆会儿打起来,莫要给兵刃伤到。”
  “好。”秋玲说着,缓步退了下去,何家故旧也远远的退到了一边,他能看出来,呆会儿定是一场恶战。
  二人相互凝视着,何俊宏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错,双手抄住“摧魂”大刀的刀杆,将刀身前倾,摆出了一个怪异的起手势。
  看到何俊宏的动作,杨勇奇冷笑了一声,单手持矛,矛尖直指何俊宏,何俊宏注意到他手中的这杆鸭嘴矛的矛头形制奇特,造型古朴,除锋利的刃口外全身布满了精美的花纹,但矛柄却是一杆青竹,显然是后配的,不是原装,不由得心中一动。
  杨勇奇大吼一声,飞奔而来,未到何俊宏面前,便腾身而起,持矛的手瞬间握住了矛柄的最底部,接着便是一记直刺。
  何俊宏听到了矛尖破空而来的呼啸声,他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刚才打算采用的取巧办法有些失策,但此时他想要变招,已然来不及了。
  不及细想,完全是依靠战斗的本能,何俊宏飞身跃起,挥刀斩出。
  “摧魂”的刀刃发出刺耳的长鸣,厉如啸鬼,光如满月。何俊宏全力吐出肺里的空气,凝聚在“摧魂”身上的凶杀之气潮涌而出,刀光细若一线。
  一声脆响,二人擦肩而过,何俊宏用力过猛,足足向前冲了十几步才勉强刹住,两个人背向而立,杨勇奇幽幽地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断矛,何俊宏的双手仍紧握住“摧魂”的刀柄,一丝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好枪术!”何俊宏回过身来,低声赞了一句。
  何俊宏想的取巧之策,便是想要一招之内毁掉对手的兵器,干脆利落的结束战斗。因为历经多次战场生死搏杀的他知道,自己手中的“摧魂”是世间少有的利器,寻常兵刃都挡不住它的一击。当野兵这么久,能多次从战场上幸存下来,除了他刀法厉害,战技高超之外,手中兵器的锋利也是重要的原因。
  他刚才一见杨勇奇手中的长矛,便判断出了矛尖是难得一见的名品,但矛柄不是原装,而是后弄上去的一根青竹,以青竹为矛枪的柄,大成军中极是常见,普通士兵的装备多是这样的矛柄,这种青竹一般产自南方,极为坚韧,寻常刀剑是劈砍不断的,但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话,要想挡住“摧魂”刀的一砍,却是不能。
  但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简单了。
  他没有想到,杨勇奇的枪术竟然这么好,而且一上手便是极为凌厉的杀着,自己如果还是象原来设想的那样,放过结实的矛头,砍断矛柄的话,杨勇奇这一记直刺,已然要了自己性命,不会只伤到自己的胳膊了。
  “少他娘的来笑话老子!你用的是什么破刀?竟然毁了老子的家伙!老子跟你没完!”杨勇奇懊恼地看着地上的断矛,大叫着拔出了腰间挂着的一双铁鞭。
  “你的枪术很好,是家传的么?”何俊宏自己也不明白,竟然会问出这样的一句。
  “废话!老子杨家枪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杨勇奇瞪了何俊宏一眼,“你那是什么破刀?如此的快?”
  “他那把刀,是北极寒铁铸成,北极寒铁所铸之兵刃,本就锋利难当,何况这刀乃是一体铸成,寻常的青竹矛杆,是根本挡不住的。”没等何俊宏回答,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来人说出了自己的“摧魂”刀的材质,何俊宏不由得一愣。
  “你这矛其实也是名品,乃是以百炼镔铁混合风磨铜和精金铸成,极是坚韧锋利,只是这矛杆却不是原装,是以为这刀轻易削断,若是这刀砍削这矛,定然不会如此。这等名品,你给装了这青竹矛杆拿来用,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原来的矛杆何处去了?”
  何俊宏和杨勇奇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立刻看到一名白衣文士正走缓步走向校场,将那枚杨勇奇的断矛拾在了手中。
  他的身后,则跟着一名一袭白色轻甲的年轻女子。
  “原来是海涵兄和书瑶小姐。”李昱认出了来人是安东都护府副将孙海涵和他的妹妹孙书瑶,微笑着说道,“二位怎么到这里来了。”
  “适才去郊外查勘地形,恰巧路过这里。”孙海涵笑了笑,对李昱说道,“想不到在此能见到两件神兵利刃,真是幸事。”
  “哥哥,人家在比武哎,你怎么把人家的兵器都拿过来了?”孙书瑶笑道。
  “噢,不妨事不妨事,我只是可惜这等名品,不该如此对待,回头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这矛配好柄,恢复它原来的荣光。”孙海涵笑着将矛尖从青竹杆上拧下,向杨勇奇扬了一扬,“你现在用不着它了,我回去帮你修好它,再还给你,不收钱的。”
  “属下多谢将军!”杨勇奇认得孙海涵,向他抱拳施礼道。
  “你的双鞭,亦是上好镔铁所制,不惧那把刀的,尽可放手一搏。”孙海涵向他点了点头,走到了李昱马前,“你们俩继续吧。我正好也看看。”
  何俊宏注意到孙海涵走路时步伐轻浮,明显是不会武功,而他身后的孙书瑶则步伐沉稳,腰悬一口宝剑,面容虽极是艳丽,但眉宇间难掩英武之气,应该是身手不凡,心里不由得对这兄妹二人暗暗称奇。
  一阵冷风吹来,何俊宏感觉到了伤口传来的阵阵辣痛,他不自觉的搜寻秋玲的身影,正好看到秋玲那关切的目光,周身热血涌动,伤口的痛楚立时消失无踪。
  何俊宏回身重新面对着杨勇奇,他看到杨勇奇将两根铁鞭并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探进自己的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扁扁的白瓷酒瓶。
  杨勇奇咬掉瓶口的木塞,一仰脖子,将瓶中的液体倒进了自己嘴里。
  伴随着那淡绿色的液体进入杨勇奇的口中,何俊宏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香,再看杨勇奇的脸,一点一点的变得涨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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